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普寺,姻缘树下,树枝上挂满红绳,其中写着的是眷侣双方的名字。
来这里求签的大多都是女子,裴烬站在其中多少有些突兀,他的指节修长握着红绳,只是看着树枝发呆,迟迟未动笔。
小僧尼便在一旁问道:“施主已经在这里看了许久,为何却迟迟不动?”
裴烬浅笑,抬手将那条空白的红绳绑在姻缘树的高处,微风吹动,它宛若蝴蝶般在空中翻飞。
他突然想明白了,与其用这样虚无缥缈的幻想来束缚住李容瑾,倒不如让她自己去选择。
她是天空中翱翔的鸟儿,是自由的,是无拘无束的,她从来都不缺谁,她想要的,她自己都会争取,而他可以站在她的后方替她扫平所有障碍,没有任何人可以剥夺她的自由。
而他只需要护她岁岁平安。
——
永乐宫中,李婉意今日刚从冷宫搬来此处。
父皇为筹备她的婚事,还派了教习嬷嬷来教她礼仪,李婉意自幼没学过这些,做起来多少有些吃力。
“公主,走路的时候肩膀要平,老奴说多少次了,您为何就是记不住!?”
李婉意已经练了一上午,浑身都是酸的,整个人早就疲惫不堪,嬷嬷抬手将戒尺打在她身上,发出清脆声响。
李婉意吃痛,忍着泪花解释道:“对不起嬷嬷……我实在是太累了。”
说完李婉意的肚子还不争气的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她一早上都没吃东西,昨日回来的晚,厨房也没给她留吃食,她是硬生生饿了一宿,外加一早上,如今身子已经有些撑不住。
嬷嬷不耐烦白了李婉意一眼,抬手道:“那殿下就先吃些东西吧。”
李婉意如释重负,立马坐在圆椅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马蹄糕张口就是满满足足的一大口。
但她还未咽下去,手背上便被嬷嬷重重敲上一记!
“啊……”李婉意所不及防,眼眶都有些湿润,手臂被打的泛红一片,原本小小的马蹄糕在她手中脱落摔在地上,变成两半。
嬷嬷厉声道:“谁教你这么吃东西的?”
李婉意忙道歉,脑袋拉拢,弱弱道:“对,对不起……我许久未吃东西,有些饿了。”
嬷嬷冷笑,讽刺挖苦李婉意:“呵,这野鸡终究是野鸡,飞上枝头也不会变成凤凰,就仪态便学一上午都记不住,换成哪家公主要学这么久的。”
“要知道,以前住在这永乐宫的……”
“我阿姊如何?”贺兰珩肆从阴影中走出,脸上带着愠色,“平阳是野鸡,那嬷嬷怕不是连砂石都不是,是谁教你的礼仪胆敢侮辱皇室?”
少年将军眉目凛冽,气场强大,他冷眼看着这刁奴。
嬷嬷吓的跪在地上:“老奴知错,侯爷恕……”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贺兰珩肆对平阳的贴身侍女道:“既知错,那便将此人拖下去,掌嘴一百。”
“是。”
嬷嬷被带走,李婉意战战兢兢对贺兰珩肆行礼,话还未说出口,便被贺兰珩肆拦下,抢先道:“臣贺兰珩肆,拜见平阳公主。”
他甚至还带上“臣”字,这像是对李婉意身份的认可,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一次被人如此重视,像往常,从来都不会有人在意她的感受。
李婉意声音温软:“侯爷不必如此,快坐吧。”
他们相对而坐,李婉意重新拿起一片马蹄糕小口吃着,动作十分小心翼翼,每一口都是轻轻抿的。
贺兰珩肆蹙眉,低声道:“殿下不必如此,我阿姊从来都不会在意这些,那嬷嬷胡说的。”
李婉意指尖微微收紧,捏紧手中的马蹄糕,浅浅道:“可,那嬷嬷说的对,我马上就要出嫁,连基本的礼仪都学不好,会给你们侯府丢人的。”
贺兰珩肆眼神淡漠,冷声道:“若是仅因我侯夫人大口吃个糕点便被人指指点点,那不是你丢人,是本侯太软弱,竟让这些阿猫阿狗对侯夫人说三道四。”
说完他就拿起一枚马蹄糕大口吃上一口,抬眼去看李婉意:“殿下与我本就无情无意,那您也不必为我做什么,只管做你自己便好。”
李婉意睫毛低垂,遮住眼中情绪。
外面耳光的响亮声,他们坐在里面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贺兰珩肆真的让人硬生生打了嬷嬷一百个耳光。
今天的他帮的不仅是李婉意,还是曾经的那个无权无势,任人宰割的自己。
他当时的处境,不必李婉意好多少,他甚至还被皇子们当狗骑,随意打骂取乐,毫无尊严可言。
当时救他与水火的是李容瑾。
她一个女子,竟然将那些皇子全部打爬在地,揍的个个鼻青脸肿,哭的稀里哗啦。
贺兰珩肆现在都记得李容瑾当时的样子,温柔的替他抹去脸上的泥土,告诉他别怕。
从那时贺兰珩肆便在心中立誓要好好保护李容瑾,他努力变的强大,让外敌不敢进犯不敢向大梁讨要公主和亲,他以为他已经做的很好,可最后……
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军功满身,却连最重要的人都守护不住,不是无能无用,是什么?
