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将林昭昭扶到一旁坐下,那边的白石也开始施针验毒,他先察看了程峰的口眼,进而用银针封住程峰的几处大穴,最后刺穿程峰的虎口,用一只白毫沾取程峰的血液,投入到随身的一个小瓶里。
那小瓶内盛满了蓝色的液体,血液入水后,溶液由蓝转红,再由赤红转为紫色,且颜色不溶不散,白石又拿来一枚半透明的小石,让程峰衔在口中,并将他身上的银针一一收回。
白石将取回的银针在火上烤过,看了一眼后,递给了白皎:“中毒,剧毒,你看这针上黑中带金,血液遇昆仑水化紫,这可不是单一的毒素能起到的效果。”
他启开程峰的嘴,取出他口中的药石,也一道递给白皎:“你瞧这上面的纹路,这毒中最少也有一味蛇珠,还想解毒呢,大罗神仙也难救。”
蛇珠虽名为蛇珠,然则却并非蛇毒,而是一种长在深谷里的藤蔓,其果实如豌豆大小,形如蛇蛋,又有剧毒,故名蛇珠,小小一颗蛇珠,就能药倒一头大象,且毒发时间极短,根本没有救治的余地。
白皎眉头紧皱:“若程门主所中的是蛇珠之毒,那毒发后应该是浑身僵硬,且这纹路只在药石上显现,程门主身上也并未有纹路浮现,这又是怎么回事?”
白石露出一个痴笑,可细看其神色,这既是非对程峰或是林昭昭的嘲笑,也并非笑白皎不识毒理:“我等用毒之人,若是轻易叫人看穿毒源,可就落了下乘,蛇珠一毒,就是因为痕迹太过于明显,我一向不大愿意用它,这毒也是如此,蛇珠的毒为主,辅毒则用了银苁、鱼蔻草等三四味,若非我来验毒,旁人是断不能验出来的,这用毒之人,配药的手法虽不如我,可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那程门主他……”林昭昭还在看着,白皎的话不忍心问完,在医家看来,程门主已去,这最后的一点希望,全在白石身上,可就算是再不忍心说,白皎也希望林昭昭能听到真话。
“死,倒确实是没死。”
这么多天来,除了丁二七,白石是第一个认为师父未死之人,听到这话,林昭昭几乎是瞬间落下两行泪来。
“但解,也解不了。”
由喜转忧,由忧转惧,几乎就在一句话之间,林昭昭快步走到白石身前:“你不是说我师父没死吗?这毒怎么会解不了呢?只要你开口,无论需要什么药,我找遍天涯海角,也定会给你寻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推开了白皎?只要你肯救人,我林昭昭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白石摇了摇头:“就冲下毒之人在这毒上花的心思,只要我能解,我便一定会解,我之所以说这毒解不了,是因为病人身上这毒,用的都是火毒,无论再怎么配置解药,都少不了一味冰爻花,可我们南骧境内并不生长此花,它生长的地方,在骧国旧都。”
骧国旧都,远在滨河以北,如今已是北戎人的天下,这些年来为了避免烽烟再起,无论南下的骧国子民再如何心系故土,朝廷命令,任何人不得跨越滨河,此时要想进入旧时王都,那就是抗旨。
这才是白石所说解不了的原因,他说这用毒之人配药的功夫在他之下,并不是他妄自尊大,他能验得出,就能解得了,他自小研究毒理,一生中无数次想去故土上看一看,看看北国是否真的长有那些记载中的奇花异草。
“我师父说了,有些地方看似有路,实则无路,去往北国的路就是如此。骧国将北境二十九州送了出去,那些奇花异草,从此就不再是骧国人的了,按照我们用毒之人配毒的惯例,若要制毒,就必得同时炼制解药,若是配制无解之毒,那还有什么意思。”
师父如今生死一线,抗旨与否,对林昭昭来说还有什么紧要的?白石说完这番话,她反而放心下来:“别说是北境,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必将冰爻花给你带回来。”
“可是师父说了,如果我为了采药深入北境,死了虽是我咎由自取,可是若是让北戎人拿住我,作为发兵南骧的借口,那害的就是全骧国的百姓,不能为了制毒,害死这么多人,更不能为了救一个人,害死这么多人。”
白石的话虽难听,却说得全无讥讽之意。
“师父尚在,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必定全力一试,可你们放心,我既明派的人,绝不会背弃骧国百姓,若是我真不幸落在北戎人手里,我便自毁容貌,即刻赴死,定不让他们查出我来自南骧。”
