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来人与自己印象中的洛城大相径庭,闻人律不禁站了起来,困惑地望着他:“你最近没饭吃吗?”
今日不用遮掩身份,洛城难得穿回了以往的无袖背心和运动短裤,露出来的胳膊和大腿都细了一圈儿,面部更是清瘦不少。他倒不以为意,“害”一声敷衍道:“我女朋友孕吐得厉害,经常吃着饭就吐出来。她一吐,我跟着也吃不下,就瘦了呗。”
闻人律无言以对:“你非要亲力亲为地照顾吗,就不能请个保姆?”
洛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自来熟地给自己倒茶喝,末了还白他一眼:“就你预支给我那二十万块,我哪敢请保姆啊?要不,你再给我二十万,我就请得起了。”
两个星期不露面,一来就提钱。闻人律心中不悦,沉下脸道:“你卖房子那一千多万刚够还过桥公司的钱和信用卡的钱,哪来二十万给你?难道你又想预支,再欠公司二十万?”
洛城悻悻地垂下眼,嗫嚅道:“欠就欠嘛,我又不是不还了……晚一点而已。”
他低头时,颈椎的第七节骨头微微凸起,显示出一个嶙峋的弧度。腮骨也瘦得凌厉,仿佛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覆盖在骨骼上面。闻人律看一眼,暗暗惊心,忍不住又看一眼,终究是没抵住这种冲击:“……行了行了,借给你!赶紧请个保姆回去,下次见你要还是这么瘦,你就别休假了,老老实实回来打卡锻炼!”
“嘿嘿嘿!”洛城立即笑眼眯眯,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就知道律总最好了!”
拿了身份证和户口本欢天喜地地离开,陆庭风慨叹地插个兜看着他的背影,难以置信道:“想不到他这么吊儿郎当的人,当爸爸后倒是挺尽心的——哎,要我说,干脆把钱都给他算了。免得他抠抠搜搜的,处处想着省钱,倒把自己搞垮了。”
“给什么给,不给。”闻人律依旧不为所动。洛城的房子其实卖得不错,还完钱后还剩个七十万。但以他那个粗枝大叶的性子,能不能守得住都是个问题——万一他那女朋友不安好心,把钱给骗走了呢?闻人律摇摇头:“四十万够他花了。多的那三十万就先在我这儿放着,以后我再一点点给他。”
“……嘿,你还真把自己当他管家了!”陆庭风忍不住啐他。
闻人律瞪他一眼:“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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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司出来,洛城打个的士,一转弯去了训练馆。
每天在出租房和医院间两点一线,他感觉自己快无聊死了,总想找人说会儿话、吹吹牛。正好,前三个月危险期结束,胃口也复苏了,宁祁说他可以适当运动一下,洛城便趁着过来拿身份证的机会,去训练馆跟老朋友们见个面。
一走进场馆,他消瘦的模样就让前台小妹吃了一惊:“城哥,你怎么瘦成这样?”
洛城笑笑,也不好多解释,就道:“天热,吃不下饭。”
一路走进去,陆陆续续有人看到他。大家都一副惊愕的样子,以为自己认错了,甚至没敢开口喊人。直到进入实战区,正给周青云演练战术的曹磊听见动静望过来,才终于唤了他一声:“阿城!你,你怎么回事!”
立刻丢下周青云,从拳台上翻下来,曹磊对着他打量一圈,脸色愈发凝重:“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生病了?赛前你失踪买醉那次,是不是因为查出了重病?”
见曹教练如此关心自己,洛城心里颇为感动,鼻子都有些泛酸:“害,没事——能有什么事儿啊?我瘦是因为别的原因,不是因为得病!”然而他这个勉强的笑容看上去太像欲盖弥彰了,曹教练怀疑地瞪着他,好似在埋怨他居然还不肯说实话。无法,洛城只得又搬出那套说辞:“其实啊,我是在一个omega身上栽了……我之前不是去了个宴会吗,你应该记得吧?”