平阳公主出嫁当日,整个京城都热闹非凡,达官显贵均来侯府道喜。
李容瑾看着曾经那哭鼻子的少年最终成为顶天立地的人夫,好像心中有一种自己老了的错觉。
不过更多的还是骄傲的成就感。
曾经哭鼻子的弟弟,今日已经长大成天空的雄鹰。
她向侯府副将温宜递上喜钱,对一旁穿着喜服迎客的贺兰珩肆道:“恭喜侯爷。”
贺兰珩肆嘴角虽带着笑意,眸子却有些暗淡,像是在讽笑自己。
眼下无人,只有他与李容瑾,压抑他这么久的话,贺兰珩肆在这一刻终于问出口:“阿姊,那日你为何不同意?”
李容瑾垂眸,地声道:“陛下心意已决,这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况且,有谁拿姐姐做挡箭牌的?”
贺兰珩肆看着李容瑾,眼中带着情愫,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低沉道:“谁要与你做姐弟,当时我是认真的……阿姊,若是当时陛下没有下旨,你会同意吗?”
他的目光带着恳求,像是一只大狗狗期待主人的垂怜。
在侯府的拐角,堂堂督察司提督正蹑手蹑脚的站在角落,悄悄看着不远处的李容瑾,裴烬早就听墙角许久,他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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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珩肆这厮绝对没安好心!
听着这段告白,他心中多少有些醋意。
一旁的凤玉与裴烬道:“再不去,你夫人可久被人抢了。”
裴烬白他一眼:“才不会,她连我都没同意,又如何会同意昭定侯?”
果不其然,李容瑾浅笑着看着贺兰珩肆,与他拉开一步距离,行礼道:“臣女告退,侯爷莫要让夫人久等了。”
话说到这份上,贺兰珩肆又怎么会不明白李容瑾的心意,他垂在衣摆下的手微微收紧,不过这样也好,说开了,心中倒也轻松许多。
李容瑾被下人迎进前院席位上,其中热闹非凡,大家都互相敬酒。
贺兰珩肆今晚喝了许多酒一杯接一杯,温宜都拦不住,他什么都没解释,只说,今日大喜日子,他高兴。
可温宜看得出,他家主子,并不开心,那样子就像是失去了什么珍贵之物一般。
日落西山,天空挂起一轮圆月,贺兰珩肆回到洞房中挑开新娘子的红盖头。
李婉意坐在榻上,双眸水润,浓妆下的脸,美的惊艳。
贺兰珩肆与她喝完交杯酒便将桌上放着的糕点端到她面前:“吃吧。”
“多谢侯爷。”
李婉意饿了一天,她没拒绝,拿起糕点就低头吃起来,腮帮子吃的鼓鼓的,像一只小仓鼠。
贺兰珩肆道:“今日我喝了许多酒,怕冲撞到夫人,我去书房睡。”
李婉意抬眼看着他,轻轻点头。
——
次日早朝,朝堂上李淮便听到北疆来报说,戎族与东瀛昨夜联手进犯北疆,兵力悬殊,北疆唯恐受不住……
北疆是大梁的国门,若是北疆破了,大梁将会沦陷囫囵之中,那外地必将北上毫无顾忌直冲京城,到时,天下易主,谁也跑不了。
李淮便当场下旨让贺兰珩肆带兵北征,对抗外敌。
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筹备粮草,只能让兵马先行,粮草稍后就到。
如今已经三日过去,户部迟迟拿不出粮草,李淮便当面质问原因:“户部尚书不妨为朕解释一下?”
户部尚书道:“回陛下,这突然需要大量粮草,户部一时之间实在拿不出,目前还在筹集……”
李淮问:“还要多久?”
户部尚书答:“最少七日。”
刘公公此时进来与李淮说:“陛下,门外沈姑娘求见,说是为粮草事而来。”
李淮神色微变:“让她进来。”
“臣女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容瑾进来后便与李淮行礼。
李淮抬手道:“沈卿不必多礼,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是与军饷有关。”李容瑾拱手说到,“户部筹备的军饷中,有一半掺杂着砂石,米也是陈年糙米,证据我已经让人带到。”
户部尚书脸上血色褪去:“陛下冤枉啊陛下!”
李容瑾却淡声道:“是与不是,陛下一看便知。”
“只是战事吃紧,查清粮草去向后恐怕北疆等不及,陛下,臣女愿奉上全部家产为北疆将士买粮草。”
“但,臣女有个不情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