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朝阳初升,院子中的青草上面,还沾着露珠。
牧风越坐在桌边,眼睛从手里的书上抬起,透过大敞的窗户,看向院门,只见无叶引着季临一行人走了进来。
身材高大的草鞋少年,背着一个竹篓,挑着两个箩筐,箩筐里坐着两个人,但少年并没有半分吃力模样,反而步履比旁边的高田繇还要轻快。
云七蜷缩在前面箩筐里,纤细的脖子搭在筐沿上,闭着眼睛,长睫毛如小小的扇子,在眼底投下一抹阴影,小脑袋正一点一点往下垂去,竟然已经睡着了。
牧风越哑然失笑,也不知道她这么个小小女娃,在那方莲湖小天地里做了什么,竟然困倦成这样。
他进入小天地后,曾经用神识找过云七,但没有找到,但他知道既然是无竹带着云七去莲湖,自然会护她周全,所以并不担心她的安危。
坐忘观的无竹二师兄,那可是连那方小天地的天道规则都奈何不了的人物。
季临坐在另外一个箩筐里,他无法动弹,身形又比云七高大许多,后背倚着箩筐壁,双腿垂在箩筐外,看上去着实有些可笑。
只是素来明朗张扬的少年,此时俊美的脸上,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时而微笑,时而怅然,时而懊悔。
牧风越从来没有见过季临这般模样,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峰顶大殿里季临请他出手医治少女时的情形,和素日的爽快截然不同,竟然会有点别扭,有点扭捏。
傻小子情窦初开了?
牧风越想到那松绿衣袍少女,马尾高束,生得明艳无双,眉目之间颇有几分从容洒脱之意,虽然并无修为,可坐在大殿之中,在那些惊才绝艳的少年少女之中,让人第一眼只会看到她。
就连高座上的金色衣袍少年,那一方天地的守护人,相当于半个主人,都压制不住她半分风华。
也难怪季临会为之倾心。
只是那松绿衣袍少女,眉眼间隐隐透出霜雪之意,若真是中了凝血符,那可是棘手之极。
季临既当着她的面,说带她来疗伤,为何这一行人中,没有那松绿衣袍少女?
……
吴有在院中放下箩筐,动作很轻,但昏昏欲睡的云七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她起身跳出箩筐,第一眼就看见坐在窗内的牧风越,初升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整个人都似在发光,如冰雪琉璃,精致又脆弱。
仿佛阳光再猛烈一点,白衣少年就会化成一缕雾气消散在天地间。
她实在难以把这个弱不禁风的牧风越,和那个一根手指轻描淡写,就能让万物灰飞烟灭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这也太违和了吧。
季临收回九天之外的神魂,扶着筐沿想要起身,奈何僵硬的身体不听使唤,吴有赶紧上前把他扶出箩筐。
高田繇早就把季临忘到九霄云外了,看着牧风越,伸手捂住自己心口,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样子:“啊啊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季临实在没眼看他,只能对吴有说:“扶我离他远点,我不认识他。”
无叶噗嗤笑出声,云七倒是对高田繇的一惊一乍熟视无睹,比起那一世的粉丝见哥哥的癫狂差远了。
牧风越起身从屋里走出来,朝高田繇和吴有点了点头:“有劳你们照顾季临。”
季临:“哥,这是高田繇和吴有。”
高田繇突然伸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大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却满脸欢喜:“我真的不是在做梦,九境仙人跟我说话了,啊啊啊。”
季临如果不是不能动弹,早就一脚把高田繇踹回东荒。
吴有对着牧风越抱拳行礼,有些腼腆道:“在下吴有,拜见越公子。”
牧风越凝视着吴有,仿佛从这张英气勃勃的脸上,看到了六岁时的吴有,那时的他,眉毛没有这么浓,眼睛没这么大,眉宇间还稚气十足。
那时的他还不叫吴有,叫姬无忧,是姬氏家主的嫡幼孙,六岁时被选进宫中,做了他的伴读之一。
牧风越那时只有七岁,但因为自幼就展露出惊人天赋,一众伴读都对他敬而远之,只有六岁的姬无忧,总是寸步不离跟着他,就连他入厕,都要坚持守在门边。
他有些奇怪,就在没人的时候,问他原因,六岁的男孩稚气未脱,有些腼腆,但语气却极其认真“我答应过爹爹,要保护殿下安危”。
那时他只觉有些好笑,却也心领了这番好意。
一年之后,他零落成泥,有人落井下石,有人袖手旁观,有人幸灾乐祸,唯有姬氏一族,为了救他倾覆了全族。
幸好姬无忧活了下来。
牧风越收回思绪,对吴有淡淡笑道:“我比你虚长一岁,就随季临叫我兄长吧。”
吴有又惊又喜,一时反应不过来,楞在原地。
高田繇自动把牧风越话语里的“你”脑补成“你们”,拉着吴有就是长长一揖:“拜见兄长。”
季临喃喃自语:“便宜你们了。”
吴有回过神后,搔了搔头,心中有些奇怪,越兄怎么会知道我的年龄,笃定他只长我一岁,啊,那他只有十五岁,十五岁的九境符修?
