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寅时方过半刻,临安城中最大的府邸宅门大开,十几个提着灯的女侍整齐位列于两侧,掌家走在最前,至门楣下站定。

    他回身,朝身后的奴仆扬手,沉声道:“时辰已到,铺丹墀——”

    奴仆动作迅速,鱼贯而出,双臂皆抱着一袭红色绸毯,从宅门往外的寂静街市一寸寸铺开。

    对巷口住着城中年岁最长的屠夫,闻了声响悄悄开门,探出个花白的脑袋。

    又被凌晨的春意刺了满身,连忙缩回头,只留下一双好奇的眼。

    常年不开的府第正门下,枯树簪春,枝桠倾颓,屠夫顺着掌家的视线往上望,押金镶边门楣上,漆黑匾额用端庄楷体写着方正四字:临安侯府。

    他不敢叨扰,连忙合上门,背后传来儿子困倦的问声:“爹,今日是不用去上集了?”

    “侯爷这回可是下了大手笔,今日临安城官民同乐。”屠夫咧嘴一笑,“咱们跟着享福一日咯!”

    儿子面有惑色,“难不成这临安侯府,咱们这等下民也可说进便进?”

    屠夫摇摇头,拍了拍儿子的肩,“自是不能。”

    “我看侯爷预备在城中铺红地,应当是要大摆流水宴,咱们能分一杯羹足矣。”他说着呵呵一笑,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月色,“去躺着罢,难得能睡日舒服的。”

    然而刚至卯时,屋外便开始喧闹,熙攘声一片,屠夫在木板床上翻了个身,“咯吱”一声,他彻底清醒,披了件白褂又开了门。

    这一开门,饶是他见过无数大场面,也被吓了一跳。

    这临安侯府门未开,人堆已排满了市街,丹墀虽早铺好了可供宾客入座的矮脚食桌,却无人入席,皆是朝着那树枯枝翘首以盼。

    正巧被挤到屠夫家门口的是一双同样白发苍苍的佛僧,听见门声,齐齐回头,手中念珠停住转动,朝屠夫微微颔首,“施主,叨扰。”

    屠户爽朗一笑,抱拳道:“僧师,客气,客气。”

    离他们几步距离的垂柳下,一位全身黑衣,头戴黑斗笠的剑客轻笑一声,自言道:“这画面,倒是有趣。”

    “确实有趣。”

    他身后有个女娘应声:“屠户和佛僧,此情此景,可要比这侯府门口探头的这些人生趣得多。”

    剑客闻声回头,看见身后三人,像是早便知晓,毫无惊讶神色,反而接上荣微的话口:“你们竟也这么早便来了。”

    阿浅还在看那两名佛僧,愣愣问道:“公子是如何看出门内那人是个屠夫的?”

    “小姑娘,”剑客似笑非笑看着她,“瞧见他的身板了吗?”

    阿浅下意识点头。

    “比寻常人要壮实,看年纪已然近古稀之年,却仍旧雄浑有力,浑身的肉结实宽厚,一定是做重力活。”

    剑客倒是耐心,指尖在他抱着的那柄粗而厚的剑上点了点,又道:“他的右肩,比左侧还要稍宽几分,贴着药堂的膏药,定是常年右手发力且有劳损,还有他身后挂着的那把刀,圆刃,弯弧,是典型的劁猪刀。”

    阿浅恍然,便听荣微问道:“前夜便在客栈瞧过兄台,不知如何称呼?”

    “暗门,钟暮。”

    闻言江陇的眉梢跳了跳,颇感意外。

    两日前他所探得的三十三天,竟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并不打眼的黑衣客。

    暗门素来夜行无间,以行刺杀、探查为名,无往不利,无血不归。虽入山河盟之派,但暗门的名头说起来,更多人还是忌惮与害怕为主。

    察觉到探寻视线,钟暮黑斗笠轻轻随着摆头的动作扫了扫,拂起垂柳枝,漫不经心问:“那夜客栈出事,只听那萧若云喊江兄,可还不知江兄具体名姓?”

    “江陇。”

    江陇对上他深沉的眼,“不知林兄所说的暗门,是何处?”

    钟暮淡淡一笑,不作答,只是稍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看向那人头攒动的地方,“门开了。”

    漆黑匾额上挂着两个橘黄色的竹质灯笼,被清晨的日光点亮,其下站着一排铁甲披身的护卫,头戴兜鍪,手握红缨长枪。

    掌家站在最前,朝着围上来的人群颔首,声音凛凛,沉稳有力:“今日荔枝宴适逢寒春时节,诸位却不远千里而来,侯府上下感激不尽。”

    “自辰时起,临安城将会由侯爷做东,大摆流水宴席,届时还请诸位自行入座,享用佳肴。”

    掌家面前站着何璆鸣,他背手而立,面容稍沉,威严问道:“管事的,那如何才能入这临安侯府?”

