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落空
    第二日卯时,天色微亮,顺帝率众皇室宗亲来到了通仙殿。距离上一次顺帝亲临皇陵祭祀,已有十五年。

    风调雨顺之时,当权者只当是自己励精图治的功劳,若遇到天灾地变,便只忙着求先人庇佑,求上天垂怜。

    通仙殿院中的青铜鼎内缓缓升起缭绕烟雾,周围猪牛、五谷、美酒、瓜果一次在祭坛上摆开,鼓声震震,钟声回荡,司天台的祭司们身穿五彩华服,缓缓吟诵祭文。

    殿内,顺帝取了三支香,用长明火点燃,跪在满殿牌位前,高声祈福:“皇天后土,恩德如山,南风先贤,深仁厚泽,万代千秋,鸿运永续。甘霖降,草木盛,畜牧旺,四海聚,天下平!以此歌咏,馨香祝祷,愿我南风,国泰民安!”

    风雪鸢跪在最后一排,微微抬头,看着院外祭司们将贡品一一焚烧,心里感到一阵悲哀。

    皇陵之外,是骨瘦嶙峋的灾民为了一口吃食跪地乞讨,皇陵之内,无数粮食鱼肉却化作一缕缕黑烟。

    众人依次上前敬香,轮到风雪鸢时,主持祭礼的司天台掌使魏参喊了两遍,她才回过神来。

    “请雪鸢公主敬香。”

    风雪鸢匆匆起身上前,小心翼翼接过宫女递来的香,在长明火上引燃,跪在软垫上,双手举香,与额相齐,躬身敬礼,叩首到地,稽留多时。

    “啊!”魏参脸色一变,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风雪鸢不知所以,起身看向周围,只感觉空气瞬间冰冷凝固了下来,众人皆变了脸色,低声议论着。

    她低头一瞥,发现自己手上的香竟然熄灭了。

    祭礼上出现如此不祥的征兆,难怪魏参吓得叫出了声。正当风雪鸢不知所措时,一个冰冷沉静的声音从顺帝和贺皇后身后传来。

    “愣着干嘛,再把香点燃。”

    风雪鸢寻声望去,只见那人面无笑颜,神色自若,嘴唇微抿,散发着一种怒不自威的气场,看年龄大约四十左右。虽然风雪鸢不认得那人,但根据年龄和所跪的位置来猜测,能在顺帝和贺皇后开口前就先发令的,只有林安长公主了。

    风雪鸢按照她这位姑母的指令,再次将香放在长明火上。

    没点着。

    再放,依然没点着。

    风雪鸢心里“咯噔”一声,顿感事情不妙。今日她本想着祭礼之后,便可跟随顺帝回宫,可如今祭礼在她这出了问题,恐怕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

    这时,贺皇后缓缓开口道:“陛下,不如让公主提前离殿休息吧,免得冲撞了祖宗,惹祖宗不待见。”

    “父皇……”风雪鸢怔怔地望着顺帝,希望顺帝能替她说话,可顺帝一向对不吉利的事忌讳得很,只叹了一口气,示意黄公公请风雪鸢出去。

    风雪鸢皱眉看着手中的香,突然发现那香前半截的颜色似乎比后半截要深一些。她轻轻捻了一下香的前段,微微湿润。

    “父皇!”风雪鸢将手中的香拿给顺帝看,“父皇,此香有被水浸过的痕迹,所以才无法点燃。”

    顺帝接过风雪鸢手中的香,轻轻摸了一下,厉声问道:“祭祀用的香是谁准备的,怎会被水浸湿了?”

    通仙殿中几个宫女“扑通”跪地,颤颤巍巍地说道:“回……回陛下,这香是章嬷嬷亲自准备的,前些日子库房有些渗雨,许多香受了潮,是章嬷嬷挨个挑选了今日用的香。”

    顺帝将手中的香递给黄公公,铁着脸问道:“章嬷嬷现下如何了?”

    黄公公俯身回道:“回陛下,章嬷嬷昨夜受刑晕过去几次,现下送回耳房了。”

    “不中用的奴才,也不必留了。”

    风雪鸢打了一个寒颤,她想着能把章嬷嬷把这些年做的脏事都抖出来,再受些皮肉之苦,也就足够报当年驱逐之仇,给贺皇后一个警醒了。按照往日来看,章嬷嬷绝不会亲自动手准备这些东西,若是贺皇后安排的,那她当真心狠手辣。

    贺皇后却松了一口气,章嬷嬷活着,她总是心有不安,倒不如利用她最后一次,让风雪鸢在祭祀之礼上出错,又可借顺帝之手除去后患。贺皇后看着风雪鸢,暗自得意:无论你是否发现那香受潮都无所谓,祭礼出了差错,陛下心里总是会有疙瘩,这疙瘩还是得由你来解才是。

    “陛下,”贺皇后缓缓开口,“处理奴才事小,耽误了公主敬香才是大,不如先让鸢儿完成仪式吧。祭礼出了差错,一会儿让魏掌使看看该如何破解。”

    魏参对上了贺皇后眼神,心领神会。

    顺帝微微点头,风雪鸢又拿了新的香,谨慎地完成了仪式。

    祭礼结束后,顺帝单独召见了魏参。魏参这个副使的位置是贺皇后的兄长贺华亭举荐的,专门替贺家以天象为由私心自用。

    魏参三言两语,就将刚才祭礼之事与风雪鸢扯上了关系:“陛下,尽管章嬷嬷办事不力致使混入受潮的香,可这香却不偏不倚让雪鸢公主拿到了,只怕是祖宗显灵,大有深意啊。”

    “有何深意?”