“嗯?”曹磊将信将疑,眼神依旧锐利。洛城揽过他的肩膀,继续道:“那个Omega怀孕了,找我负责……你也知道我喜欢孩子,所以我就请了假,专门在照顾她呢。前三个月不是容易孕吐嘛,她老吐老吐,晚上又睡不好,我跟着也受折磨,这不就瘦了呗!”
说着,他大大咧咧地拍曹磊一掌,笑道:“你看你,担心得跟什么似的!这是喜事,知道吗,再过几个月我就当爹了,到时候把宝宝带给你们看,你可要准备一个大红包昂!”
曹磊被这个消息砸得有点儿懵,神情恍惚:“真假啊,你有娃了?”
洛城差点儿就拍着肚子跟他保证:“如假包换!你就安心等着当伯伯吧!”
见他表情嘚瑟不似作伪,曹磊终于吁一口气,忿忿地擂他一拳:“你这混账,当爹了就该早点说出来嘛,搞得我们疑神疑鬼的,还以为你去治病了呢!”
他们这边气氛一轻松,周围探头探脑的人立即吁口气,纷纷围上来:“城哥,你到底怎么回事啊,瘦成这样?”
“就是,吓得我们都不敢说话!”
“大惊小怪什么!”曹磊吊胃口地板起脸吼他们,待四周安静之后,他忽然大笑:“你们城哥,要当爸爸啦!”
“真的啊!”众人纷纷惊呼,“城哥的娃,那岂不是刚生出来就会拳脚?绝对是综合格斗的未来之星啊~”
“说什么话!”洛城被逗得发笑:“万一分化后是个omega呢?”
“Omega更好!”有人大喊:“给我家儿子当媳妇!”
“滚滚滚!”洛城咬牙切齿地踹了那人一脚。
……
热热闹闹地寒暄了好一阵儿,人群终于慢慢散去,各回各位。曹磊懒洋洋的,没舍得走,坐在垫子旁跟他闲聊:
“我现在给周青云做战术教练,他签约了THE ONE,比赛在一个月后。老邓呢,去给伍沛霖练体能了……你别说,伍沛霖真的很拼命。他进步很快,前天我去看他练习,嚯,那步伐、那移动,跟你差不了多少,我怀疑他把你的比赛录像看了一百遍!”
“真的?”能让曹教练给出如此高的评价,洛城满脸错愕,很有些惊讶。见他不信,曹磊也不多说,果断一招手,带他前去观摩。二人横穿半个训练馆来到VIP训练室大敞的门口,只见房间正中央的拳台上,伍沛霖身着黑色短衣短裤,正跟助教进行拳击练习。他眼神专注、步伐灵敏,出拳摇闪干净利落,若不是臂展差了点、头发短一点,旁人也许真的会认错他们俩。
那一刻,洛城突然想起来,自己很久没有看伍沛霖比赛了。在不知不觉中,他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前走着,稳扎稳打,已经逐渐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下意识摁住曹教练的肩膀,洛城失神地问道:“你说,我一年后再回来……伍沛霖的排名会不会到我前头去了?”
