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出卖
    待大凤和柴婆跟着马三赶到东三里庄上时,黄三娘正一手抱着小儿追打着大凤,气急败坏地骂道:“雪鸢公主对咱们这么好,你怎能出卖她的身份!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风雪鸢忙扑过去护住大凤,向黄三娘和林伯喊道:“这事怨不得大凤,是我让她跟灾民们说的!林伯,是我想帮灾民,又怕您和柴婆不同意,这才让大凤带灾民去守陵人小屋的,您不能赶她们走啊,她们孤儿寡母的能去什么地方啊?”

    平日里,林伯总是笑呵呵的,可如今他站在院中,板着脸,背着手,完全不同往日的模样。虽然风雪鸢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可林伯依旧没有改变心意,冷冷说道:“当初收留你们,是因为三娘刚生产完,如今三娘也坐完了月子,你们也该走了。”

    “林伯!”风雪鸢跺着脚,极力想劝说林伯改变主意,可林伯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哐当”一声关了门,震得门框晃了三晃。

    柴婆欲跟进去再劝几句,却被黄三娘给拉住了:“柴婆,不必再劝林伯,按道理我们也该走了,只是大凤闯了那么大的祸,暴露了公主的身份,间接害的你受了伤,我们实在不知该如何补偿……”

    柴婆愁容满面,揽过大凤的肩膀,苦着脸对黄三娘哀声道:“可你们现下能去哪呢?你带着两个孩子,如何过活啊?”

    黄三娘裹了裹怀中小儿的襁褓,轻轻拍打着说:“听说陛下在四个城门设立了救济堂,会给南下开荒的灾民统一分配到各郡,还可以领五十钱路费,一会儿我就带着两个孩子去那看看。已经打扰你们一个多月了,我们也该走了。”

    风雪鸢拉起大凤的手,心中懊悔不已。当初她想借施粥一事引起顺帝注意好寻机会回宫,没想到不仅没能回宫,反而害大凤一家被林伯赶了出去。

    “对不起大凤,都是我害了你。你若不是为了帮我,也不会惹怒林伯了。”风雪鸢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大凤手上,却被黄三娘抢过来塞回了风雪鸢的腰间。

    “我们在这里白吃白住一个多月,绝不能再要你们的银子!”

    大凤两眼通红,紧紧咬着嘴唇,摇着头说:“鸢儿,你既把我当朋友,那我帮你便是天经地义,你不必自责。即便没有灾民的事,我们也是要走的了。只盼你不要忘记我……”

    风雪鸢还想将那银子拿出来,可柴婆却轻轻拍了下她的胳膊,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黄三娘和大凤收拾好了行李,与柴婆和风雪鸢在庄头告了别。

    临走时,黄三娘说:“对了,你们帮孩子取个名吧,我一个妇人也不会取名。这女郎们排到四凤了,到这生了个儿郎,倒不知该叫什么了。”

    风雪鸢看着那小儿安睡的模样,感叹道:“五谷丰登,百姓安乐,是世间最美好的远景了。那便叫……谷丰吧。”

    “好!就叫谷丰。”

    看着黄三娘左手抱着谷丰,右手牵着大凤渐行渐远,风雪鸢忍不住问柴婆:“柴婆,刚才你怎么不让我把那银子给她们?”

    柴婆叹了一声:“黄三娘是个有心气的,她既拒绝,你若硬给,也是驳了她的自尊了。婆婆也是经历过逃难的,若非到了实在活不下去的地步,人都是要面子的。咱们回吧,回去看看林伯。”

    风雪鸢一听林伯又来了气,怒气冲冲地跑回林伯院中,林伯正烫了壶茶在院中悠闲地品着。

    “林伯!”风雪鸢满肚子委屈,质问道:“我都说了是我让大凤跟灾民们说的,你怎么不分是非黑白,非要赶她们走呢?”

    林伯呵呵一笑,反问道:“这是我家,她们又是何人?这外面的流民成百上千,难不成都住我家好了?百草堂行侠仗义那也是有原则的,升米恩,斗米仇,若是再帮下去,反而害了她们!”

    说罢,林伯起身,拿了茶壶茶杯进了屋,又“碰”的一声闭了房门。

    曲萧和从皇陵回来后,一直被曲蓼严关在府上思过,如今终于被放出来了,便立马来到了林安长公主府上找长公主的独子萧风笙。

    泰康城里谁都知道林安长公主向来不苟言笑,夫君萧植更是个古板不懂变通的书呆子,可两人生的这个儿子,刚从昌县来泰康不过一年,就成了是皇城泰康有名的纨绔子弟,哪家酒楼新酿了美酒,哪家茶馆刚到了雨前茶,哪家琴楼排了新的舞曲,哪家妓馆要选新花魁,他都是了如指掌。

    萧风笙带着曲萧和来到了光华巷最大的酒楼福茂楼,一尝今春新酿的竹叶青。

    “快,尝尝,”萧风笙猛嗦了一口酒,“你不在,都没人陪我骑马打猎了。你这一被罚,我母亲看我看得都紧了。”

    “林安长公主那么严肃的一个人,我们都怕她得很,也就唯独你,仗着长公主宠爱,整日不学无术。”

    “快,跟我说说,你这次去皇陵有什么好玩的事没?可惜我不姓风,没有资格去。”

    “祭祀哪有什么好玩的,无趣地很。”曲萧和这样说着,但心里却想到了那晚遇见的风雪鸢,嘴角不自觉地咧了起来。

    “诶,还说没有,你都偷着乐呢。快跟我说说,听说嫡公主落了马,怎么搞的?”

