50. 青鸟难解眷(1)
    真不知他是中枪前便饮醉了酒,还是中枪后再喝的,哪会有人受了伤,非但不往医院里去,反倒干巴巴地候着别人来,唯恐自己不因失血过多而一命归西。

    “你便不好奇,是谁要杀我?”沙发里,萧宪倚靠在最深处,微耷拉着眼皮瞅她。

    “要杀你的人多了去了。”兰昀蓁说着,俯下身将手中的绷带从他的腰背后绕过,绑了一圈又一圈,“谁会在取人性命之前,还万分好心地布一则告示出来?”

    后半句说的便是气话了。

    她气不过他如此罔顾、糟蹋自己的性命。

    “是聂家派来的人。”萧宪淡淡道。

    兰昀蓁扯住绷带的手微顿,听他又接着问道:“那次邮轮一事过后,聂家那些人可有为难你?”

    “当时本就是聂岳海要我归国,其他人也无法多想。”她静静地将绷带扎好,“你呢,你爹可有诘难你?”

    彼时在邮轮之上,聂理毓倒地后,萧宪先确保了她成功脱身,而后才离开现场。他本就是以假身份登上的邮轮,且又贿赂了船长,等到聂理毓的尸体被送下船火化的那一日,他亦混入下船的乘客之中,再转换船只,乘下一班邮轮抵沪。

    萧宪抿唇颔首:“说白了,是聂理毓自己看见了不该知晓的事,只有死人才不会生事。”

    兰昀蓁只觉呼吸都沉重几分,打止了这番对话:“行了,别再提起他的姓名。”

    萧宪动了动身子欲起身,却牵扯到伤口,吃痛地闭了闭眼:“听闻,聂岳海有意将你许配给贺亥钦,你又该作何打算?”

    “我想拖延一段时日。”兰昀蓁将他按回去,又把那个装了子弹及沾染上血迹的医药盘清理妥当。

    聂缇寿宴那日,她早便知晓贺亥钦会前来,是以特意挑了一出《状元媒》,也有意引他去瞧那小夜合。

    果不出所料,贺亥钦近来同聂家往来的频率有减。

    但她心中亦然明了,对于贺亥钦这种人来说,未得手的总归是有吸引力的,也不知小夜合可拖他到何时……

    “若早知如此,我便娶你了。”萧宪强撑着起身穿好衣衫。

    那白色的衬衫上已洇开了大半片血迹,瞧着都触目惊心,哪还能够继续穿下去?

    兰昀蓁从衣柜里为他翻出一件衣服,递到他手中:“上一个忤逆聂岳海安排婚事的人,不但被逐出聂家族谱,精神恍惚,且死后也不得善终。”

    “你说聂绫?”萧宪手中握着那团干净衣服,“她之所以后半生凄惨,是因杜栒文是一介凡人,较于聂家,如若蝼蚁。”

    兰昀蓁静静地看着他,只听他道:“我再不是昔日家破人亡的勍哥儿——‘萧’这个姓,凭他是聂岳海也要忌惮几分。”

    “如今,饶是说再多也迟了。”兰昀蓁垂眸,“自射杀聂理毓的那枚弹壳被发现起,聂萧两家之间便隔了似海深仇,结亲是绝无可能的事。”

    “你若在我身边,我总归有办法护你平安。”萧宪将握着的拳攥紧了些,感知到那布料摩擦,才忆起手中且持着一件衣物。

    “……你房里,为何会有男人的衬衫?”萧宪将那衣服展开,眼睛盯了三番,仍旧认定是男人的衣服。

    “那是给别人备着的。”兰昀蓁的视线落在那件衬衫上,便不由得忆起贺聿钦来。

    她几番见他,他总是负伤。

    血是尤为显眼与刺鼻的,他身份又特殊,换洗的干净衣物便不可缺少。

    这原是给他留着的,以备不时之需,可现今他人在北方,用到这件衬衣的人反倒成了萧宪。

    “他是谁?”萧宪问道。

    兰昀蓁缄默不语,转身欲将医药箱放回药柜里,身前却忽地袭下一道黑影,她被他以身阻住去路。

    萧宪紧抿着嘴唇,未置一语,只垂眼盯着她,强硬地等候着一个姓名。

    “你也见过他。”兰昀蓁终是犟不过他,“在聂岳海寿宴那日。”

    闻言,萧宪回想起来。

    聂岳海寿辰的晚宴上,他刻意迟至,表意所为恭贺他高寿,实则于众人跟前给他下马威。

    彼时他至聂府,天色已深,众人皆在后院戏台边赏戏,中途除开丫鬟、听差,他未曾遇见过旁的人……除了上观戏台二楼时,碰见的那一人……萧宪的眉头霎地紧攒起来。

    “你可知他是谁?”他的脸色冷极了,却不是因负伤的缘故,“一个性命比我还岌岌可危的人,拿什么同你谈情说爱?”