林昭昭说完,转头看向了陆鸣筝,在座诸人,只有他是朝廷中人,自己要入北境采药,便是公然抗旨,可即便陆鸣筝不答允,这个北境她也是去定了的。
但是出乎她所料,陆鸣筝并没有劝她:“昭昭,你先别急,程峰门主中毒,归根结底是为了我镇抚司、为了我骧国,我绝不可能反对你为你师父解毒。只是这件事情,并非只有抗旨一条路可走,你若是信我,明日我送白家姐弟进宫,你便同我一道去。”
抗旨不遵,乃是死罪,更何况这是南骧三代君王不变的政令,即便程峰是为了骧国才中的毒,林昭昭也不相信皇帝会为了这一点情义别开恩旨,冒着两国再度交战的风险,放林昭昭进入北境。
见林昭昭久久不曾作答,陆鸣筝知道她不信任朝廷,不信任皇权,也未必有那么相信自己:“昭昭,我答应你,如果明天我不能说服皇上,那三日之内,我一定将你送出京城,你想想,如果你真的执意抗旨,那即便你真的将冰爻花带回南骧,可程门主、既明派,不是又多一重抗旨之罪。”
林昭昭看着陆鸣筝的眼睛,叹了口气:“陆大人,若是皇上不答应,你还将我送出京城,那不仅我是抗旨之罪,你也会受此牵连。”
“如果是为了你,我不惧抗旨。”
陆鸣筝这句话说得很坚定,连林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昭昭都不忍心再推拒:“好吧,我听你的,明日与你们进宫面圣。”
陆鸣筝命小玉将林昭昭送回房去,又亲自将白家姐弟安排在府上另一处偏院住下,及至将他们送进偏院厅中,陆鸣筝才开口对白皎问道:“白姑娘,我尚有一事向姑娘请教。”
白皎停下脚步,看向陆鸣筝:“陆大人请讲?”
“白谷主此前说,在南骧土地上,玉绒草除了青羊谷里尚有培植,那在其余各州,可还有哪里适宜玉绒草生长?自我将消息带回京城,皇上已经派人去各地征集玉绒草,今日我去宫里问过,收效甚微。”
白皎摇了摇头:“这玉绒草因其本身带毒,寻常医师不会选其入药,即便是入药,处理工序也十分繁琐,能替代玉绒草功效的药材不少,而其本身又因不适宜南骧水土,极难培植,即便是青羊谷养育起来也十分不易,因此药商和药农才不在玉绒草的养植上费功夫,更不要提野生的植株了。”
“玉绒草既然不适合在南骧培植,青羊谷又是从哪里获得培植所用的种子?”
“北境。我听师父说过,那时候的骧国,南有青羊谷,北有荣医堂,一个是江湖门派,一个是享誉北境的民间医馆,当年骧国还未分南北时,青羊谷向北境出产药材,也从荣医堂手里购买北境的药材。
荣医馆主希望南北两地的医家能更好地接诊治病,减少药物运送的人力和时间成本,便尝试在北境种植南药,也向我们送来了不少北境药材的种子。但两位当家人都知道,养药、用药都需要因地制宜,此次尝试未必能成,即便能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事到如今,在青羊谷几代人共同的努力下,也惟有玉绒草及其他几样药材在青羊谷里生长开来。”
事情果然如陆鸣筝预想的一样,正如白石所说的,用毒之人,通常在制毒之时便会配置解药,毕竟毒物能伤人,也可能会害己,即便是毒师,也不会放任一款完全在自己掌控范围之外的药物问世。
程峰身上的毒,蔷薇楼的人既然选择了用北境特有的药材为解,那他们炮制的疫病,也极有可能选用北境的药材,陆鸣筝对白皎所问,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
果然,在南骧遍寻不得的玉绒草,与冰爻花一样,是北境的药材。
白皎看着陆鸣筝如释重负的神情,她隐约猜到了些什么,陆鸣筝答应林昭昭明日带她进宫面圣,总不会是想仗着自己身为指挥使的身份,去求皇上例外开恩,放林昭昭过境,传闻中镇抚司指挥使九曲回肠,断然不可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君恩上。
“陆大人,你可是打算亲入北境寻药?”
方才没有在林昭昭面前提及此事,是因为陆鸣筝还没有切实的把握,这玉绒草就在北境,如今白皎证实了这一点,他也没有必要瞒着白皎:“不错,既然南骧没有足够的玉绒草,那就只能到北境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