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十年前,一个狂风骤雨的夜。

    刚任剑雨楼楼主不过三月,时年方十八的荣微,在那瓢泼的雨夜,一人一剑,杀上了临山。

    一时间,江湖人对此闻之色变。

    当年的临山上,只栖居着一个不过二十余人的小门派,往日里除了参加山河盟的聚会,几乎鲜少露面。

    荣微更是自小便养在剑雨楼,双方从无往来。

    却不知事出缘何,那年意气风发的荣微,像是要给整个江湖一个下马威似的,一出手便直接将临山派灭了门,掀翻了原本平息多年的江湖。

    那夜山风簌簌作响,竹雨剑寒光寂寂。

    白雨生烟,荣微玉剑轻跃,过处是鲜红滚烫的血河,至死都铺满惊怖的眼瞳。

    而今时隔十年,江湖中仍有诸多猜测,却始终没有人确切知晓,荣微究竟为何要灭临山派之门,还是以一剑封喉那样的残忍手段。

    只道是剑雨楼素来立于正邪之间,荣微更是被豢养得冷血如剑锋。

    然而,剑雨楼之外的江湖中更是无人知,那年荣微的竹雨剑下,其实留了一人。

    是个半大的孩子,临山派掌门义子,十二岁,被她带回了剑雨楼。

    至此养了整整十年。

    而如今——

    荣微话中的恨意一落,方才还像是被打击到的江陇却是再度抬了眼。

    他眼底还有化不掉的红意,在灭了烛火的幽暗地底,像红梅枝的一尾红,轻轻扫过荣微的眼。

    “姐姐。”

    他开口唤她,还是以如此亲昵的称呼。

    尾音湿润,似潮湿的青苔,仿若对荣微方才的话不甚在意,又放低了语调:“你别气,我不是故意想招你生气的。”

    “镣铐是我自己要带的,”江陇声音沉沉,带着喑哑,“我只是怕,这一回你又会忘了我......就像六年前一样。”

    他的语气中分明没有半分委屈,荣微却生生琢磨出点可怜的意味来。

    江陇话中所说的,是那年同样被锁在此处,年仅十六岁的他自己。

    荣微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如今六年过去,他现下突然旧事重提,也不知道是安的什么心。

    两人就这么在黑暗中对视片刻。

    良久,荣微率先移开眼,掌心一扫,一道劲风飞过,“铛铛”两声,困住江陇手腕的铁链应声裂开,坠落在地。

    他身子蓦地一松,屈着的双腿一软,人不受控制地往前跌去。

    荣微纱衣卷起,皓腕跟着翻动,一把揽住了就要摔倒在地的人。

    她本意只是想把他扶住,江陇却是彻底软了身,就着这个姿势,直直扑进了她的怀里。

    在幽寒地底关了三天,江陇身上仍像个火炉子一般滚烫,烧着点淡淡的松香味,已是男人身骨的上身坚硬撞来,是意料之外的柔和。

    荣微的手一顿,正愣神间,肩膀骤时一沉。

    江陇几乎把自己埋进她的怀里,半散开的发丝钻进她脖颈,细细揉搓过。

    “你又逾矩了。”

    荣微不动声色地把人从肩膀上推起来。

    温暖又清澈的气息瞬间消散在怀中,她还未能辨别这份空落,便见江陇已经迅速整理好了衣裳,人也往后退了几步,像往常一般弓了身,低头道:“抱歉。”

    “江陇自知冒犯。”他敛眸,清亮的眼彻底藏进暗处,“还望楼主大人大量,属下——”

    “算了。”

    荣微看着面前忽然又变回沉默冷静影卫的人,卸了与他对峙的劲,眼中情绪莫名,声音又冷了几分,道:“过去的事就不追究了,今日我来找你,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果然如此。

    江陇心中闪过点点失落,又很快平息,恭敬回道:“影卫江陇,任凭楼主吩咐。”

    荣微不再看他,只是轻轻挥了挥衣袖,重新拿了火折子点亮火烛,领了人往八角回廊上走去。

    回廊幽寂,两人皆是陷入沉默之中。

    只是荣微不语,江陇更是不敢开口,在她浅浅的呼吸声中,他神思游走,飘忽着被火烛点亮的熟悉周围包裹。

    自十二岁被荣微带回剑雨楼,到十六岁成为影卫,其间有整整四年的时间,他一直都被荣微囚于这罗刹殿内。

    日夜枷锁挂身,新伤披旧痕。

    却是名曰历练。

    后来他终得从罗刹殿历练出来,成为剑雨楼内唯一的影卫,自此跟在了荣微身后。

    至今日,也有六年光景。

    他学了荣微那冷面的模样,一身乌衣,没有半分浓墨重彩,更无半分存在,只有成为剑雨楼暗处的一道锋,对她唯命是从。

    荣微对他的态度一直是不咸不淡的。

    她看谁从来都是一副样子,冰冷的,肃杀的,对他也没什么不同。除了那一声被默认了多年的“姐姐”,滋长了他蔓延的某些心结。

    这才在三日前,看着因强行修炼心法而满头发汗、面色苍白的荣微,江陇会下意识不受控制地喊断了人。

    怕她走火入魔,怕她真的就此陷入万劫不复里。

    可他从未如此大声地同她说过话,彼时荣微被呵得一愣,竟下意识解释道:“江湖近日骚乱不止,怕是《剑灵录》有了点消息,好多人都按耐不住要出动了。”

