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挫败
    急促的电话铃响个不停,宋湘被吵的心烦,她看着面前状似无辜正义的少女,忍不住心烦地闭上眼。

    “接电话。”

    陆思齐笑了,她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一丝凌乱的发滞留在脸颊。

    “你不想看看谁打来的吗?”

    女孩闻言,胸膛重重起伏了一下:“谁?”

    而与声音同时响起是接通的“嘟”声,慌张温柔的声音从屏幕内传出。

    “小陆?谢天谢地,你总算接电话了,我在你家,但里面好像没人?刚刚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我听到你那边有尖叫,你还好吗?”

    陆思齐对着宋湘摇了摇手机,无声地说出“妈妈”二字,果然看见了对方猛然睁大的双眼和焦急的神情。

    告诉她!没事!这一切都没事!

    宋湘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的意思,终于看见陆思齐慢吞吞地敷衍了自己的母亲。

    “…是的,意外,你最近还好吗?医药费…不着急,是的,我都交了,护工对你不好记得告诉我…好的,有事情我会再告诉你,谢谢关心…再见。”

    电话挂断,一阵巨力刹那席来,陆思齐被抽飞,整个人重重打在坚硬的墙壁上,她感觉自己的肋骨断了两根。

    “不要!”董欣伸出手,似要阻止。

    “嗬嗬。”陆思齐捂着沉闷的胸口,面部逐渐青紫,她的唇角又渗出新的血液。

    “你不要逼我!”先前消下去的气再次被激上心头,宋湘飞身上前,她的鬼力如今修炼得不错,凝实的躯体除了体温极低外,和正常人类别无两样,“我绝对能杀了你!你、你不要逼我!”

    她虽拘了几天魂,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对于那个不负责任、犯下罪行的父亲,她或许能够努力做到不带感情地去面对。

    可当面对陆思齐时,宋湘抿了唇角,眸子里满是怒火。

    要不是她趁机帮妈妈付了医药费,又老是给她打电话聊天…

    妈妈没有朋友。

    陆思齐靠着墙,心底却对对方的仁慈嗤之以鼻,当然,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但她不肯展示,只吞咽了下去。

    忽然间,她想起了曾经在书里读过的一段话,【大人的动机…如此毛骨悚然,像森林里看不见的巨大动物,孩子们在这座森林里奔逃,却茫然不知为何。】

    那么她知道吗?宋湘小朋友。

    这样的大孩子最容易在愤怒之下做出错误的决定。

    陆思齐开口,像在唱一首走调的歌,听众却浑然不觉:“你希望和我制定契约吗?”

    宋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董欣挣扎着跑过来妄图阻止,连简钰都暂时放下了怀里的佟英杰,咳嗽着爬起来。

    “停下!”

    “不要伤害她!”

    陆思齐的语速越发加快:“一种保险,你可以完全掌控我,我也能够依从你的意思照顾‘妈妈’,你无需再担心我利用她,也不需要时刻提防其他人的伤害,只要签订契约,你愿意吗?”

    绷紧的弦终于“嗡”地一声被释放,孩子短而可爱的手指停在少女瞳仁前两厘米左右。

    “你说真的?”宋湘皱着眉,童真的小脸上露出不解与急躁。

    陆思齐点头:“是的。”

    “你是鬼,我是人,我无法伤害你,可如果你每次都来检查我是否伤害你的妈妈,那也太慢了,而且除了我,这世界上还有许多、另外的坏人,不是吗?只要你和我签订契约,我就必须保护她。”

    隐隐有电话铃的声音响起来,宋湘凝神

    看着陆思齐,忖度她脸上每一个表情。

    陆思齐趁机转动手指,示意董欣把桃木剑递过来,对方立刻会意,忙不殆将一旁桃木剑小声送至她手边。

    “…好。”

    宋湘退后半步,“你答应我要好好照顾我妈妈,但…”

    话音刚落,不等对方再多说些什么,陆思齐迅速忍痛起身,持剑挥出复杂的招式,半空中,一朵血花逐渐凝实。

    陆思齐立刻感觉自己的血液正疯狂涌出身体,她开始耳鸣心慌,脑海里不断传出“哔——”的声音,但依旧能感受到外界,肋骨断裂的疼痛像起伏的潮水,时涨时退,一直存在。

    约莫五分钟,或许更短。

    一阵复杂且拗口的咒语脱口而出,陆思齐将剑尖指向漂浮着的小鬼,“契——约——”

    白光大盛。

    陆思齐触及到坚硬而冰冷的墙壁。

    失败了。

    她跪倒在地,桃木剑断裂、化作齑粉。

    宋湘却丝毫不受影响,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被卷入这个契约仪式里。

    她已经签订过契约了,在仪式里,陆思齐分明感觉到了一道墙将对方牢牢护住。

    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人和这世界上第一只鬼签订…陆思齐急躁起来,心脏仿佛在胸腔悬停,这怎么可能?!