    魏参答道:“陛下,臣昨夜观星,见北方七宿中原本该出现的壁水獝突然暗淡无光,一小星往南而下,隐约可见红光。陛下,壁水獝是獝兽的化身,喜水,喜夏。雪鸢公主替陛下在皇陵尽孝十五年勤勤恳恳,如今陛下刚向上天祈求降下甘霖,又骤然要带她回宫,祖宗灵前一时没有了侍奉之人,恐怕不妥。”

    顺帝眉心皱成沟壑一般,心里虽然想带风雪鸢回宫补偿这些年缺失的骨肉亲情,可在天象和国事面前,他也只能选择放弃风雪鸢。

    当年对叶妃,也是一样的。再心爱的妃子,一旦和国运和天象扯上了关系,又算得了什么?

    一番取舍过后,顺帝漠然说道:“那便传朕旨意,让鸢儿继续留在皇陵吧。只是这通仙殿的掌事朕得好好挑选个人,安排好鸢儿的日常起居。行了,你跪安吧。”

    风雪鸢回到厢房,思来想去,心里总是不安。正当她出门想要去找顺帝时,新上任的掌事公公季光风带着顺帝的赏赐和口谕来到了厢房。

    “奴才季光风给公主请安。”季光风跪地行礼,随后起身说道,“陛下口谕,雪鸢公主勤谨奉上,孝悌忠信,复于皇陵侍奉香火,以续福泽。”

    风雪鸢登时慌了神,上前拉住季光风问道:“父皇呢,我要见父皇。”

    季光风为人还算正直,坦言道:“公主,陛下已经出了通仙殿,准备回宫啦。这不,陛下特意吩咐的,给您这些衣衫首饰,又叮嘱奴才好生照顾公主。公主您就放心吧,奴才定为公主尽心尽力。”

    风雪鸢喘着粗气,飞快地想着该如何扭转局面,顺帝既然已经下了旨,若是她再执意面圣公然抗旨,只会适得其反。情急之下,她想起了林安长公主。

    “季公公,林安姑母在哪?”

    “这……”季光风寻思了片刻,“林安长公主住在西院,现下应该还未启程…”

    话音未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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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鸢就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刚进西院的大门,就被长公主身边的宫女冰凌拦了下来。

    “何人在此冒冒失失!若是冲撞到了长公主该当何罪!”冰凌定睛一看风雪鸢身上的那身白衣,立刻明白了风雪鸢的身份,微微一福,“给雪鸢公主请安。”

    风雪鸢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挂满了汗珠,声音也略带颤抖:“我想见林安姑母。”

    冰凌倒是沉得住气,不慌不忙地问:“公主找长公主有何事?”

    风雪鸢知道贸然前来求林安长公主在顺帝面前替她求情有些唐突,便只道:“昨日奶婆柴氏向林安姑母借了衣服,今日姑母又在祭礼上替我说了话,我想当面感谢姑母。”

    说罢,风雪鸢便往欲往屋里去,却被冰凌伸出的胳膊拦住了。

    “长公主吩咐了,若公主只是道谢,那心意她领了,面就不必见了。若公主还有别的什么事,长公主说了,她也无能为力。”

    风雪鸢一愣,“姑母知道我要来?姑母既然知道我会来找她,那她为何不见我?”

    “公主,”冰凌面无表情,冷冷说道,“陛下的旨意无人敢违,长公主也不例外。更何况,长公主为何要为了公主趟这浑水?”

    是啊,她与长公主并无什么交情,长公主何以会为了她向陛下开口带她回宫。

    风雪鸢看着冰凌身后紧闭的房门,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落了空,踉跄后退了几步,忍着眼中的泪水说:“既然如此,我便不叨扰姑母了。”

    “恭送公主。我们长公主还说了,这身衣服送给公主了,不必归还了。”

    风雪鸢苦笑一声,微微侧身点了点头。

    冰凌见风雪鸢走远了,进屋关上了房门,向林安长公主回禀道:“长公主,雪鸢公主回去了。只是奴婢愚钝,不明白长公主既然将那身白衣给雪鸢公主,让她引起陛下的怜惜,为何此刻又不帮雪鸢公主了呢?”

    林安长公主微蹙眉头,冷眼说道:“是我高估了叶妃在皇兄心中的份量,也低估了皇后的手段。即便风雪鸢长得再像叶妃,也不足以撼动皇兄对天象的忌讳。这么些年,皇后陪在皇兄身边,到底还是她了解皇兄。”

    风雪鸢拖着脚步回到了通仙殿,刚才还庄严肃穆的大殿现下空无一人,只有一层层的牌位,和点点烛火。

    她一个人跪在祖宗的牌位前,眼前逐渐被泪水模糊。百姓皆言她是为了生母守灵祈福才一直生活在这里,可这里的牌位,何曾有过她的生母。葬于大火,死无全尸,皇陵怎容得下这样一具灵魂,爱得热烈,飞蛾扑火,死得绚烂。

    风雪鸢盯着眼前的牌位,眼神中渐渐恢复了光芒,心中的信念也愈发坚定。即便此时此刻被困在宫外,可不代表着这辈子都要被困在宫外。贺皇后她能阻拦得了一次,却无法次次都阻拦。

    十五年都这样过来了,她又何惧再等些时日。

    就这样,风雪鸢和柴婆住回了通仙殿,除了去林伯的庄上远了些,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季光风老实忠厚,风雪鸢该有的份例和赏赐他都一分不落的给她送去。

    风雪鸢的日子又回归了平淡,伴随她的还有漫长无尽的蛰伏与等待。

    直到一日,马三匆匆从东三里庄子上跑回了通仙殿,见着风雪鸢和柴婆,喘着粗气急促地说:“不好了!林伯知道了前些日子是大凤告诉灾民公主您住在守陵人小屋的,生了好大的气,现下要赶黄三娘和大凤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