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鸿几乎挫败地回到家里,他长臂一伸,扔掉肩膀上的书包,倒在床上,脸深深地埋在被子里。
一股干燥,温暖的气息,估计是外婆今天中午拿出去晒了。他不浪漫的想,全是螨虫尸体的味道。
手卷成拳头,无力地砸向棉被。
今天晚上,他居然输了,而且败得很没有智商。
一败涂地,但他不服。
她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什么东西暴露出来了?没有啊,他都没有每天跑去买蔓越莓和巧克力双拼的冰淇淋了。
思绪潮水般滚滚而来,再配上邻居回家时那只大黑狗的胡乱喊叫,更加心烦意乱。完蛋了,他也想乱喊几声。
“小宇,厨房里头有饭菜,饿了拿去微波炉热一下,不饿的话放冰箱。别忘了!不然会馊掉。”张荣英没进来,隔着扇门,这么大人了,饿了自己会找吃的。
游鸿应声好,胡乱抓了一把头发,踩着拖鞋。打开衣柜,抱着换洗衣服走到浴室。洗脸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余照苔的画面。
瘦瘦小小的个子,头发凌乱散在肩膀,睡眼惺忪,一边的脸有点肿,穿着和他一样的,当时他看到实物图很无语的班服。她看到他只是眼睛放大点,随后表情又冷下去。
他可以确定的是,当时自己嘴边的牙膏泡沫洗掉了。
明明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场景平常,时间平常,人也平常。
人,平常吗?
雾气腾腾,想到这,游鸿笑了笑。
平常个屁啊,她一点都不普通。
至少对于他来说,是特别的。
李萍燕早上五点多起来,赶去买菜,她和余正德轮流做饭买菜,昨儿晚上回来太晚了,今天白天得赶去厂里,货车司机上午十点来厂里卸原料,她得看着。
最近听厂里那些女工说,外面的肉包不新鲜,余照苔又特别爱吃,就想着早点起来自己做。余正德昨天下午回来揉好了面团,就差肉馅和葱。
到菜市场,又想起余正德嚷了好久要吃鱼,行吧,给他买一条,反正今天也是他做饭。
时间还早,附近只有一个卖鱼的摊子开着。是熟人,但李萍燕不想去那买,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零五,再不回去来不及了。
李萍燕深吸两口气,朝那走。
“呦,萍燕嫂,来买鱼啊?”鱼铺老板娘是余正德那边的亲戚,自从和余正德爸妈闹翻之后,一家三口和他们没什么联系了。
“是,来买条鱼,草鱼怎么卖?”
老板娘见她要买鱼,堆砌一个笑,多少有几分真心。
李萍燕挑好,拿渔网罩子捞起一条鱼,老板娘把鱼甩在菜板上,菜刀使劲拍着鱼头,鱼尾开始活蹦乱跳,随后停止挣扎,接着就是簌簌刮鳞片的声音。
“萍燕嫂,听说你们再要个男孩?”
李萍燕接过袋子,从包里掏出钱给她,袋子外边有点脏,她扯下一个塑料袋往外套。听见这一句,李萍燕表情冷下来,“你听谁说的?”
“没听谁说,妈之前不就心心念念着你再填个儿子嘛!”
李萍燕甩干净纸币上的水渍,忍住翻一白眼的冲动,“我和正德不打算再要一个小孩,我们有苔苔一个就够了。”
“说是这么说,毕竟是个女儿……”
不等她话说完,李萍燕高声反驳道,“女儿怎么了?!你就不是女的?少吃点盐吧,一天天给你闲的。”
老板娘听见这话,也来了火,身体前倾,肚子的围裙抵住桌台,叉着腰瞪大眼睛,“合着我还多管闲事了?这么说还不想提醒你,趁现在身体还行抓紧要个儿子!再说了,当年要不是余照苔,你俩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李萍燕本来就是暴脾气,忍到刚刚已经是极致,“你有病吧!”
一天下来,李萍燕心口堵得不行,等余照苔下晚自习回来,她热了杯牛奶端上去,看着余照苔房里的灯歇了,才踹醒旁边呼呼大睡的余正德。
啪地一下打开灯,余正德刺得睁不开眼睛,注意到李萍燕的脸色,不敢吭声。数次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能问你怎么了?或者,你又怎么了?
李萍燕冷冷道:“余正德。”
“诶,在在在!”
“我问你,你是不是想再要个男孩?”李萍燕视线从地板转移到余正德脸上,不放弃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余正德纳闷得不行,“没啊,不都说好了,有苔苔就够了。哪来的再要个小孩?”
李萍燕把今天早上的事情和他说,她气得整个人站起来,“我和你说过,当年的事情本就不是苔苔的错,那个孩子与我无缘。当时厂里欠钱没办法把苔苔托付给你妹照顾,结果呢!她倒好!”