    她一拳砸在地板上,指缝间渗出血迹。

    女孩天真的嗓音响起,“失败了吗?”她歪着头、伸出手,“不过你刚刚说的确实有道理,我刚刚想了想…”

    一缕阴气从她指尖飘出,没入陆思齐的心口。

    “除了契约,我还有鬼力。它会跟着你,你以后去到哪我都会知道。”宋湘冷笑一声,“别想着威胁我,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语罢,女孩抓着男鬼离开了实验室,徒留一地狼藉。

    陆思齐充耳不闻,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陆小姐,你没事吧?”董欣跑过来,抬手就要将人扶起,却在触及对方的瞬间被冻得下意识松手,“嘶,好冷!”

    陆思齐被摔在地板上,如梦初醒地抬起头,众人这才发现,她的眉宇已经凝结了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这是宋湘故意的。

    鬼力定位是三级鬼魂才能掌握的技能,通常只能持续十分钟,但宋湘特意凝结了大量的能量,使得鬼力定位的效果足以支撑一个星期。

    然而凝结过多能量的后果是,当这种力量进入生物体内后,会导致其体温急剧下降,甚至可能致命。

    陆思齐并未因此丧命,也只不过是因为她是一名道士,掌握着一些保命的手段罢了。

    “对不起,陆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董欣慌忙道歉,伸手又要将人扶起来。

    陆思齐拒绝:“不用了。”她缓慢地站起来,略微弓着腰,“有止疼药吗?”

    简钰也扶着佟英杰走了过来,“有的,我给你去拿。”

    陆思齐点头,随后吩咐董欣收拾一下办公室,自己则走了出去。

    缓慢步行到之前休息的实验室里,陆思齐才靠着墙滑落、坐着地板上,她闭嘴闷咳,灼烧的喉管提醒着她的失败。

    只差一点。

    她想,就只差一点,她就能契约那个小鬼,接着今晚,她就能制作出药剂、复活姐姐,那么强大的鬼魂,将会是她复活姐姐的巨大助力。

    可这一切都毁了,有人提前契约了她。

    有一个人!一个该死的人!而她陆思齐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骗她了,因为…

    陆思齐想起宋湘消失时投下的眼神,那是什么?可怜?还是得意?

    一个无能的小鬼,不知走了什么大运,开到了复活的彩票,即便作为鬼魂也拥有了“嘲讽”她的资格。

    多么不公平啊,她的姐姐破了多起大案、最后为国捐躯,到现在都没有查出凶手,灵魂也不知所踪…陆思齐想起对方先前的留手,尽管都在她意料之内,可这种仁慈、这种为了家人才出现的牺牲,正是她所厌恶的。

    凭什么这种小鬼都能有仁慈的机会?倘若这世间真有神明存在,她一定做那第一个朝这瞎眼神明挥剑的人。

    隐忍许久的忮忌从裂开的肋骨中央攀附而上,捅穿了她佯装的平静。

    “一定有办法。”少女低声喃道,“没有她,我也可以制造出…最强大的鬼魂,没有人,能阻止我复活姐姐。”

    “没有人。”

    陆思齐站起来,转身打开实验室的大门,门外,刚要敲门的简钰愣愣地和她打了个照面。

    “陆小姐,我给你送药。”她将手里的止痛药递过来,温水装在玻璃杯里,氤氲着雾气。

    陆思齐露出一抹甜美的笑:“谢谢。”药片送入舌尖,她将水一饮而尽,“把那些血脉者推进来吧,我可以做实验了。”

    ——

    下午阳光正盛,黎昭行走在大街上,宽大的连帽衣罩住她的身子,连带着她的脸都被遮在宽而深的帽檐下。

    她看上去很焦躁。

    距离培训时间开始还有两个小时,而她却仍然在街上乱逛。

    “啧。”黎昭拿出手机,踌躇着要不要给陆思齐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但又被一股强烈的不安所困扰,那是她一向敏锐的第六感在发出警告。

    脑海里一个声音安抚道“没事的,她会解决”,另一个声音则鄙夷地看过来“懦妇”。

    她烦躁地吐出口浊气,正当此时,手机屏幕上恰好弹出了一则新闻快讯。

    【G市警界英雄病情好转,昔日受助者深情回馈照料。】

    点进去,配图里,两位女性紧紧相依,年岁稍长的女性似乎急于下床,而身旁的年轻女孩正细心搀扶,眼神中满是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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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昭低声念出她们的名字:“莫玄…孔茗。”

    “嘶。”她捂着脑袋,忽然感觉头疼不止,眼前霎时恍惚不清。

    只听“啊”短促的惊叫声响起,黎昭眨了眨眼,找回神智,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撞到了一个女孩。

    “不好意思。”她连忙将人扶稳,对方看上去高中生模样,比她挨上一个头,手里提着菜,“你没事吧?”