    她看着他当真有些愠怒的模样,难得眼里有情绪波动,声音软了半分,继续解释道:“如今武林才人辈出,我虽占领江湖第一剑多年,可若是一朝被群起攻之,怕也是难挡江湖之水。”

    江陇不解,平日里忍耐克制的小心翼翼尽数瓦解,他从暗影里走出来,看着她,稍稍咽了点情绪,道:“可是姐姐,你也不该因此拿自己的性命来赌,修炼这阴毒的幽冥心法!”

    幽冥心法,为漠北月泉教的禁术心法之一,如其名一般诡谲莫测,修炼之时内力如鬼魅一般游走筋脉,稍不注意便会走火入魔。

    修此心法者,十有九伤。

    所以江陇才会如此一反常态。

    半晌,荣微收了内力,像是幡然醒悟一般,她方才软着的声又冷静下来:“江陇,我修炼心法,与你何干?”

    “你难道要阻拦我?可我该不该做、要不要做,如今还轮不到你来指点。”

    江陇眼底压抑着浓重的情愫,却被他垂下的眼眸遮住,他咬着唇,回道:“无论如何,此种伤身的心法断不能练……我是剑雨楼楼主的影卫,便是你的刀刃,更是你的盾,那些江湖人再厉害又如何?我会保护好——”

    “够了!”荣微皱了皱眉,头疼地按了按眼眶,“江影卫,你今日话太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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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陇唇色咬出一圈的白,乌衣被指节攥住褶皱,竟是彻底犯了轴,“可是姐姐,你这身子分明已经被心法反噬了,真不能再继续练下去了!”

    “你要拦我?”

    “……是。”

    江陇抬头,声音带着急切:“《剑灵录》就当真那么重要?天下武学之多,又为何非得要它不可——”

    “江陇!”

    荣微眼里划过一丝不耐,她不再辩驳,只是轻轻抬了抬手腕,一名白纱衣蒙面女子便从另一边的暗处走出来。

    她双手交叠,恭敬道:“楼主。”

    “把这不听话的影卫给我带去罗刹殿,好好思过一番。”荣微看着面前忽然脸色惨白的人,目光狠戾,“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他出来。”

    *

    回廊已走到尽头,荣微手里的烛火又开始随着穿堂风摇曳,拉回江陇游走的思绪。

    今夜她步履从容、面容清和,看起来这几日倒真的没有再练幽冥心法。

    虽不知缘由是否在他,江陇到底是松了口气,听见荣微声音自顶上幽然而来:“这罗刹殿,也已有六年没有新人来过了。”

    江陇顺着她的视线往下,落在方才铐着他的那座刑台之上。

    剑雨楼罗刹殿,建于百年之前,以地底石洞为基,顺着八卦阵势,分成三层。

    第三层,为修炼内力之地,仅有一寒池,一汤池,修的是冰火两重天的心法,练的却是心性,百年来几乎很少有人进入此处。

    第二层,为练武之地,藏的是三毒三恶道,为剑雨楼影卫必修之学。

    刑台位于其间,荣微虽从未同他讲过这副镣铐放在此处之意,然而江陇对此处早是极为熟悉。

    ——他曾在这度过了艰难的四年,也因此与刑台打过无数回交道。

    剑雨楼底森寒如冰原,常年无人来访,唯有一百零八盏罗汉灯火,日夜相陪于他。

    而罗汉神龛便位于殿中第一层,在回廊尽头、荣微方才来时路的末尾,石壁蜿蜒曲折,是楼中通往幽冥地底的唯一通道。

    朱门腥血脚音沉,寒芒无间地狱开。

    朱红色的铁门面前瘫着个小孩,听见脚步声,惊坐而起,连忙打开铁门,侧过身道:“楼主、江影卫。”

    荣微淡淡点头,侧身看向再度落于暗影之中、辨认不出身量的江陇。

    她眉目微拧,将手中的火烛递给小孩,“将刑台撤了吧。”

    “是......”小孩应声,又随即回过神来,手里的火烛差点摔下去,“啊?”

    他试图从荣微的神情中看出点玩笑味来,却被她的面无表情唬住,“撤、撤到哪里去?”

    荣微视线从江陇身上移到他脸上,“彻底毁了便是。”

    明眼都能瞧出荣微此时心绪不佳,小孩心里又疑又惊,忙扶稳了烛台,点点头道:“是。”

    待他回过神,荣微已经走远,素白纱衣在暗中只余下白雾似的一角,身后几步,是江陇比鬼魅还要隐匿的身影,静静地跟随着她。

    温暖的楼台已经近在咫尺。

    江陇的目光终于舍得缱绻地从荣微背后移开。

    他向轩窗外望去。

    烛火亭亭。

    他在恍惚中惊觉,这一夜落的,是绍城冬月的最后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