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重新
    余照苔不久前遇见过一次杨浔,说来也奇怪,明明就在隔壁班,她碰见杨浔的次数少之又少,最多是余照苔早上到教室经过二班,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已经有个女生的身影。

    后面她才知道,这个早起到教室的女生应该是杨浔。

    不少人觉得她和杨浔关系不好,为什么呢?因为杨浔和余照苔争夺年级第一很激烈,不是杨浔第一,就是余照苔第一,她们每次分数都咬得很紧,但还是杨浔拿第一最多,所以余照苔经常被人说是千年老二。

    余照苔听了一笑而过,杨浔真的很厉害,她的努力连隔壁班的同学都知道。

    余照苔对杨浔这个人没有嫉妒,只有钦佩。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差,自信都没有,还怎么打胜仗。

    上次碰见杨浔是在一个炎热的午后,蝉鸣扰人清净,余照苔没睡着,她在跟这面物理题决一死战。写完已经一点四十五,还有十五分钟要上午休,走读生已经陆陆续续到教室,留校的同学基本都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酣战之后脑细胞异常活跃,余照苔拿起生词本,走到五楼天台,那天和叶思文谈心的天台。

    天台这一层只有两个文科班,二十五班和二十六班,其他都是空教室,鲜少有人会来这里。

    水泥靠台上放着一本书,燥风突然发狂,书本的纸张像受惊的鸟儿飞快滑动振翅,最终不敌,被掀倒在地。

    这里无人打扫,雨水在这里残留杂质,余照苔走上前,把书本捡起,轻轻拍去封面上粗糙的黑色沙粒。是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书很新,腰封没有折痕,想必它的主人很爱惜它。

    余照苔不小心翻到扉页,纸张上用铅笔轻轻写着两个字,仿佛随时都可以用橡皮擦去,不留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字迹是每次考试优秀作文的常客——杨浔。

    余照苔往右看,才看到被一个巨大铁桶挡住的单薄身影,今天不是周一,不强制穿校服。

    女生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下面就是校服裤子,背对着她,似乎还未察觉到有人到来。

    她张开双臂,几乎贴着栏杆站着,头微微往后仰,马尾辫和白衬衫被风吹得向后飘。

    余照苔有一种她要随时跳下去的错觉,走过去,轻轻唤她:“杨浔!”语气是着急的,她的错觉有时候可以进化成直觉。

    女生转过来,脸色苍白,眼睛眯着,似乎在适应烈日的光线,身体还有点晃。

    余照苔拉住她的手臂,关心道:“你没事吧?”

    谁料下一秒,女生很快甩开余照苔的手,声音冷漠,“没事。”

    余照苔见她抬脚就要走,又唤道:“杨浔。”

    杨浔回头,视线停留在余照苔脸上,很快又移开,等着余照苔的下一句。

    余照苔见她的表情似乎好像在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余照苔忙把手中的书递给她,“你的书。”

    杨浔点点头,像是在表达谢意,右手抽走那本书,依旧没说话。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节一节消失在楼梯间。余照苔想起在主持晨会上笑容甜美的杨浔,又和刚刚拽拽的面孔重叠在一起,还真是……判若两人。

    听完那些女生的议论,余照苔回到教室时上课铃刚好打响。杨浔不像是容易情绪失控的人,怎么突然会失踪不见?

    叶思文将杨浔视作女神,晚自习放学在车棚听到这个消息也十分震惊,“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和家人吵架的人。”

    闹得这么大,曹志远这个平时消息不灵通的人都知道了,他想起这里游鸿和她接触最多,上次开他玩笑差点被游鸿揍一顿,知道杨浔和游鸿都是语文课代表,二班和三班同一个语文老师,平时要去打印室拿试卷和备课组自印的资料,名人名言、时讯热点之类的,几乎每天都要去拿,所以两人的走动稍微多一点。

    当被问及杨浔可能会去哪里的时候,游鸿扶着自行车车把,摇摇头,“我们除了数材料时核对一下数据,再无其他交流。你问我,还不如问她的同班同学。”

    五个人不是看笑话,而是作为同学真的担心一个同学的安危,回家的时候,他们都格外留意路况,骑得很慢。

    余照苔今天晚上忘带钥匙,就去了电子厂,工人已经下班,厂房一片漆黑,余正德和李萍燕在清点材料,还有明天发出去的货。

    李萍燕嘱咐她早点休息,冰箱里还有饭菜,冷冻层还有饺子,饿了自己煮一点吃,她和余正德今天睡在厂房里,明天货车司机很早就要来装货。余照苔连连应好,李萍燕这才放下心来。

