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怎么会是陆庸!

    “妙仪,这就是我与你提起过的好友青檐。”

    在看到陆庸面容的那一刻,姜昙脑中的思绪轰然炸开。

    耳中又响起刺耳的鸣叫。

    她听不到施茂林的声音,只看到他的嘴唇在动,似是在说什么。

    分辨了半晌,姜昙才辨出他说的:“多亏青檐兄弟指点,否则我现在还蒙在鼓里,不知这武举考场的水有多深!”

    “施兄,这是谁?”有人在不远处问。

    姜昙的意识回笼,怔怔看向陆青檐。

    陆青檐一袭石青色的衣袍,温文尔雅,举手投足像个知礼的儒雅书生。

    陆青檐打量着姜昙,神色淡然,细看之下,还有一丝探究和戒备。

    施茂林连忙介绍:“这就是我提过的未婚妻子,姓姜。”

    陆青檐眼中的距离感蓦然散了。

    “原来是嫂嫂。”

    陆青檐温然笑说:“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和施兄说的一样,婀娜绰约,纤若游丝,如天仙下凡。”

    姜昙心中一紧,握紧手心。

    施茂林轻斥道:“去你的,还没成婚呢,不许瞎叫!”

    话虽如此,施茂林的眼中却是满溢的笑意。

    察觉姜昙的视线,他低头悄声说:“他是读书人,说话就喜欢引这个典故那个典故的,文绉绉的,教人听不懂,你莫介意。”

    姜昙不作声,面对陆青檐的见礼,沉默颔首,算是见礼。

    陆青檐和宋庸太不一样了。

    不止是先前紫珠打听到的,他的温然性格、大家谈吐以及随时随地都挂在脸上的笑容,都与宋庸无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宋庸绝对不会与人称兄道弟,也不会如此平易近人。

    趁着低头的间隙,姜昙一直盯着陆青檐的手掌看,他的五指齐全,和寻常人一样。

    天下之大,取名为庸的男子何其之多。

    陆庸真的不是宋庸?

    可是,那一晚陆庸带人搜查绿柳院的模样,姜昙到现在还记得。

    陆青檐引着两人在亭中坐下,下人奉茶的工夫,姜昙已在心中决定回去。

    纵然他不是宋庸,可他的面相和宋庸的太像了。看见这张脸,姜昙便浑身不适。

    姜昙于是轻扯施茂林的衣角,想要对他说,自己身体不适,想先回去。

    可话未说出口,陆青檐已招呼院中人出来,施茂林一见来人,眼睛都亮了。

    “子扬!”

    施茂林许久未见陆昂,上前锤了他一记。却未曾注意到,姜昙想拉他衣角的手落空,顿了一瞬,收回袖中。

    陆青檐注意到此处,隐去眼中微不可见的笑。

    陆昂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指着院子里的石林,提议说:“今日难得凉爽,不如我们来逛石林迷宫,看谁先走出来,便算谁赢!”

    陆青檐说:“单比试没有彩头,可不算有意思,不若我们每人取一件随身之物,让下人放在迷宫的任一出口,谁拿到就算谁的。”

    陆青檐取下腰间的玉佩,又让下人取来锦囊,将玉佩放进去。

    “我的好了,该你们了。”

    陆昂、施茂林对他的提议很感兴趣,跟着照做。

    姜昙欲言又止。

    陆青檐体贴地看向她:“嫂嫂是女儿家,若是介怀,可以不放东西。”

    进入亭子以来,除了门口见礼的那一次,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自己。

    规规矩矩,很是知道分寸,保持着对待一个好友未婚妻子的合适距离。

    陆昂和施茂林也都看着她。

    陆昂一副没有心机的样子,看着就是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郎:“是啊是啊,大家在一起玩,最重要的是开心。”

    施茂林也听凭她的意思。

    其实姜昙是想就此告辞的。

    这时,陆青檐突然唤来一个女子,对姜昙说:“这是府里的女眷,有她陪嫂嫂,嫂嫂便不会不自在了。”

    话已至此,姜昙只好点头:“好。”

    她也取下腰间的一个药囊,放入了锦囊中。

    比试开始,陆昂先择一入口进入石林,随后是陆青檐,他朝施茂林、姜昙一一施礼,也消失不见。

    施茂林犹豫地站在入口处,回头看姜昙。

    姜昙知道他的意思,她只想躲在石林中某一处,待游戏结束后,她再出来即可。

    而施茂林不一样,她大概猜到了他说的门路。与陆家公子们结交,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考上武举人,她不能拖慢他的脚步。

    那女子说:“姜姑娘,我们也进去吧。”

    姜昙点头。

    进入石林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告诉这女子自己的名字,她是怎么知道的?

    “姜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

    那女子慢慢地停下来:“我是粉黛啊,原先是茵姑娘手下的丫鬟,专门伺候狗主子。”

    姜昙想起来了。

    那一晚她从闹鬼的院子逃出来,为她引路的就是粉黛。

    而那夜陆庸带人搜查绿柳院,最后带走的也是她。

    粉黛在姜昙面前转了一圈,身上的锦衣翻飞,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好看吗?”粉黛说:“这都要多谢姜姑娘,若不是你,我还穿不上这么好看的衣服。”

    姜昙不动声色:“怎么说?”

    “那夜有贼人潜入陆府,偷走了庸少爷的宝物。巧的是,那贼人正好在闹鬼的院子一带留下了痕迹……”

    姜昙不作声。

    粉黛忽地一笑:“若不是听见姜姑娘的动静,我就不会去闹鬼的院子那条路,也就没有机会做庸少爷的证人。后来搜查绿柳院,也多亏姜姑娘将这个机会让给我,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有今天的造化。”

    “证人?”