    高中生摇摇头,短齐的朵拉发晃悠悠的,“我还好,你怎么在红绿灯附近发呆?这样不安全。”

    没想到自己还被高中生教育了,黎昭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对不起,我会注意的,你没事就行,真是…”

    她还想再说,对方却抬起头来,霎时,她愣在原地。

    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自她手臂冒出,带起一股酥麻感。

    “我们…见过吗?”黎昭甩甩头,眼睛却不自觉红了。

    慕笙摇头,她认得黎昭,但那是在游戏里,“没有。”

    “好、好。”黎昭顿了顿,忽然间像洪水终于找到了泻口,忍不住开口,“你忙吗?我请你吃个蛋糕,权当道歉,可以吗?”

    慕笙刚想拒绝,毕竟再过半天,新的怪物就要降临,她必须回到A市的家里,也就是母亲暂时安顿她和姥姥的房子里,布置好一切,若非姥姥担心她心理健康、硬要她出来买个菜,她也不会浪费时这个时间。

    “答应她。”脑海里,宋凛突然开口,语气急切,“她可能会做些什么,毕竟她可是时空者。”

    时空者?

    慕笙隐晦地打量了一眼对方,一米八几的个头,五官刚毅,中分短发,除了看上去很强壮,似乎和别人没有任何区别。

    “好。”慕笙点头,跟着黎昭前往最近的咖啡厅,脑海里却忍不住问,“你们神,怎么确定时空者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每个星球,都会有一个时空者,就像星球的自救模式,但次数有限。”

    ……

    咖啡香气弥漫,慕笙坐在靠窗的小桌前。

    “布朗尼蛋糕。”黎昭将蛋糕稳稳地放至台前。

    “你好像很放松。”慕笙抿了口拿铁,道。

    “恩,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和你呆在一起,我就很放松。”黎昭吐出口浊气,半倚在椅子上,“你出来买菜?”

    “恩,买点青菜。”

    “好学生。”她笑了,咖啡的香气将她的眉眼晕染得温和了些,“我…我有个一个朋友。”

    慕笙挑了挑眉,挖了一勺蛋糕送入口中。

    黎昭见状松了口气,继续道,“她从小就有一种异于常人的能力。”

    “回溯时间?变大缩小?”宋凛立刻在脑海里接话,他显然对这宇宙中绝对神秘的存在之一也充满了好奇心。

    “她能预知、不,或许是闪回更贴切,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她称之为直觉,或许第六感也可以。”黎昭搅拌咖啡,浅酌一口,“时好时坏,好的时候非常灵验,坏的时候…恩,大概就是毫无预兆。”

    “原来如此。”宋凛道,“怪不得大部分时空者总能重启星球,或许是她们拥有的第六感在提示她们?”

    “总之,她现在有个很好的朋友似乎有些麻烦,但第六感告诉她不要过去。如果是你,你会去吗?”黎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陌生女孩倾诉,但不可否认,说出来以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唔…”慕笙沉吟几息,刚想说话,对方的电话铃却响了起来,“你的电话。”

    黎昭立刻将桌子上的手机拿起,是陆思齐。

    “思齐?”

    “我没事了。”对方很冷静,黎昭听到橡胶手套搓动的吱吱声,“我怕你担心,这边一切都好,已经解决了。”

    黎昭闻言,眼眸立刻溢出喜悦,“好,我还以为…”

    陆思齐冷硬地打断:“没事,我先忙了。”

    “嘟——嘟——”

    电话挂断,黎昭的肩膀放松下来,尽管她的第六感仍在发出警报,她笑着和慕笙道谢:“多谢你,听我说这些废话了。”

    慕笙摇头,看向窗外。

    阳光下,步行街的人少了许多,昨夜怪物的余威仍旧控制着这个世界,不少行人嘴里聊着“江兆川”“怪物”云云。

    ——

    “刀。”

    陆思齐眯着眼,结果简钰递来的手术刀,一扎一刺,鲜血喷溅。

    简钰咽下一口口水,眸子略微震动:“真的要这样吗?”

    陆思齐头也不抬:“杀了他们多浪费,不如废物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