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高考落在陈溪微身上最重的痕迹就在于，哪怕高考之后过了很多年，她好似依然活在高考的阴影下。
有时候她经常感觉到无所适从，面对选择时，她总是感觉像站在人头攒动的岔路口，大家都各奔东西，而她却不知要去向何方，只好跟着人头攒动的方向，又或者像个胡乱飞舞的飞蛾，撞到哪儿算哪儿。
她总是这样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眼下的情况也是如此。
周徐来的话，像是隐秘而又直白的告白。
陈溪微却猝不及防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进或者退，她总是没办法一瞬间给出答案。
于是只好按兵不动。
也就在周徐来朝她伸手的一瞬间没有躲开。
“啊小心。”
有小孩儿冒冒失失地冲上来。
陈溪微避之不及，周徐来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拎起脸快着地的小孩儿衣领。
“小心。”他低声说。
一旁的小孩儿红着脸，脚着地后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陈溪微有些惊魂未定地摆摆手：“没事没事。”
小孩儿小跑着啪嗒啪嗒离开后，陈溪微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手腕上的温度。
“你没事吧？”周徐来不动声色地松开握住陈溪微手腕的手，谈不上是分寸，更谈不上是揩油，却暧昧不清得叫人忍不住心里磨牙，生痒。
陈溪微摇摇头，但又觉得这样可能不礼貌，于是只好开口说：“我没事。”
经过这么一打岔，陈溪微也跟着冷静下来似的。
像是被打破的心防后知后觉又竖起来了似的。
实际上，这并不是陈溪微第一次被人告白。
初中的时候，陈溪微长得并不算出众，只能算的上清秀，可再加上成绩好，因此平时喜欢她的男生也不少。
但正儿八经第一次被人告白，是在初二那一年。
班上的一个坏学生，陈溪微也暗自注意了很久的男孩儿突然有一天找上陈溪微跟她告白了。
那时候，陈溪微很开心，很惊喜。
可她很矜持，有着好学生的清高做派，也不敢轻易做出早恋的行为。
她拧巴又骄傲地考验人家：“你喜欢我什么？”
可往日里狂妄到不行，个人空间里各种葬爱言论的男生那一天却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也答不上来。
陈溪微很失望。
于是，短暂的恋情从开始那一天起就夭折了。
然而此后那个男生却在外人面前表现他俩之间好似有轰轰烈烈一般的热恋似的。
他身边的朋友都叫她大嫂，不管她愿不愿意，还到处传这个男生为了她酗酒，打架。
可尽管他这般那般，表现得好似很喜欢她，爱她爱到无法自拔，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他却答不上来为何喜欢自己。
如今二十四岁的陈溪微已不再纠结于这种问题，她的考验早已换了一种方式。
像是抵达她的内心，需要跨过层层坎坷。
而在跨越这些坎时，还需要设置一些适当的奖励。
这样，对方才不会不耐烦，跟她一起沉溺在这场彼此试探拉扯的游戏中，而她既像猎物又像猎手。
——是她在上一段感情中所习得的方式。
奶茶喝完后，周徐来自然而然地接过来，替她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陈溪微没有拒绝。
她笑着问对方：“你买的时候怎么不问我喜欢喝什么奶茶？”
周徐来闻言一顿，他偏过头看她，问道：“你不喜欢这个？”
陈溪微却摇摇头，说：“我不挑，我只是好奇，你买的时候为什么没想过问我，不怕我不喜欢吗？”
周徐来却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他说：“我猜你会喜欢。”
他说的很笃定。
笃定到都让陈溪微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透露过这个消息。
但是她的朋友圈是三天可见，也应该没有发过类似的动态，陈溪微一时有些没想明白，周徐来从哪里知道她喜欢的奶茶味道。
陈溪微向来不相信一个男生才认识自己几天，就能很喜欢自己。
也不相信他能多了解自己。
试探有时候只不过是她的本能。
亦或者是她享受暧昧的一种手段。
陈溪微从没想过要和周徐来在一起。
哪怕是现在也一样。
暧昧是一回事，恋爱又是另一回事。
陈溪微把矿泉水给李淑妹送过去，两人就又隐秘地并肩离开。
广场后是一片小巷子，游客不多，三三两两的。
陈溪微随便钻进了一家便利店，然后从里面冰箱里拿出来两瓶啤酒，冰冰凉凉的。
她递给周徐来一瓶，有些霸道地问人家：“你喝不喝？”
夜晚很适合喝酒。
周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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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陈溪微有些放肆的表情，本想拒绝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他什么也没有说，自顾自地接过陈溪微手里的那一瓶，将两瓶都拿过去，十分自觉地去前台结了帐。
结完账，走出来的时候，陈溪微已经迫不及待似的，凑过来要翻他塑料袋里的啤酒。
周徐来有些头疼地推开她：“你不会还没喝就醉了吧？”
陈溪微说：“我没有。”
周徐来有些不信，他狐疑地看了两眼陈溪微，随后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啪嗒一声脆响在黑夜里，然后再递了过来。
他表现得十分绅士了。
陈溪微顺手接过去，抿了一口，像小猫似的，满足地眯起眼睛。
她说：“拉环啪地拉开那一声，你不觉得很有仪式感吗？”
“不觉得。”
陈溪微也不管他说什么，她像是忽然被按开的开关，开启了某种模式。
她看着周徐来也拉开拉环，喝了一口，然后问：“你第一次喝酒什么时候？”
周徐来说：“成年的生日。我爸拉着我喝的。”
陈溪微坏笑了一下，然后又问：“那抽烟呢？”
听到这话，周徐来很明显愣了一下。
他抿着唇，没有马上接话。
到武陵源第一天的那次，他果然是在抽烟。
包括买薄荷糖似乎也是为了戒烟亦或者掩盖烟味。
陈溪微没有继续追问。
她继续说：“我小时候挺羡慕大人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烟酒都来。”
“而我呢，只能读书。喜欢的衣服不能穿，女孩子要规矩；喜欢的书不能看，因为要读书；喜欢的游戏也不能玩，因为要读书。”
“干什么都是要读书，一切的爱好和欲望都被推迟到了大学。”
“有时候，我都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快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理智，一半是放纵。”
“很难有中间的状态。”
陈溪微是第一次在周徐来面前讲这么多话。
她站在小巷子的黑暗里，像是不再警惕的一只猫。
周徐来默默地听她说完，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陪着陈溪微似的，闪烁着认真的光。
陈溪微说完后，他几乎是不暇思索地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状态？”
陈溪微闻言微微一愣，她拿着酒瓶，好半天儿没有说话。
半晌后，她说：“现在是放纵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