    “是啊,姜姑娘不知道么?那贼人不仅偷走了庸少爷的宝物,还潜入了老太太的库房,偷走了老祖宗的一樽玉观音。老祖宗还因此病了一段时日……”

    姜昙想起寿宴那天。

    老祖宗泼了陆庸一脸酒,十分不给脸面,可见是非常厌恶。被贼人偷了东西,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自然就是最厌恶之人。

    陆庸百口莫辩。

    难怪他要大张旗鼓找贼人,还要粉黛做证人了。

    原来那夜的真相是这样。

    从见到陆庸的那一刻,就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此时缓缓落了下来。

    “往日姜姑娘赐药,帮我良多,若是姑娘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姜昙有些奇怪,就算陆庸的身份低微,可也是一个正经的贵公子。

    粉黛如今是陆庸的人,身份与她这个外客大大不同,可她话中的意思,似乎在拉拢自己。

    虽不知是何缘故,姜昙还是说:“若有空时一定。只是我近日计划离开陆府,可能要回淮安待嫁,若以后有缘,再与粉黛姑娘相见。”

    “要嫁人了……”

    粉黛有些惊讶,悄悄看了一眼身后。

    .

    约莫一刻钟后,姜昙又回到了先前的地方。

    意识到迷路后,她下意识地看向身后,想要与粉黛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可还未转身,背上就传来一阵大力,伴随着一声惊叫:“姜姑娘!”

    天旋地转后,姜昙感觉到脊背阵阵刺痛,更糟糕的是,她的脚踝好似崴了。

    轻轻一动,就是钻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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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意。

    姜昙被卡在石头的缝隙里,她试探着叫了声粉黛,无人回应。

    四下里一片静谧,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此处不像一个府邸的后园,倒像是山中天然的空旷之地。

    粉黛离她最近,尚且找不到她,其他人也许更加找不到她。若是等到天黑还无人发现她,这条腿恐怕就要留下后遗症了。

    绣鞋卡得严严实实,腿拔不出来。

    姜昙忍着痛意,将绣鞋脱下,又用力将裤脚挽起,查看伤势。

    正是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嫂嫂。”

    姜昙浑身一颤,抬头时看见高高的假山石上,陆青檐一手拨开树丛,出现在那里。

    “嫂嫂。”陆青檐又叫了一声,他看到了她的伤处,向前走了一步。

    姜昙叫停:“你转过去!”

    陆青檐默不作声,慢慢转过去。

    绣鞋穿不上去,姜昙连忙将裙摆拉下遮住腿。

    陆青檐依旧安静站着,半步也不曾挪动。

    不能这么僵持下去,好不容易有人发现了她。

    姜昙试探着问:“陆公子,你方才过来时,可有看到茂林?他紧随你身后进来的。”

    陆青檐道:“我不曾看到任何人,我也迷路了。”

    “那你能否帮我找一找他,粉黛也在这附近!”

    “我已在此地打转一刻钟,正因找不到人相助,实在无法,才上了假山石寻路。”

    姜昙不由沉默。

    “嫂嫂,容我提醒你一句。”

    陆青檐的声音悠悠响起:“这个石林迷宫是特意请了机关师打造而成的,除非我们自己寻路,否则出不去的。”

    姜昙闻言,心底凉了一片。

    事情总要解决,早晚都要来这么一遭。

    姜昙默默地给劝解自己,闭眼忍痛,猛然用力。

    “啊——”

    腿从石缝里拔了出来,可也因此蹭到尖利粗糙的石壁,被撕扯得血肉模糊。

    姜昙尽力忍着,却还是没能忍住痛呼。

    她对那个背影说:“不许转过来!”接着勉强靠在石壁上,轻轻喘着气。

    不待缓过力气,就要扯裙角包扎伤口,无奈方才腿上的剧痛袭遍全身,到现在手还是抖得不成样子,怎么也撕不下来。

    一片衣摆落在眼前。

    短暂的愣怔之后,意识到这是谁,姜昙惊得要站起来,却重重摔了下去。

    意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姜昙倒在了陆青檐怀中,她下意识就要挣开,陆青檐的动作却比她更快。

    他双手在她肩上一托,待她在石壁上稳住身形就离开,转而蹲下身来,接手她先前的动作。

    “刺啦”一声。

    裙角被撕开一片,迅速裹在姜昙的腿上,姜昙还未来得及躲,就痛得吸气。

    陆青檐手一顿:“我手重,弄痛嫂嫂了?那我轻些。”

    纱布就像羽毛一样,缓慢而轻地缠在腿上。

    姜昙不自在地蜷缩了下脚。

    “好了,谢谢青檐兄弟。”

    姜昙转过身去,掩了掩裙角:“等出去后,我让茂林好好款待你,以示谢意。”

    姜昙从地上摸了一根树枝,当做手杖,一瘸一拐就要离开。

    “嫂嫂。”陆青檐叫住她:“你脖颈上有什么?”

    姜昙如遭雷劈,一时间,风都停了。

    “你说什么?”姜昙不可置信地转身。

    陆青檐目光灼灼,盯着她的脖颈,好似看透了遮掩的东西:“是有伤口吗?不然为何要遮住?”

    姜昙捂住脖颈。

    用胭脂厚厚遮住的吻痕,此刻如同被火炙烤般,熊熊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