她说着说着,无力坐在床上,掩面哭泣,“谁说我都可以,说我女儿,我跟他拼命!”
余正德搂过妻子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我知道了,明天我找他们说去,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再要个小孩,女儿儿子都不想。”
余正德念叨,“怪不得那鱼不好吃,改天带苔苔去乡下抓几条。”
李萍燕知道他在哄自己,被逗笑了:“你有病吧!你不是最怕水?看见河就哆嗦得不行。”
周六下午放假,李萍燕带着余照苔去吃麦当劳,见余照苔脸色恹恹,问:“想不想吃麦旋风?”
天气已经慢慢进入隆冬,李萍燕从不阻止余照苔她自己想做什么,大冬天吃个冰淇淋又怎么样,想吃就吃。
她和余正德自诩不是合格的父母,在余照苔的童年缺失很多瞬间,哪怕每年过年回来,带着她四处游玩,留下一张合影。却发现,每次坐上离别的大巴,余照苔从来都不和他们说再见,车窗外,一双眼睛平静地接受他们的离别。
直到某天李萍燕惊觉,每次相聚时都是奔着离别的终点,孩子怎么会开心的起来?再接到电话,就是那天晚上,余照苔哭着喊她妈妈,说自己当时气急了,没忍住打了表弟。
余正德和李萍燕本就说今年回南阳,知道后火急火燎地回来了,见到余照苔跟表弟比起来没那么严重,稍微放下心来。
前些天老板娘说的那件事,和余照苔有什么关系?李萍燕当时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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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每天刮鱼鳞,鱼鳞把脑子塞满了。
当年,余照苔六岁,闹着要吃蛋糕,那个时候门窗生意差,余正德连夜跑去外地自己拉货,可以省去一笔请司机的钱。李萍燕当时怀着孩子,三个月,下班后赶去给余照苔买蛋糕,走人行道的时候被一辆闯红灯的摩托车撞倒在地。
孩子没了。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接到余正德的电话,说在路上。一个大男人,带着哭腔,李萍燕流着泪,如刀割心。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她感觉到了,那种奇异的连接消失了。李萍燕闭上眼睛任眼泪流,心里和那个未降生的孩子说抱歉。抱歉啊孩子,妈妈没能好好保护你。
等到情绪恢复得差不多,她让人把余照苔接过来,这么久没见到妈妈,苔苔会不会害怕?这么冷的天,衣服穿得厚不厚?
余照苔进来了,李萍燕第一次见女儿这么冷漠、安静。
“怎么了苔苔?妈妈没事。”她努力扯出一个笑,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
余照苔打了个哆嗦,依旧低着头,过了一会,小声说,“妈妈,对不起。”
李萍燕唤她过来,“苔苔,你不要需要道歉,你没有错,蛋糕没有错,想吃蛋糕也没有错,错的是那个不遵守规则的司机,知道了吗?”
余照苔没听见似的,仍然说着对不起,伴随下意识的抽噎。
李萍燕看到余照苔脸上的明显的五指红痕,听见余照苔机械地一遍遍重复着抱歉,心都要碎了。
余照苔刚刚待在她奶奶家,婆婆向来不喜欢余照苔。逢年过节,发给余照苔的红包都比男孙少。
李萍燕心里跟明镜似的,掀开被子下床,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婆婆听见动静走进来,“好好养好身体,还能再生!”
李萍燕用力推开她,“要生你自己生!你和苔苔说了什么?又不是她的错,你凭什么怪到她头上?你有什么资格打她!我和正德从来都不舍得!你把我女儿弄成这样,信不信我和你拼命!”
后面余正德赶回来,之前积攒下来的矛盾一起迸发,好脾气性子,也生生被逼得脖子青筋突起,第一次和人闹起来,闹得这么难看,就此和他们断了往来。
或许余照苔现在已经不记得了,但李萍燕记得清清楚楚,也永远不能和他们和解。
“苔苔,你有没有怪过妈妈爸爸?”李萍燕问。
“没有。”余照苔实话实说,搅拌着手里的冰淇淋,“你是第一次做妈妈,爸爸也是第一次做爸爸。人尽力能做好几个第一次?我第一次帮你买酱油还买错了,买成了蚝油。我第一次骑自行车,把爸爸的画了很久的画撞倒了,上面全是泥。妈,你怪我吗?”
母女俩眼睛弯弯的,笑起来。
苔苔,你也是第一次做女儿,我怎么会怪你。你比任何的孩子都还要好、更加好,下辈子,我还要当你妈妈。
妈妈,你第一次做妈妈,满分都不够给你。下辈子,换我做妈妈吧。
两人各怀心思,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车来车往,酥脆的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影子依偎在一起,永远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