    掌家面色微变,随即很快敛去,又笑道:“原来是山河盟的何副门主,失敬,失敬。”

    何璆鸣挥了挥袖袍,被认出来后脸色方好了几分。

    掌家拱拱手,朝众人做了个揖,带着歉意道:“侯爷说了,今日宴席是为了广邀天下江湖客入府内一叙,自是有江湖派别或是一定江湖名气的贵客,皆可入府。”

    “侯府不大,能进去的人数有限,若有招待不周处,还望诸位体谅。”

    群客中有人语气颇为不满:“如此说来,我们这些非江湖客的便不可进吗?此番大家伙可是特意备了厚礼,诚意十足,如此把我们拒之门外,不厚道吧?”

    “当初侯爷发宴请时,可是说无需请帖、无需备礼,怎到了这门口,进都不给进?”

    未等掌家回应,随即有人嗤笑道:“侯爷都说了,邀请的是江湖客,你这一贱商来凑什么热闹?”

    “何况侯爷还特意在城内设流水宴,可算是厚道了,这可是堂堂一国之侯,岂容你置喙?”

    那商贾被踩了一脚,气得胡须直掀,“你能入侯府,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商人虽重利,可也不比你们,来的就是为了那破秘笈,一个个装得人模人样,可司马昭之心,谁人不知?”

    “嚓!”

    一声清脆的拔剑声,在人群中显耳至极。

    商贾的话瞬间憋在喉间,看着面前寒光闪闪的长剑,双眼一蹬,差点吓晕过去。

    掌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还是那副从容的模样,却是默不作声地退后了一步,这才开口打破僵局,“诸位莫恼。”

    “侯爷自是考虑到如是情况,而今太平盛世,山河安康,百家皆繁荣昌盛,何况官家也早已废除旧制里的百家贵贱之分。因而除去江湖客与王公贵胄,他还有几个颇感兴趣的客人,想要邀请入府一叙。”

    说着,他轻咳一声,抬手招了招身后的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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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厮随即抱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走来,在掌家身侧站定。

    “是什么?”有人焦急发问。

    “黄金万两。”

    掌家微微一笑,掀开了红布,“为了弥补像方才那位不远千里而来却又无法入内的贵客,在外吃流水席的都可在饭后自领钱币五十两。”

    “多少?!”那人惊呼,“五十两?如此之多?”

    掌家将红布重新盖上,轻吐出一口气,“或许这五十两抵不上诸位一路的盘缠花费,但这是侯爷的一片诚心,还望海涵。”

    足够了。

    已做到此份上,再多抱怨,便显得不合礼数了。

    毕竟这临安侯何许人也?

    曾经声名赫赫的平凉大将军,当今圣上的恩人与重臣,此番必是把钱库掏空了,就为了这场荔枝宴能顺利进行。

    “更有趣了。”钟暮嘴角噙着抹笑,“嫡孙百日宴……啧啧。”

    他感慨着看向荣微,“夫人,你说这谢诏声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想干什么?”

    荣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心中有猜想滑过,却只是摇摇头,道:“林兄说笑了,我们一介布衣,怎敢妄猜侯爷的心思?”

    阿浅跟着嘟囔:“小姐,若是入侯府这么难,你们可进得去?”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荣微说着看向江陇,“夫君,去拿荔枝果吧。”

    江陇应了声,抬步要走,又被荣微拉住,“我们同你一起去,这里人太多,就我和阿浅,会怕。”

    她转头看向钟暮,微微颔首,“林兄,那我们便先行一步。”

    “请便。”钟暮点头,抱着剑的手一动不动,又将目光落到侯府门前。

    直到走到巷尾,四下无人,荣微才松开江陇,少见地舒了一口气。

    此番暗门来的刺客看似简单,可方才只是短暂相处,她却从他眼中看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如今放眼这天下,能让她有所忌惮的人可不多。

    此人并非从武功上让荣微觉得想要远离,而是他那双隐藏在斗笠间,如毒蛇般的锐眼。

    好似,只一眼,便能察见渊鱼,入骨三分。

    他和常舒明、林拓、萧若云,甚至是何璆鸣都不同。暗门多为生死客,走的是阎王道,拿的是买命钱。

    被这种人盯上,绝不是件好事。

    阿浅却道:“小姐,我觉着这钟暮,看起来要比那萧若云之辈好一些。”

    荣微勾唇一笑,摇了摇头,“不过一丘之貉罢了。”

    有击鼓声自不远处传来,她收了笑,语气中有关切:“阿浅,出巷子右转便可回客栈,切记,今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等我们回来。”

    阿浅心念一动。

    她垂眸,指尖攥进掌心,轻声诺道:“阿浅知道了。”

    荣微又轻轻拍了拍阿浅的双髻,朝江陇道:“现在,就看这萧若云和贾平,能否把我们的风吹进侯府了。”

    一个好攀谈、一个在临安盛名,特别是贾平,能借侯府荔枝宴开红梅山庄诗酒会,必定和临安侯也有所来往。

    再加上顺应其时的荔枝果。

    思及此,荣微目光微沉,再度盯向那扇漆红色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