一时间难以回答,曹磊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若是以前,我肯定会告诉你不可能;但是现在……你还是自己估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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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洛城被曹教练吓得留在训练馆运动了两个小时。
因为顾虑宝宝的关系,他暂时不敢剧烈运动,先在登山机上浅练了半个钟,感觉肚子无甚反应,又以中等速度跑了个两千米。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他发觉自己的体能有所减退,跑完后略有些筋疲力尽,但休息一会儿之后也恢复了正常。
于是洛城胆子大了,走到器械区开始练习卧推、深蹲。他先是试着推了120KG,这个重量以前可以说轻轻松松,现在居然颇为吃力……?发力时核心肌群试着绷紧,却总感觉肚子里酸酸的,像腹部肌群缺失了一块似的,无法更好地募集力量。
最后,他只敢以100kg的重量做了五组训练,半途中还遭到了旁人的耻笑:“怎么回事,城哥,今天才蹲100kg啊?偷懒了哦。”
对对对,就是偷懒了,怎么着?洛城气喘吁吁,没有啐回去。半晌做完了,瘫在凳子上休息好一会儿,他才头重脚轻地站起身,慢吞吞朝卫生间走去……进了隔间脱下裤子一看,内裤上一痕淡淡的血色,不算明显,却足够触目惊心。
他忙不迭打的去了医院。
顾不上被人认出来,洛城直直冲进宁祁坐班的诊室,挤开了正在看诊的孕妇:“怎么办,流血了!我今天就是运动了一下,它就流血了……”
冷不丁被挤到边上,那夫妇二人一怔,随即不满地叫起来:“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叫到你的号了吗?再着急也得排队啊……”
事发突然,宁祁吓了一跳,赶忙把洛城往门外推,同时大声道:“啊,你家夫人出血了是吗?那,那我让护士带你们去做个检查吧?那个,苏林菲——”他冲小护士狂使眼色:“带这位先生和他家夫人去做检查。”
“啊、啊,好!先生您跟我来……”小护士拖着洛城疾步走进了产科B超室里。
关上门,苏林菲脸都吓白了,用气音后怕地道:“你干嘛呀!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肚子里有个孩子是吗?!”
“我流血了!”洛城也不由自主地转成气音,惊慌失措地冲她喊:“你快给我做个检查!”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别急,先脱裤子给我看看!”说着,苏林菲伸手去拽他的裤腰,洛城也忘了顾忌,将裤子卷着内裤一齐脱下来,让她看裤档后部那一痕浅浅的血迹。
小护士紧张地打量几秒,随即吁一口气,说:“就这么一点点血呀!没事,很多孕妇在怀孕期前期都会见红,只要量不大就没问题,你放心……”说着,她抬起头,却正正看到了洛城腿间的那个东西。
还没等小姑娘反应,洛城便“啊”一声惨叫,手忙脚乱地把裤子扯了上去:“你个小丫头,怎么脱我裤子啊!”
苏林菲后知后觉地眨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操起文件夹猛打他:“我还没喊呢,你瞎嚷嚷个啥,吓我一跳!看了就看了,你个Alpha害臊什么,你不是前女友一大堆么!”
洛城一边躲一边高接抵挡,轻轻松松全给防了下来:“那怎么一样!我又没打算让你看!”
“不让我看我也看了!以后别一惊一乍的,我还在泌尿科干过呢,阅鸡无数了都,不差你这一根!”
宁祁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洛城撇着嘴一脸憋屈地坐在一旁,苏林菲则骂骂咧咧地满地捡表格,A4纸散得到处都是。他不禁傻了眼,问:“不是说出血么,怎么样了?”
“就那一点点血!”苏林菲无语地瞪洛城一眼,“我还以为怎么了呢,一惊一乍的!”说着,把纸张夹进文件夹里,小下巴一抬,气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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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地走了出去。
宁祁又望向洛城:“你怎么惹她了。”
洛城扁嘴:“她把我的鸟看光了。”
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宁祁努力憋住笑意,声音微微颤抖:“你在乎这个?”
“我怎么不在乎啊,啊?!”洛城纠结地喊:“她长得跟个高中生似的,我像在耍流氓你知道吗?!”
“苏林菲二十六岁……”宁祁捂着脸解释。
“我知道!我就是没有心理准备!”
“好好好好……”终于把笑忍回去,宁祁推一推眼镜,正色道:“你今天干什么了,怎么会出血?”