    曲萧和一听萧风笙提到了嫡公主,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无影,委屈道:“我因为她,被我家曲老将军罚跪了一夜,以后再遇上这位嫡公主我可得躲得远远的。”

    “咱们这位嫡公主在陛下眼里可是比太子都要重要,你害她摔了马只被罚跪了一晚,还是你小曲将军的面子大啊。”萧风笙端起酒杯,跟曲萧和恭维了一番,“那城外就没有什么小野花来抚慰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曲萧和的心思被猜出,一口酒直接呛到了气管。

    萧风笙脸上堆满了坏笑,摩挲着酒杯问道:“听说二公主风雪鸢一直住在皇陵,想必跟从小养在深闺中的世家女都不一样,你可见着了?”

    曲萧和脸上泛起红晕,气急败坏道:“你胡说些什么,你若是再这样不正经,我定要向长公主告你一状。”

    萧风笙比曲萧和还要小几岁,可已是情场上的老手,曲萧和羞得通红的脸怎能逃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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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他指着曲萧和摇着脑袋说:“你啊你啊,陷进去了。你不过就是看泰康城里王公贵族家的小姐看腻了,遇到了一个不端庄不矫揉造作的女郎,一下就闯进你心里去了吧。”

    “才不是!雪鸢公主她……”原本萧风笙只是诈他而已,可谁知他一急,竟说出了真心话。看着萧风笙得意的眼神,曲萧和放弃了挣扎,“二公主她不仅不端庄不矫揉造作,还驯得烈马,当真…与众不同。只可惜,回程的时候军务缠身,没能跟她告别……”曲萧和眼睛一垂,流出一丝失落的神情。

    “这有什么?你若想见,休沐的时候去见就是了。那边林子多,就只道是去打猎不就成了?”

    曲萧和狠狠瞪了一眼萧风笙:“谁说想见了!行了不说了,吃好了咱们去城外赛马去!”

    “走!”

    二人穿过一排雅间准备下楼,曲萧和却从一间半掩的门缝中看到了贺华亭的党羽解禄。

    曲萧和对萧风笙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雅间内,解禄品着茶,沉着声音对一个普通百姓穿着的男子吩咐道:“兵部尚书丁祐因倒卖赈灾粮而延误灾情,正在押解回城的路上,你务必要保证不能让他活着进入泰康。”

    “小的明白。丁祐一死,兵部尚书一位空缺,朝中没有比贺大人更适合的人选了,这样一来户部尚书一职必然就到了大人囊中,小的先提前恭贺解大人。”

    “慎言。贺大人最不喜下面人管不住嘴,事未成之前不要多嘴!还有,救济堂这几天怎么样?”

    “一切顺利,大人,”那男子将桌上放的一个盒子转向解禄打开,露出一排明晃晃的金条,“大人,这是底下人这两天孝敬您的,救济堂的事您大可放心。”

    解禄看着金条,眼里没有闪过任何波动,缓缓地放下茶杯,拿出了两条给了那男子,悠悠说道:“有心了,也让下面的人收敛些,别太过了。”

    那男子应了一声准备转身离开,曲萧和立马拉着萧风笙躲进了旁边没人的雅间,待那男子离去,二人才悄声下楼出了酒楼。

    策马跑一条街口后,曲萧和勒停了马愤愤说道:“他们让陛下彻查赈灾一事,查来查去最终查到了兵部尚书丁祐头上。如今他们要在丁祐回来的路上灭口,那贪污赈灾粮款的人自是……贼喊捉贼!”

    “你小点声!咱们先回去,若贺华亭成了兵部尚书,那空出来的户部尚书他定是推举解禄,我父亲在户部本就深受贺氏党羽的打压,这样一来,贺华亭的手再伸到兵部,我父亲的处境岂不是更加艰难了。还有你们家,岂不是也要受贺家的制约了。”

    “那怎么办?”

    萧风笙只是个纨绔子弟,遇事自然先搬出长公主:“先回我家,赶紧将此事告诉我母亲。”

    曲萧和忽的想起刚才解禄和那小厮的对话,便拉住萧风笙说:“刚才他们提到了救济堂,咱们先去那看看究竟有什么猫腻!”

    二人在光华巷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往北城门外的救济堂扬鞭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