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裸男
    故事俗套,却又足够悲情。

    听完后,江怀序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但最终又把话吞下去。

    因为她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劝王满,应该出去读书,开阔眼界,这样才能给他和陈奶奶更好的生活。

    她拥有良好的家世,和谐的父母关系,人生当中遇到过最大的挫折可能也不过是因为低分而沮丧的心情。

    当她坐在明亮整洁的教室里花着父母的钱读书时,比她小不了几岁的王满已经在辍学打工了。

    她没法居高临下的告诉王满,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王满和陈绣春只是站在了自己的立场上,做了认为对对方最好的选择。

    调研报告上短短的“经济条件较差”“缺乏产业支持”几个字,隔着的却是好几代人的命运。

    走不出,看不破。(注1)

    县里的人出不去,县外的人进不来。

    “那你就打算打一辈子零工?”池昭拆了两只六月黄,一只放到江怀序的餐盘里,一只放在王满的碗里,眼睛都没抬。

    “镇上的人不都是这么活的。”王满梗着脖子,似是满不在乎地说,灯光下那头黄毛亮的晃眼。

    镇上没有工厂,大部分青壮年基本都选择出去打工,留下的要么和王满一样打打零工,要么就是老人和小孩。

    “可是他们大多数人活的没有那么轻松,如果你想和奶奶继续过这样的日子的话。”池昭抬起眼看向他,神色冷淡。

    这句话问住了王满,王满沉默着低下了头,用手指无措地扣着手上的茧子。

    这是初中留下的,在工地上干活,一天100,一个假期可以攒下两千多,这么多年,茧越来越厚。

    他才17岁,手就跟3,40岁一样,骨节粗大,指尖干裂,皮肤黝黑。

    江怀序的心暮然有些酸软。

    在她17岁时,周围的男孩在干什么呢,他们在课间争分夺秒的打篮球,周末约好了去打游戏,为了一双限量版球鞋像父母撒娇。

    他们当然也是善良正直的男孩,但这种人生对比之下不免显得有些残忍。

    江怀序盛了一碗汤放到王满面前,声音温柔:“大学里其实有很多资助政策,奖学金,助学金,还有一些‘绿色通道’,再不济我们还可以课下勤工俭学,对不对。”

    “我知道你是担心奶奶,但如果你在江城上大学,离这里其实也不算太远。”

    江怀序从江城政府的官网上给他找到了政府的助学申请条件和不少学校的奖学金公示,放到他面前。

    见王满沉默不语,但态度明显动摇,池昭才终于开口:“你去读书,这四年,我会帮你照顾陈奶奶。”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跟王满说过,如果他考上大学,他可以帮他出这四年的学费,毕竟他是真的把这小子当弟弟看。

    但这个年纪的男孩自尊心总是格外强,越这么说反而越不愿意接受。

    王满终于开口:“谢谢池哥,谢谢江老师,我会好好考虑的。”

    三人吃完饭后,王满就着急忙慌地想走,跟江怀序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慌慌张张的,终于带着些少年气息。

    “等等。”池昭叫住他,盯着王满的头发,眉头锁紧,像是在看什么令人头疼的东西:“把你那黄毛给我染回来,丑死了。”

    表情不耐,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动手上却不容推脱地给他塞了几百块钱:“去好点的理发店。”

    王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一笑:“我也觉得挺丑的。”

    这头发是他逃课那天染的,他总觉得这样看起来更凶一点,好像这样就不会被欺负了,但现在看看来,好像真的挺丑的。

    王满走后,池昭收起刚刚嫌弃的表情,系上围裙准备去厨房洗碗。

    “池昭。”江怀序突然叫住他。

    “嗯?”他转过身来,夜色下格外凛冽的眉眼带着冰雪消融的暖意。

    江怀序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什么......为什么留在丰水?”

    他为少女们垫付绣品的费用,又劝王满出去上学。

    但他自己呢,为什么又选择留在了丰水。

    池昭沉默良久,久到似乎连空气都凝固。

    他垂下眼睫,右眼角的泪痣忽明忽暗,整个人带着一种疏离的温柔:“大概是因为,这里有人需要我吧。”

    在南城,一个连枪都拿不起来的的迟队保护不了任何人。

    但至少在丰水,他还可以为上学的小孩和迟暮的陈奶奶做些什么。

    不至于真的变成一个累赘的废人。

    他的嘴角似乎很轻很浅地弯起一抹笑,但灯光灰暗,夜色深沉,谁也没有看见。

    ===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天晚上的话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及。

    江怀序也按部就班地继续自己的工作。

    要说变化就是陈奶奶她们打算开一家网店,这是她和那群女孩一起讨论出来的方案。

    穿云绣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宣传,18年的夏天,电商发展地如火如荼,江怀序整理了不少与之有关的账号,共性都是一边通过短视频宣传他们的文化,一边给网店引流卖货,她们也打算效仿这种方式。

    注册网店,拍视频,沟通物流,那群女孩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不确定能不能成功,但试一试总是好的,所以江怀序在拍纪录片之余,还担上了教她们怎么拍短视频的责任。