“我就,”洛城躲闪的视线里透出一丝心虚,“100kg卧推和深蹲各做了几组……”
宁祁忽然无言以对。
见状,洛城立刻会意,忙不迭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后我量力而行,不上这么大重量了……”
“不是重量的问题,是你现在刚出危险期,应该从有氧运动开始,循序渐进……”宁祁耐心地解释。洛城立即举起手,打断他的话:“好好好,明白!今天是我大意了,以后我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宁祁微微瞪大眼,嘴边不由露出一个笑:这话听起来……感觉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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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暴雨将夏夜的闷热涤荡了个干净。
城郊的夜晚十分空寂,松原山庄中只燃着素青色的灯笼,一盏盏沿着走廊延伸向各个包间,光线朦胧而隐秘。四周回荡着蛙鸣的声音,一只萤火虫顺着开敞的轩窗飞进室内,停在实木茶几上。闻人律看见了,伸手将它轻轻拂起,再往空中一抛,它立即振动双翅,慢悠悠飞回了室外的深夜里。
今日泡的是正山小种。钟书记对红茶似乎很是钟爱,喝得眉开眼笑的,态度比前几次会面亲和许多:
“贤侄啊,C22-3那块地,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帮不上……那块地是新区的地王,太重要了,那上头建的建筑就定了一整片区的调子,我是真的爱莫能助呀。专家们讨论后,都觉得那儿要搞个热闹的商业综合体,我在规划方面是外行,所以还是得尊重他们的意见……”
闻人律宠辱不惊地笑笑,表示理解:“我明白。体育发展到底是排在经济发展后头的,白氏的方案又做得好,赢了也是理所应当。只不过呢,我们这边也急需建设新场馆——贷款都快下来了,不能不用啊,晚一天就是多一天的利息,对不对?所以,钟书记,我们物色了一个新的地块,您看,等竞标结束后,您能不能帮催一催……”
将地块信息递过去,钟书记只瞟了一眼,便说:“这块地好办得很,我不使劲儿你们都能拿下来,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闻人律望着他,意有所指道:“这不是跟您打个招呼么?毕竟在您的地界上,不吭一声就去做了,多不好啊。”
闻言,钟书记倏地抬起眼,与他对视,相望间露出一个笑:“贤侄,太客气了!”
闻人律也笑:“应该的应该的,我是晚辈,要有礼数的嘛。”
送走了钟书记,陆庭风哈欠连天地看看表,已是晚上十点:“行了,咱们也回吧。这块地没什么人跟我们争,绝对稳了的。”
“再坐会儿。”闻人律却没起来,依旧慢腾腾地喝茶,神情间心不在焉的。陆庭风知道他在烦心什么,当即叹口气坐到他对面,倒了杯茶一边啜饮一边道:“后天你爸六十大寿,你不会真不去吧?”
闻人律不说话。
“我知道你讨厌他,但后天那么多人到场,有亲戚有朋友,还有商业伙伴,你不去未免太不给面子了。”陆庭风道:“而且你那两个叔叔,还有你小姑,他们肯定都打电话劝你了。所以很明显,你爸这次突然来申城办寿宴,就是希望你参加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你要是不去,这宴席就不成了。”
“还有什么目的?不就是想逼我回去吗。”将茶杯往桌面上一丢,闻人律冷笑一声,向后仰倒在榻榻米上,眼神冰冷:“……宴席成不成关我什么事,不成最好,我还能看热闹。”
“可是……你不去的话,怎么看热闹呢?”陆庭风滴溜溜地瞅着眼,言语间都是暗搓搓的怂恿。闻人律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抬起头,从桌面上冒出半张脸用力瞪他:“你搞什么,你很希望我去吗?”
这厮一个激灵,立刻换了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你忘了吗?咱俩老爸一个交际圈的,我爸要去,我也得去的啊!”
冷冷地斜着他,闻人律又躺了下去:“关我什么事。”
“大哥你有没有良心!”哀嚎着匍到茶几上,陆庭风开始发疯:“你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吗?他们谁不知道我在你手下做事?结果我来了你却没来,别人要是问起,我该怎么回答?”
闻人律闭着眼不理他。
见状,陆庭风牙关一拧,换了个思路又道:“……而且你就这样坐以待毙吗?什么都不做,就等着你爸先出招?你想想清楚,你爸都开始打登峰的主意了——咱们恰逢买地建新场馆的重要关头,万一他来一招釜底抽薪,让咱们的计划再黄一次,银行贷款的利息你能撑得住几天?”
双眼立即睁开,闻人律犀利地望过来,愤恨地剜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