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过去之影
    这就是神之国啊。

    尤依暂时挥去思绪,眼前所见,让人目不转睛。

    就像是一座一眼望不到边境的空中花园,高高的无尽的山上,层层叠叠的宫殿与美丽的花草树木,构成如同悬在半空的国度。

    建筑的风格,是比伊普尔大陆任何一个角落都要古老的巴比伦风格,白色的立柱与壮观的雕塑,规制的中轴同成套的院落,远远看去,随山势而起的建筑与花园,像是挂在云与海之间。

    尤依感到新鲜极了。随着文森特下船,岸边有好几个天使等在这里,迎接他们。尤依看着天使们垂下白色的翅膀,向她的老师施以恭敬的礼节。

    “教皇冕下一路辛苦,欢迎您来到亚特兰蒂斯。这位是尤依小姐吧?请随我们来。”

    “帕维雅,请随我们来。”

    走在由黄砖石铺成的大道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那么神往,精彩纷呈。

    来往的天使,与长着长长耳朵的精灵,会好奇地看向他们,并施以诚挚的礼节。

    路边也有住宅、店面这样的东西,貌似和伊普尔大陆没有本质上的不同。这里也是一座繁荣的城市。

    水声传来,那是从高山上层层叠叠落下瀑布的声音。这里就是他们的终点——这个城市最中心的大型台地园。

    顺着红色的阶梯往上走,山腰处,红砖铺就的巨大广场上,挂满了气球与各色的绸缎、羽毛,装点了彩带。

    太阳很大,红红的一团,压得很低,将广场的红砖映照得火红。

    广场中央,一个大大的蛋糕已经摆好。好几名天使和精灵守在这里,正在向蛋糕上插蜡烛。

    一共插了十二根。

    帕维雅告诉尤依,一根蜡烛代表一千年。

    今年,恰好是阿特露彼丝女神一万二千年的冥诞。

    距离宴会开场还有些时间,帕维雅邀请尤依四处去转转。

    帕维雅还说:“我也好久没来亚特兰蒂斯了,一起走走吧,带你看看神明居住的地方。”

    尤依当然也想看看的,更重要的是,刚刚帕维雅投射在她脑海中的那张脸,分明就和雪新娘一模一样,只是气质又明显不同,尤依想要同帕维雅问清楚。

    目光不由投向文森特。

    “去吧,或许是有生之年唯一的一次。”老师不知道她心中的计较吧,但他清浅的笑容,安抚了尤依心底的波澜,“去看看吧,不要留遗憾。”

    帕维雅热情道:“我们走吧!”

    跟着这位年轻的女神,四处逛起来,尤依倒觉得不可思议。在来亚特兰蒂斯之前,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两个年轻少女一起平常逛街的场景。

    而且,她都不知道帕维雅究竟多少岁。想了想还是别问了。

    帕维雅倒是如数家珍地介绍:“那条街有家店,卖的彩虹茶很好喝,我请你尝尝。”

    “谢谢帕维雅姐姐,”尤依乖巧地说,顿了顿,问出,“茵菲妮的样貌,真的是那样吗?”

    帕维雅没多想,随口回答:“是啊,怎么了?”

    “帕维雅姐姐听说过「雪新娘」吗?”

    帕维雅疑惑:“「雪新娘」是谁?”

    尤依略语结了下,又问:“那您知道荆棘圣教吗?雪新娘是荆棘圣教的长老。”

    帕维雅不好意思地揉揉裙摆,“我从降生起基本都在无泪之海和彼岸之城,荆棘圣教的名字倒是听过,但不怎么了解的……”

    居然不知道。

    尤依失望,看来问不出什么了。

    这时来到帕维雅说的那家店前,一个穿着围裙的长耳朵精灵,正在制作茶点。精灵见到帕维雅,连忙抚胸行礼,“女神,您好!”

    帕维雅说:“要两杯彩虹茶。”

    尤依等在旁边,打量着整条街。一家家店面的橱窗中,展示着各种她没有见过的,美丽的东西。包括美丽的衣裙和帽子,都是更加古老而超凡脱俗的风格。

    店面挂着的各式招牌,也是靓丽的风景线。

    可惜自己心里存有一头雾水,让这份靓丽落在心上,就被影响得黯然了一些。

    嗯?

    有什么声音。

    尤依竖耳,这是……笛声。

    笛声从一开始的隐隐约约,仅是几秒的时间,就仿佛是在近处响起。

    “帕维雅……”尤依下意识唤道,扭头想询问是哪里来的笛声。

    然而震惊的一幕出现了,身后空空,尤依倒吸一口气。不单是帕维雅,还有制作茶点的精灵,路上的所有天使和精灵们,所有的活物,全都不见了!

    “帕维雅?”

