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及修一脸麻木地做完了检查。
一边不屑自己怎么可能真的有问题，一边不得不求助现代医学的手段。
顾及修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内心究竟更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是相信突如其来的神秘力量，还是承认确实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
前者无法医治，后者贻笑大方。
都一样糟糕。
但结果并不是顾及修可以选择的，医生拿到检查后，毫无波澜地看了一遍，即便是顾及修也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任何的端倪。
医生就是这样的，即便结果已经病入膏肓，也依旧波澜不惊。
总不能大惊小怪的，先把病人给吓死吧？
半晌后，顾及修语气非常平静地开口。
“怎么样？”
闻言，秦医生展露出一个轻松的笑，但视线并未从报告上移开。
“没什么问题，都挺好的。”
医生话锋一转：“不过，最近是不是压力有点儿大呀？”
压力？
顾及修深邃的眉眼笼罩着淡淡的阴影，无时无刻不带着审视和阴郁，常年身居高位，深陷尔虞我诈的人，对一切都怀疑，对一切的都谨慎。
更遑论他肩负着偌大的商业帝国，掌握着万千人的经济饭碗，压力是必然会有，并且一直都在的。
只是顾及修从不觉得这种压力是种负担，甚至会成为他的问题，重负之下，必有恩赐，这也是他的力量。
见顾及修眉头微敛，几不可察地又压低了一些，医生便知道了答案。
“现在的人嘛，有压力也是正常的，重要的是如何跟压力相处。”
见医生再次强调了压力，顾及修一副“你继续说”的表情。
医生不紧不慢地下了诊断。
“咱们临床上呢，类似的案例不在少数，有的人是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有的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虽然口腔里莫名出现味道的情况比较少见，但归根结底，都属于幻觉的一种。”
幻觉？
医生的意思是，他口腔的怪异都是他的自我想象？
即便亲耳从医生口中听到了诊断，顾及修还是觉得荒唐。
他干嘛要想象一些令人作呕的味道？
而且他也确实验证了，他嘴里的味道，和温棂吃的东西都是同步的。
这又要如何解释？
秦医生宽和一笑。
“有没有可能，这个同步也是您的心理暗示呢？”
顾及修紧抿的唇角微微向下，显然对医生的说法存疑。
“顾总，在发现嘴里莫名出现味道之后，您是否非常震惊和疑惑呢？”
“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情完全超出了你的认知，用科学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呢？”
顾及修点了点头。
这倒是的，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觉得难以置信。
秦医生如同一个宽厚的长辈，用慈爱的目光看着顾及修。
“所以温女士出现之后，你便将这种惊疑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你仔细想想，第一次发觉同步是在餐桌上，你看见她吃了肥肠，便觉得自己也吃到了，这就是心理暗示。”
顾及修眉心一跳。
是这个原因？
不对，这也说不通。
他不是没有验证过。
“可当晚，她确实去吃火锅了，我也尝到了辣味。”
面对顾及修的怀疑和固执，秦医生继续耐心解释。
“都是凑巧罢了，你也说了，那晚你回家的路上，经过了一家生意火爆的火锅店，就像做梦一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看见了火锅，以为只是寻常的一眼，其实已经映射到了你的意识深处。”
顾及修沉思片刻，顺着医生给出的方向思索，嘴里出现的那些味道，好像真的在不同的地方偶然瞥见过。
这么说来，中午令人作呕的鱼腥味也是有原由的。
——他办公室的鱼缸，今天恰好死了一尾海王星石斑。
难道……真是凑巧？
像顾及修这样身居高位，接受不了自己有精神病的人，秦医生见过无数，他们会为自己的“异常”找寻一切借口，本质上是认为“异常”是可耻的。
秦医生要打破他这种想法。
“顾总，这种事情其实是很常见的，现代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精神上的困惑，您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最重要的是对自己有信心，让紧绷的神经呢，得到适当的休息。”
“工作固然重要，但身体才是本钱嘛，对不对？”
医生的循循善诱之下，顾及修终于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他最近确实有些累。
重心重新转移到本部，青城的项目正在起步阶段，要处理要断绝的事情一大堆，可原本跟在他身边的三位秘书，因故只剩下许总助一个。
但停下来休息是不可能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