吴有思忖着十五岁究竟是怎么能修到九境这个问题,倒把年龄的事情忘到脑后。
云七正挪着步子,以一种不引人注意的低调方式靠近自己屋子,忽然听到牧风越叫自己名字:“云七,今天的功课还没做。”
啊啊啊,被迫熬一晚大夜打打杀杀,还要逼人去学习,真是没天理了。
云七假笑:“我先回房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就去药室。”
她目送牧风越领着一行人去往房中,准备给季临解毒,心中暗搓搓盘算,等会是在自己房中睡觉,还是在药室睡觉?
她边想边走向自己屋子,却见无叶凑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叶包,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我在莲池会上买的荷花糕,到处找不到你,现在凉了,没有刚买的好吃。”
云七闻到荷叶包里散发的清甜香气,才感觉自己已经饥肠辘辘,她接过来,打开荷叶,里面放着几块淡粉色,荷花形状的糕点。
她拿了一个塞进嘴里,软糯中还带着点弹牙韧性,蜂蜜和芝麻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好吃到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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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舌头都吞下去。
她决定以后要对无叶这个小屁孩好一点。
无叶凑到云七耳朵边,鬼鬼祟祟道:“观里来了个很讨厌的人,你帮我从越公子那里弄点痒痒药,就是那种沾到身上,就痒到满地打滚那种,我偷偷下给他。”
云七默默收回刚才的决定。
……
牧风越把季临腿上和脚上的金针一一取下,扔进旁边的水盆里,盆里的清水顿时变成青黑色,而季临青肿的小腿和双脚,已经恢复如常。
“哥,你说那个松绿衣袍少女,到底是什么来历?明明并无修为,偏力气比我还大,身法比我还快。”
刚才在牧风越给他腿脚施针的时候,季临已经把在小天地里遇到松绿衣袍少女的事情,从头讲述出来。
听到她腰间挂着季临给云七的那把刀,才会引起季临注意的时候,牧风越垂眸,遮住眼底的一抹疑惑。
有无竹护着,那松绿衣袍少女怎么能接近云七,还能拿走她的刀?
高田繇时不时会插上几句话,说下自己的推断。
吴有则站在旁边认真聆听,并不说话。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无叶的声音:“简涵公子派了人来,说有事禀报季临公子。”
季临:“让他进来说话。”
无叶引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正是简涵身边的亲随,他恭恭敬敬道:“以莲湖为中心,方圆五里内都细细寻了一遍,并没有见到画像上的那位女子。”
什么?
季临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你说什么,没有找到那松绿衣袍少女?”
高田繇叹了口气,喃喃道:“所谓萍水相逢,聚散不定,不晓得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她,哎,怎么忘了问下她名字。”
季临眼底闪过怅然若失之意,但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许是有急事走了,哥,你在大殿里见过她,她伤势应该不重吧?”
牧风越沉吟道:“伤势倒是无妨……”
季临松了一口气:“哥既然说无妨,那自然是不碍事了。”
牧风越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那少女眉宇间有霜雪之意若隐若现,倒像是中了凝血符,但他没有亲自把脉查探,对此并不能确定。
这个时候,高田繇突然瞪大眼睛:“季临,你能动弹了。”
季临这才回过神,不敢置信的原地跳了几下,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好了。
“那自然,我哥可是天才医修。”
高田繇惊讶:“不是符修吗?”
季临话说已出口,只能继续冷静道:“说你见识不行,你还不信,符医双修,不行吗?”
符医双修?
高田繇确实从没听说过,但这不妨碍他故作深沉:“符医双修啊,倒是以前在典籍上看到过记载,厉害厉害。”
季临本是随口胡诌,听到真有典籍记载,顿时好奇起来:“那本典籍叫什么名字,我也找来看看。”
高田繇心虚:“很多年前看过的,名字早忘记了,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到时候伪造一部典籍,应该还来得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