    回家的时候走大路,时间已经不早了,南阳没有火车站,外出需要先坐大巴到市里。现在临近年关,车站里依旧灯火通明,只是人很少,还没到春运时期。

    再过一条马路,就能到家,余照苔骑着车,在等红绿灯。南阳县娱乐场所少,当地人也没有过夜生活的习惯,除了加油站和24小时店铺,其余的房屋店铺都熄了灯,周围非常寂静。

    余照苔也觉得自己今天晚上需要早点睡,她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半了,除了稀少的电动车和赶夜路的大货车,没有什么人。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她揉了揉沉重的眼皮,马上亮绿灯了。

    货车的车灯闪过她的脸,眼皮被照的橙红,她一激灵,看到车站门口站着两个人。

    余照苔定睛一看,是今天晚上旁人口中失踪的杨浔,她在和一个男生说话,男生个子很高,远远看着只看得出长长的一条灰色羽绒服。

    分别的时候,杨浔被他轻轻抱了一下,很短暂的拥抱。

    余照苔收回目光,骑着车回到家里。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杨浔找到了。】

    叶思文很快回复信息:【在哪?她还安全吗?】

    【安全,在南阳车站。】

    陈珂:【人没事就好,具体看明天吧。】

    第二天,听说杨浔被罚写一篇五千字的检讨,没有被处分,只是说她身体不舒服,去看病忘记请假了。

    这个理由很假,但同学们只是接下来的几天议论纷纷,事情就翻篇了。毕竟无聊枯燥的学习生活,这点八卦只能成为短时间的焦点,很快就会被各种大大小小的考试淹没。

    余照苔那天晚上看见的,和谁都没说。很多年后,陈珂做了摄影师,某天后期修图的时候,余照苔在旁边。

    陈珂说杨浔和她爱人太般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气场吻合,郎才女貌,站在那不用说就知道他们是一对,问余照苔在高中校庆时有没有见过他们。

    余照苔看着照片相拥的两个人,笑着摇摇头,心却想,早在高中我就见过了,车站门口那个一抱即分的男生嘛。但她还是没有告诉陈珂。

    有些事,本该就是秘密,只是她撞见了这份美好,就像你捡到一块石头,结果发现是好久以前老屋脚缺的那一块,合上去天衣无缝。

    很多东西,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某天以一种意外的方式给予你惊喜。

    比如在高二下学期开学,余照苔和四个人都有联系,本来说要出来一起放烟花,结果各自都有事,不是回老家,就是探亲戚,一起放烟花也就不了了之。

    她之前没有添加游鸿好友,在除夕夜里,余照苔喝了一点米酒。客厅的电视上,春晚又要敲响新一年的钟声。

    在全体人员一秒一秒倒数中,余照苔拿起手机,看着游鸿的头像,手指点开页面,却犹豫不决,加还是不加?

    还是在二零一六最后一秒,她点下“添加到通讯录”这行字,却收到延迟的消息提示。

    在前几分钟,游鸿请求添加她为好友。

    无论有没有那些信,余照苔做下一个决定,她要重新认识游鸿。

    以同学的身份,朋友的身份,不打那些虚头巴脑的谎言和幼稚无比的试探,不做毫无意义的掩饰。

    她想一颗真心换真心。

    余照苔靠着沙发,打下一行字:

    【你好,我是余照苔。】

    【你好,我是游鸿。】

    他们像刚认识的第一天,说一些第一天见面才会用的腼腆语言。

    【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邻居陈婆婆的儿子难得回来过年,现在他的小孩在楼下放烟花,五颜六色的焰火,点亮她房间的窗,她的心似乎也亮堂了。

    余照苔拍下一张烟花绽放的照片,发给他。

    游鸿陪张荣英守完岁,张荣英还想看完难忘今宵再回房睡觉。

    他掏出口袋的手机,收到余照苔的新年祝福。

    游鸿想起今天的目的已达到,心满意足,回房间,整个人失了劲,懒洋洋地倒在床上,身体微微被床垫弹起来,脸上的触感是柔软的棉被。

    他单手拿着手机,删删改改,还是选择回复她一句新年快乐。

    新的消息很快浮在屏幕。

    青苔:【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出来放烟花?】

    他手一滑,这块手机掉在被子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咚。男生的脸埋在被子里,心比晒过的棉花还要软,还要暖。

    游鸿捂脸,抑制不住心花怒放,抱着被子笑声溢出。

    他现在的开心值,简直可以biubiubiu发射卫星到外太空,开心果都没他开心,甜樱桃都没他心里甜。

    游鸿起身,拉开凳子,坐在书桌前,拿起窗台的那盆小青苔,加了一点水,防止缺水干燥,小青苔摸上去毛茸茸的。

    手指轻轻戳一下,收回,又戳一下,如此循环往复,他趴在桌子上,脸倒一边,笑得更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