    她当然可以用自己的账号帮她们拍好,但授人鱼不如授之以渔,对这些女孩来说,最重要的绝对不是一时的帮助,而是可以榜身的技能。

    除此之外,兜兜也长大了一点点,之前脏兮兮的有点瘦弱的小狗,现在已经立起耳朵,像只毛茸茸的小兔子了。

    王满也时不时来民宿,请教池昭题目,有时江怀序在边上会跟着看两眼,发现好多年没有学过数学的脑子已经有些忘了,但好在她的英语和语文不错,有时也能帮帮忙。

    一切好像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今天,江怀序像往常一样去陈奶奶家,走时刚好赶上陈奶奶冰好了一大碗凉虾。

    晶莹剔透的凉虾佐以陈奶奶自己做的酸甜芬芳的玫瑰酱,在炎热的夏天吃,再合适不过。

    陈奶奶笑呵呵地看着江怀序眯着眼睛喝凉虾,跟院子里的小猫一样。

    看她喜欢,陈奶奶又找了一个玻璃罐:“这个你们带回去吃,说起来,小池小时候也最爱吃这个。”

    “池昭小时候吗?”江怀序有些好奇,他认识的池昭,冷静又强大,淡漠又温柔,没有表情站在那里时又冷又酷,她实在想不到他小时候是什么样,不会小时候也是个酷哥吧。

    “小昭小时候长得可漂亮了,性格也软乎。”陈奶奶嘴角挂着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池昭时,小池昭的衣服破破烂烂地敲开她的门,白白嫩嫩的脸上全是灰,因为门牙漏风,话都说不清楚:“奶奶你好,我能寨你家待一会嘛。”

    他肉嘟嘟的小手指着被刮破的衣服,大大的眼睛亮晶晶:“被刮烂了,等会爸爸妈妈回家看见我,要皱我的。”

    她被可爱的不行。

    那应该是他最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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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一段时间,直到他父亲走后,她看着原本还有些胖嘟嘟的小孩几乎一夜之间长成了清瘦又沉默寡言的少年。

    再后来,这个少年一路考上了他们省的状元,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就在她以为日子终于要好过了时,他母亲又走了。

    池昭也从南城回到了丰水,他不再向小时候一样清瘦,而是变成了一个健壮高大的男人,只是更沉默了,沉默到令人有些心惊。

    不过这些,池昭自己不说,她是不好跟江怀序说的。

    “这么好的孩子。”陈绣春长长叹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阳光透过树荫照在陈奶□□上的银饰上,一晃一晃的,晃的江怀序眼睛有些发酸。

    江怀序从陈奶奶家出来,拎着凉虾慢悠悠地往修车店走。

    这两天池昭接了一个赛车加急改装的大单子,除了吃饭的点,几乎都待在修车厂,不眠不休地干了好几天,即使两人住在一个屋檐下,见到的时候也不多。

    江怀序跟他说自己可以出去吃饭,不用他来来回回这么辛苦。

    不知道为什么,池昭看她的眼神竟然带着些幽怨,高大的男人声音委委屈屈:“外面吃饭哪有家里吃饭健康。”

    ===

    车修厂内,池昭正带着护目镜,给赛车焊上新的防滚架,他的脸庞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几颗硕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入颈间,最后没入胸口。

    本就健硕的胸肌被背心勒的愈发蓬勃,绷着蓄势待发的力量,周身散发着灼人的荷尔蒙气息。

    他起身想要检查车头,一时间没有注意,一颗螺丝划过他的腹部,廉价的背心瞬间被划烂,布料卷曲着,露出他腹部条理分明的腹肌和鲨鱼线,沟壑间带着不可言说的色气。

    池昭低头看了看被螺丝划到的地方,微微破了些皮,渗出一点血迹,没当回事。

    他单手将衣服脱下,拿起来手边的毛巾随意地擦了擦伤口和脖子上的汗水。

    工作时除非必要,否则他不爱穿那种制服,又焖又热。

    但修车时衣服被划破是常态,一开始他还会心疼一下衣服,自己拿针线缝补,后来干脆在网上买了50条一模一样的背心,黑的白的轮换着穿,质量不好,但胜在便宜,丢了也不心疼。

    他擦完汗后,衣服也没穿回去,就这样大咧咧地裸着上身继续工作。

    “咚”的一声,他背后传来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手上的工作没停,他眼都没抬,漫不经心道:“到了就进来,还要我请你。”

    拜长期的训练所赐,池昭的警觉性一向很好,隔着老远就听见了门口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声。

    他以为是王满,毕竟这小子这段时间一有空就来修车厂找他问题目。

    “啊.....哦......等一下。”江怀序的声音慌慌张张地从他背后传来,声音小小的,结结巴巴的。

    池昭猛的回头,看见江怀序低着头,耳朵通红地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池昭被她吓了一跳,以为她摔跤了,慌忙跑过去。

    只是跑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别扭着折返回去,将破布一样的背心套回手上。

    他一走近,江怀序好像觉得身上的温度又热了几分,鼻息间都被他身上的味道笼罩。

    江怀序的指甲压住手心:“今天没带隐形眼镜,能不能帮我找一下手机,手机掉到地上了。”

    她低着脑袋,微微卷曲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像绸缎一样。

    看不见脸,只有耳朵尖尖红得彻底,说话声音还瓮声瓮气的,跟个小蘑菇似的。

    漂亮的小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