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久久没有动静,玉芙眼皮子一跳,欲起身前去看看,谁料她刚冒出这个念头,脚步声倏地响起。
她怔愣了一瞬,确认是瑾郎后,才渐渐舒了一口气。
只是,看到他肩上,发丝上落着的飘雪,她迟疑了一瞬,迎上前来,“夫君,发生何事了?”
裴瑾珩从方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人担忧的面容,他心神一暖,伸手覆住她的指尖,轻摇了摇头,“无事,来都来了,听完再走罢。”
玉芙点点头,实际上,底下唱着的戏曲,她丝毫没听进去,方才神思紧绷着,生怕那人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好在,他离开了。
玉芙回握瑾郎的指尖,只觉得他的手格外凉,她轻轻捏了捏,想将掌心里的温度传过去,却不料,恍然抬头,瞥见一双漆黑的眼眸。
她心神恍惚,差一点,她便要觉得,眼前的人是裴宿洲。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温润的声音一如既往,玉芙回过神来,知是自己胡思乱想了。
她摇摇头,抿唇一笑。
“妾身无碍,是郎君手太凉了。”
裴瑾珩将她揽入怀里,“本来以为今天天气会好一些,谁知道半途又会下雪,实在有些不凑巧。”
玉芙却摇摇头,在她看来,下雪与不下雪并不是多大的事,要紧的,是身边的人。
这会子安静下来,她也可将注意力放在底下的戏文上了。
这出戏,她曾经也听过,只不过那时心境与如今大不相同。
戏文里唱着,大户人家的小姐爱上了一位书生,家里不同意,小姐便要与这书生私奔,二人连夜出逃,避开了所有障碍,就在小姐以为能与这书生圆满在一起时,却遇到了最大的阻碍。
那便是这书生身无分文,负担不起小姐的生活。
二人过了一阵柴米油盐的生活,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吵架,到最后,小姐心灰意冷,终于忍受不了书生与她谈论诗词歌赋。
最后,小姐离开了书生,她恢复了往日的高贵,后来,又嫁给了一位门当户对的贵公子,这位贵公子虽三妻四妾,但却给予了小姐尊重。
而那位书生,庸碌一生,虽考取了功名,但因为不会办事,在官场沉浮中,被人陷害。
他死的那一日,也是这样一场漫天飞雪。
小姐来送了他最后一程,书生见到小姐,想起往日里所有的美好,留下了两行清泪。
戏文到此便到了结局,台上的两名戏子此刻正演到了诀别桥段,玉芙看着,心中却漠然一片,从前,她只觉得惋惜,若那小姐能在等书生几日,等他考取功名,等他拥有了一切,等他们再也不用为了琐碎的小事发愁,也许也能过下去。
可现在,她看到书生苦苦哀求的模样,只觉得满心讽刺。
书生一无所有,他凭什么让高高在上的小姐,跟着他过这样平庸而拮据的生活。
玉芙思绪渐起,冷不丁的,身旁突然递过来一个暖手的炉子,她一怔,抬眸望向瑾郎平和的眼眸,“夫君,妾身不用。”
裴瑾珩挑了挑眉,到底将暖手的炉子递给了她。
他垂下眼睑,也不知有没有在认真听戏。
待戏唱罢,他亲自替她系上披风,玉芙受从若惊,有些无所适从,外面的雪下的有些大了,二人被困在这间戏坊,又被迫听了一出戏,外面突然走进来一群陌生人。
为首的那人一身玄青色长袍,面容被一副面具遮挡着,在他身后,大约四个侍卫,皆配着长刀,玉芙对此情景有些好奇,但那些人径直进去了厢房,她看了瑾郎一眼,对方神情如常。
玉芙没将这些人放在心上,她看着雪下的有些小了,便忍不住道:“夫君,我们回去吧。”
“好。”裴瑾珩道。
-
一转眼,就来到了裴瑾珩外出的那一日,他替圣上办事,这一去,将近年关才会回来,玉芙替他备好冬日的大氅,又不放心嘱咐了几句,才恋恋不舍的目送着他离开。
上一回,她做这些的时候,还是在裴宿洲外出之际。
一想到那个人,玉芙眼眸蓦然沉了下来。
腹中的孩子似有所感,竟微微踢了她一下,这感觉真奇妙,怀孕这么长时间,头一遭,她感觉到了这个孩子存在。
玉芙勾唇,尽管这个孩子并不是她与瑾郎的血脉,但她既然决定要它,便不会对它有所偏见。
她绝对不会向萧氏一样,让自己亲生骨肉流落在外,一想到萧氏,玉芙便觉得有些头疼。
她对她到底心有芥蒂。
曾经,她明知道自己夫君已经换了人,还安排乌娘子来到她身边替她调养,且不说是何居心,便是那日日黢黑的汤药,她至今想起,仍旧觉得发苦。
瑾郎离开第三日,戚贵妃又让她进宫去坐坐,前前后后她来这里也有三五次了,每一次戚贵妃都是面带笑意看着她,其中有两次,玉芙碰上了与七皇子一起的裴宿洲。
他带着面具,其他人似乎也没察觉他的身份与裴瑾珩有关。
只说是七皇子的同门师兄。
玉芙不知他是如何认识的七皇子,但是她曾经听瑾郎说过,如今圣上病重,太子犯错,其余皇子中,唯一可争皇位的便是三皇子与七皇子。
更何况,这些日子戚贵妃频频召她入宫,其一,是在试探瑾郎的态度,其二,便是让这宫里人人都知道,她与戚贵妃走的近。
玉芙不想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她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在盛京的街头,被人绑架了去。
或许绑架这事,一回生,二回熟,接连几次,她到底找到了些经验,只不过,这回直接用迷药迷倒了她,根本没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
深夜,刚过戌时。
城东一处宅子,亮着满堂灯火,一群人乌泱泱的聚在一起,为首的,正是前几日那副带着面具的青年。
他立在正中间,指尖不紧不慢转动着那枚白玉扳指。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脚步声,一名黑衣青年走了进来,他脸上同样带着面具,漆沉的眼眸满是寒意。
“我要的东西,你可带来了?”