    “我与他之间,不止于此。”

    屋外的夜风静静拂进房内,轻飘飘地拨起纱帘,将楼下学生们念洋文单词的声音也一并卷入,兰昀蓁垂眸静耳听着那一切:“你该走了,趁他们还在屋外念书,从厢房的侧门可以离开……”

    萧宪杵在原地许久,他凝眸见她面色似水平静,便知晓说再多也无用了。

    他沉默地将干净的衬衣利落换上,步子方迈出几步,随着屋内木地板被踩出的吱呀动静,她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轻轻地,就似飘荡在僻幽山谷里的一片翎毛。

    “今后,你若同他相见,亦是替我见他了。”她转脸对他道。

    闻言,萧宪的步履微顿住片刻。

    门边案桌上的台灯依旧亮着,散发出焦黄的浅光,映落一道高大的黑影。

    木地板上,那深色的影子不动少顷,末了,却又随轻微的木块摩擦声,吱嘎地吞灭于翕合的门缝中。

    房里又归于一片宁静。

    -

    兰昀蓁生辰那日,正逢安济医院里最忙碌的时候。

    当天她手中尚有两台心脏手术,需全神贯注地立在手术台边,直从白日忙到傍晚才得以脱身。

    从手术室中出来时,她的脑海中尚留存着方才手术台上开刀的场景,丝毫未忆起来,今朝是自己生日,本还欲叫青锁同缨馨一并吃顿饭。

    兰昀蓁回到办公间,坐下歇了片刻时,高仲良恰好敲门来探班。

    他的面容祥和而关切:“今日你作寿星,本不该让你忙到这般晚的,快些回去吧,你干妈今日稀奇地亲手烧了菜,已打了好几通电话来,催促我赶紧放人了。”

    兰昀蓁虽有些疲倦,听罢却也温和笑着应下来。

    回到兰府时,方至玄关处,便可嗅见饭菜香味。

    她正将珍珠包挂于衣帽架上,稍稍一瞥,见兰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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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于沙发里,无趣地摆弄着茶几上花瓶里的几束剑兰。

    再转眸一瞧,今日不知怎的,高瞻竟也在府里。

    兰太太身旁伺候着的丫鬟抬头瞅见了她,忙低首对兰太太道:“太太,干小姐回来了!”

    兰太太先前未注意到门口处的动静,此刻闻声,忙抬眸瞧往玄关,果真瞧见兰昀蓁,“咱们家的寿星回来了。”

    兰太太直望着她笑,容色全然不复方才的乏气,“早便定下了一个大蛋糕,只等着今日你来吹蜡烛了!”

    丫鬟上前接过她脱下的薄外衣,兰昀蓁迈步进了餐厅,瞅见满桌菜肴,中间还围一个双层高的奶油裱花蛋糕,那当真是比高瞻时隔许久回一次府时还要丰盛。

    兰坤艳是将她视若亲女的,这点毋庸置疑。

    “本还欲将宴办去饭店,可我见你这几日忙得都不着府,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兰太太为她盛一碗松茸鸡汤,递到她手边。

    “又并非过的整生日,更何况,我一介晚辈,办场酒席终归是显得铺张了些。”兰昀蓁忙将那只碗双手接过。

    “你呀,自打回来之后,便是整日往返于医院、兰府与聂府之间。”兰太太显然不赞同这个说法,“虽说如今新风尚,上流社会的小姐也可出去寻份好工作来消遣,可你也不能成日地将时间耗在医院里,连歇息也不要了呀。”

    “那是她的工作。”对面坐着的高瞻开口帮衬道,“在心脏领域,像她这样的人才可紧俏,平日里忙一些也是正常的。”

    “我同你姐姐说话呢,你别插嘴。”兰太太瞪他一眼,又对兰昀蓁道,“干妈就是见你平日里交好的世家小姐只有周府的那一个,忧心你会觉着无趣,便想让你多结交一些新朋友。这回刚好逢你生辰,若办场宴会,也能热闹一番。”

    “您的意思我都知晓。”兰昀蓁温和回道,“不过,朋友在精不在多,且当初老师在老太爷跟前极力为我争取了留洋的机会,如今我已学成归国,自然要一施所长,不能辜负了老师的良苦用心。”

    “妈,你就放心吧。”高瞻搁下手中碗筷,咽了口中的大黄鱼,接着着朝兰太太道,“她专攻于此,只怕是以此为乐,哪里会觉着无聊?”

    兰太太忧虑地抬眸看向兰昀蓁,后者亲昵地拍了拍她手背,于是她便只好无奈叹息,“你们俩一并回起话来,我可说不过。”

    她起身走到身后的黑漆蝠纹多宝格边,从那只白玉玛瑙梅花盆景下抽出一张被压得平整的浅色长条纸。

    兰昀蓁略瞧了一眼,只见那张纸上印刷了黑字,倒有些像……

    “这是给蓁儿的。”兰太太将那张字条放在她掌心里,垂眼看她,眸底含万分亲情,“你自幼懂事,总不让我操心,身旁何物也不缺,干妈思来想去,觉着还是这个于你而言最是管用,旁的礼物总归虚了一些。”

    兰昀蓁听她如是说着,有些犹疑地低首瞧向手中的那张薄纸。

    长字条的正上方以红字体印着某银行的名字,藤纹花边右旁侧有一串号码,其下是大写的中文数字,右下角已盖了刻有兰坤艳姓名的红章。

    那正是一张支票。

    且金额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