见顾及修的态度有所松动，秦医生便先给他开了些舒缓的药物，毕竟病人是第一次咨询，不宜操之过急。
“这事儿得慢慢来，最重要的还是自我排解，休息第一。”
顾及修：……行吧。
秦医生的话并没有让顾及修感到安定，他希望得到一个答案，却在得到之后质疑答案的权威。
可事情总要有一个解释。
就先这么信着吧。
回家的路上，以往顾及修就算在车里也会处理工作，但这次他将手交叠在身前，神色复杂地合上了眼睛。
他决定先按医生说的，给自己一些放松的空间。
即便下一秒，他的嘴里突然又出现了味道。
甜，咸，交织着辣。
如果顾及修有过平凡的童年，一定能尝出来，这是十几年前风靡小学部的辣条——唐僧肉的味道。
顾及修没忍住睁开了眼，随后又强忍着闭上，他一边深呼吸，一边告诉自己。
幻觉！
都是幻觉！
多休息就好了！
……
另一边，下班之后的温棂联系了中介看房子。
闺蜜叶莹租的也只是一个套一，晚上两个女生挤在一张床上，睡到一半你压着我我枕着你。
而且距离公司也不算近，通勤时间一个半小时，不然她一定直接租在叶莹隔壁。
有了直播间的打赏，再加上刚升了职，虽然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到手，温棂手里也足够宽裕，她打算这次租在公司附近。
租金会高一些，但上班更方便，尤其听总裁办其他同事说，忙起来经常要加班，住得近最起码方便随叫随到。
带温棂看房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女生，看起来才十几岁，瘦瘦的，有一点黑，温棂赶到时，她正蹲在地上啃干脆面。
一见温棂，就热情地喊姐。
“姐，你看这间，大单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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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通透，采光好，装修也漂亮！”
“这间厨房大啊，房东还安了洗碗机，直接解放双手了！”
“这个怎么样？贵是贵了点儿，但地段好啊，离地铁近，附近还有大商场……”
小女生不嫌麻烦，带着温棂一口气看了好几套房子，讲得嘴巴都微微起皮。
温棂想到自己高中毕业后去发传单挣生活费，也是她这么大的年纪，一天下来讲得口干舌燥。
“来，喝口水。”
温棂从包里掏了一小支矿泉水递给他。
小女生连连推脱，最后还是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收下来，一口气喝了半瓶。
最后，由于这一片儿房租确实超出温棂预期，她暂时没定下房子，但小女生说什么都要塞给她一袋小零食。
“没事儿，姐你还请我喝水了呢！”
温棂盛情难却，收下了，回去的路上打开一看，有“北京烤鸭”、“唐僧肉”、“咪咪虾条”。
温棂噗嗤一笑。
还真是个小孩儿。
……
调到总裁办之后，温棂按部就班地工作，很努力地想融入这里。
她知道自己只是沾了顾及茉的光，但顾及茉不可能真的罩她一辈子，她既然进来了，就一定要配得上这个岗位。
总裁办的氛围确实和之前在企划部不一样，所有人都行色匆匆，雷厉风行，干什么都像调了二倍速。
可奇怪的是，温棂的工作非常轻松。
同事对她都很和气，甚至和气到有点儿像……哄小孩儿？
温棂知道自己学历不够，没读过研究生，更没出国留过学。
但在企划部的时候，她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不然顾瘪三也不会用她那么久。
温棂咬咬唇，试探地找了总裁办对内的负责人，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内部负责人四十出头，很有气质的大姐姐，温棂跟着大家一起喊钟姐。
听完温棂的话，钟姐挑了下眉，眼珠子微微一转。
“工作是正常给你布置的呀，你才来嘛，多熟悉熟悉情况，都摸清楚了之后才会少犯错，不要太心急。”
尽管对方态度很好，回答得也滴水不漏，温棂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对方的语气，明显没把她当回事儿。
温棂冲着钟姐微微鞠躬。
“好的，谢谢钟姐，有合适的工作您尽管交给我，我一定会尽力办好的。”
钟姐笑着冲她点点头，似乎在让温棂放宽心。
……
下午，温棂去上厕所，不小心弄撒了洗手液。
她在最后一个放工具的隔间找到拖把，正准备出去，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压低的女声。
“去看看，都有人没？”
这个声音温棂非常熟悉，正是钟姐。
温棂下意识往后一藏，小心翼翼拴上了工具间的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另一个人一间一间检查了，连温棂所在的工具间都没放过。
“没人，工具间也锁着在。”
话音落地，只听“啪”一声打火机的声响，传来香烟的味道。
另一个人开口，显然是在问钟姐。
“新来的那个小丫头，你就这么放着不管呀？”
钟姐慢悠悠吐了一口香烟，声音慵懒里带着调笑。
“不然呢？”
温棂脸色一变，咬了咬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