明暗的光影下,青衣男子勾了勾唇,他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清隽俊秀的脸庞来,正是陆青柏。
而对面男人也摘下面具,正是裴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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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身后的洛安递过来一封卷轴,陆青柏展开,满意一笑,而后爽快道:“青远,我今日也备了一份大礼。”
裴宿洲挑了挑眉,陆青柏突然拍上了他的肩,“我知道,你与裴家那些事情,那位小娘子如此多娇,我见了也怜惜,这不,进去看看?”
裴宿洲蓦然变了神情,“你对她怎么了?”
“别急,裴瑾珩离开了,国公府如今怎么样,还不是掌握在你手里,你若是想要报复,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陆青柏的话点到为止,最想要的东西得手了,有了这一份世家信息,他定然能搅乱局势。
陆青柏带着人离开了,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裴宿洲抬步朝里面走去,一进去,便看到了床榻上躺着的人,她睡的很安静,双手交叉,叠在身前,他眼底柔和了起来,想起从前许多光景来。
而后,他走上前,坐在床榻边。
忍不住,轻轻抚上了她的小腹。
这里,孕育着他们共同的血脉。
很奇妙的感觉,他也要做父亲了。
二十三年前,他的亲生父亲战死,母亲将所有过错推到他一个刚出生的稚童身上,他未曾享受过父爱,生命中,也不曾有亲人的角色,如今她来到他身边,更像是上天的一种恩赐。
他低下头,伸手拂开她鬓边的发丝,裴瑾珩能给她的,他也能给,为何她心底都装着那个人。
只有在此刻,他才能卸下所有防备,眼底露出一抹贪婪。
玉芙这一觉睡的很沉,她梦到了许多事情,有儿时阿娘温柔的话语,也有瑾郎体贴周到的照顾,只是,梦里面的美好转瞬即逝,她看到了阿娘痛苦躺在床榻上,嘴角沾着血。
她一遍遍唤她,哭泣着,难过着,却无法让阿娘醒过来。
场景转换,一向温柔的夫君骤然变了神情,他粗暴狠戾的将她抵在墙角,不顾她的哀求,撕碎她身上的裙摆。
盛开的鲜血宛如一株美丽的花,她怔住,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等她再次醒来时,处在一处陌生的环境,她动了动手指,忽然想起,昏迷前,自己是被人给绑架了的。
那么眼下,便是在绑匪的地方了。
玉芙正准备起身,谁料却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她怔住,梦中的场景仿佛又浮现了起来,但不同的是,几乎瞬间,她便能认出,眼前的人是裴宿洲,而非裴瑾珩。
“阿芙,醒了?”
裴宿洲眼中浮起淡淡的浅笑,那张俊美的脸庞又变得柔和下来,玉芙怔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模仿裴瑾珩!
“你要做什么?”
她警惕问道,动了动身子,才发觉,脚上绑了一条链子,那链子周围裹上了丝带,虽然不会伤害到她,可这番举动,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明明,我才是你的夫君,为何,你眼底只有那个人呢?”少顷,裴宿洲走了过来,他漫不经心捏起她的下颌,眼底带着偏执的欲望。
外面雪下的更大了,室内燃着烛火,明暗交错的光影落下,映照着他阴郁苍白的眉眼,这一刻,玉芙真正感受到了,他绝非说说而已。
他是真的,想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