    四处一看,这里变成一座空城,街道上只有她自己。

    笛声,这会儿已像是就在自己耳边奏响的。尤依哪还能猜不到,一定是这笛声……这笛声有问题!

    尤依立刻就要激活文森特的手镯,却发现,手动不了了。

    尤依大吃一惊。

    接着,她的双腿开始往前走。她并不想走的,可两条腿就不受控制。走着走着,又变成了跑的。尤依心急如焚,想要停下来,想要叫喊,然而整个身体都脱离了她的意志,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带着,冲向了街角尽头。

    拐过街角,撞入眼帘的一幕,使得紫色的瞳孔蓦然睁大。

    这是什么?

    她看到的,居然是一座横跨云雾的高桥。

    一条通往远处宫殿的,鲜血淋漓的桥。

    刚刚在山上往这边看时,绝对不是这样子的!这里和街道,根本就像是两个世界,被生硬地拼在一起。

    这太光怪陆离了。而她的耳边自始至终都缭绕着笛声。

    一首徐缓的、压抑的旋律,音符间充满了密密匝匝的悲愿。

    难道,她是陷入到谁的幻境中了吗?

    不等尤依思考,一支箭从云雾中射出,擦着她耳边射过去。

    后知后觉的寒战一下子沿着脊背爬上去,尤依在惊恐间,看到周围,一个一个陌生感的身影浮现出来。

    穿着战甲的士兵,提着魔法杖的魔法师,冰原鸟、狼魔,凶神恶煞的丑陋魔兽。

    挥着剑的天使,拿着盾牌的精灵。

    前者们从尤依的身边,冲向桥的对面。那边是天使和精灵。

    兵戈相击,魔法相撞,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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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声此起彼伏,犹如浪潮般把尤依吞没在其间。她的左边、右边、前边,那些身影交战,红着眼睛杀得你死我活。

    一具具尸体倒下去,残肢断臂从尤依的身边飞过,血像是从天洒落的红雨,将纯白的长桥染成地狱血河的模样。一具尸体倒下,又一具尸体堆上去,越杀越多。

    这是、这是……

    答案已呼啸着来到尤依心头。

    忽然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一条巨大的白蛇从绞肉机般的战场上游走而过,一阵刺眼的白光后,岚雨出现。

    穿着黑色长袍的小女孩,白色的头发上沾着血,眼中是暴涨的应激的红色。一颗鲜红的五芒星的图案,从她的额头里渐渐钻出来,直到仿佛鲜血所画成。她将手中带有一圈利刃的齿轮,丢向对面的天使。

    “该死的神族,去死!都去死!”

    这是……

    神魔之战!

    答案呼之欲出。

    她竟来到了当年那场天昏地暗的大战吗?

    又一支箭,卷着强大的魔法射来。

    岚雨被射中了,尤依看着小女孩捂着肩膀,鲜血从她小小的五根手指之间汩汩渗出来。岚雨哀叫着,跌落在尸骸中。那支箭把她钉进了桥面,她百般挣扎着,换来的却是箭上的魔力幻化成凝视的无数的长须,将她的身体笼罩束缚在原地。

    岚雨的魔力在迅速流失,她的魔力因子如同受惊的蜉蝣般散去,她咬牙切齿,盯着桥的彼端:“阿特……露彼丝……”

    尤依看过去,她看到了一张金色的弓。执着长弓的那双手,芊丽、洁白,她努力眯着眼睛想要看清那人的脸,仍是模模糊糊的,只有金色的长发飘舞在充斥着血腥的空气中,却是那么圣洁。

    女神以手画箭,无数箭雨从天而降,刹那,已到尤依的头顶。尤依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黑点坠下。

    尤依的身体应激得想要躲避,可她动不了。眨眼间,双手似乎变成了石块,僵硬在原地,然后整个身体都在石化,石化的感觉顺着四肢一直到脖子,最后,似乎连头也变成了石块,茫茫然的,好像什么着落都没有了。

    不……

    只剩下心中微弱的呐喊。

    猛然,眼前场景变化,原本在身边的岚雨出现在很远的对面,而自己的手中,挽着那张金色的长弓。

    什么?!

    尤依不受控制地以手化箭。沿着箭头对准的方向,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用近乎疯狂的苍凉笑声,质问她:“用我送你的弓箭,指着我吗?”

    看不清男人的脸孔,四处是鲜血和尸骸。男人如水纹般的长长卷发,仿佛一圈一圈缠绕住尤依的喉咙,她感受到一种难以呼吸的悲痛和绝望。

    不、不……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松开箭。

    不!!

    尤依疯了似的想要挣脱这一切,体内的魔力因子终于回应了她,以暴走之势冲出身体。

    但也在此刻,无数魔族战士与魔兽们铺天盖地的向她扑来,尤依声嘶力竭嘶吼出声,用终于自由的双手,扔掉弓箭,做出撕扯的姿态,以自己的双手引爆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