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16号房门口。
金发美女有点紧张,她掌心搓着大腿,对张俭尴尬地笑一笑,用英语一鼓作气地说:“很抱歉打扰你,我过来是想告诉你,我女儿很喜欢你,希望你能留个联系方式……而且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哦对了,我是单亲妈妈,现在单身。”
张俭手掌着门,拖长了尾音为难地“哦”了一声,“谢谢你们的喜欢!不过,我有已经女朋友了,抱歉。”
安静一瞬,金发美女忽然不紧张了,像是如释重负,她自然地笑笑,颧骨上的雀斑都自信起来,语气也变得轻松:“你有女朋友,那你送果汁的那个女孩是谁呢?”
她很聪明,揭穿张俭是在糊弄她。
这下轮到张俭尴尬了,他轻笑一下,垂下眼避开眼神,道一声sorry,不打算回答。金发美女也识趣,耸耸肩摆摆手表示没关系,之后若无其事道别离去。
隔壁传来女孩子迫不及待地追问:“温欣,他们说什么?我没听懂,你快翻译一下。”之后是温欣发出的一声低低的“嘘”声警告,接着隔壁房静止了。
张俭扯起嘴角微笑,偏头看着隔板,似乎想透过隔板看温欣此刻的表情。半晌后,他轻轻关上房门,拿上衣服进厕所间去洗澡。
15号房内。
钟静宜忍着八卦欲,倾听隔壁的一举一动,猜测话题的男主角应该是去洗澡了,她站起来,趴在上铺边沿,小小声地说:“他去洗澡了,应该听不见我们说话了,你快告诉我,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温欣也压着嗓音说话:“没什么,就是那外国人跟他表白了。”
“然后呢?”钟静宜追问。
“然后……”温欣调皮笑笑,“王子拒绝了公主。”
“哦哦,”钟静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顿了一顿,“我就说嘛,他心里肯定还有你……”
张俭在洗澡,大概率是听不到,但温欣还是很谨慎,很怕被张俭听到什么,她急忙打断:“没有,你别瞎说。”
钟静宜愣了下,有点不甘心,一边讪讪地坐回她的床铺,一边低声嘟囔:“肯定有,我这双眼很准的。”
温欣笑着望下去一眼,好笑她对自己眼光的准度那么执着。她正想说点什么,手机响起一声,是一条添加好友申请。
对方留言:你好,我是李维正。
温欣正纳闷李维正是谁,对方又发了一条申请。
留言有所改动:你好,我是李维正,是你大姨介绍过来的。
哦,是那个被她拿来充当男朋友的正科级公务员。
通过好友申请,温欣给他连名带姓备注上,简短回复:你好。
李维正很快回复:听你大姨说,你打算回老家这边考公务员,到时我也许可以帮上忙。
温欣:嗯,那先谢谢了。
李维正: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我觉得我俩挺合适的,我想明年五一把事办了,你觉得呢?
温欣怕自己误解了,犹豫地问:办什么事?
李维正:结婚啊,还能有什么事,嗯?
温欣好笑又好气,心想这什么人哪,面都还没见呢,结婚的日子他就已经选好了。她没好气地回复:李先生,我们现在只是微信好友,不是男女朋友,你是不是太急了点呢?
李维正:成为男女朋友那不是迟早的事?
李维正:我快三十岁了,家里也崔得紧,的确有点着急。
温欣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盯着手机屏幕发愣,一会听到隔壁张俭在房间走动的声音,她目光不由自主地伸向16号房的方向,似乎想透过隔板看那边的光景,看张俭在做什么。
手机又响了下。
是李维正等不及她回复,又发来的消息:你大姨说你二十七了,女性这个年龄已经很大了,是老姑娘了,难道你自己不着急?
李维正这条消息将温欣的反感推到极点,她瞬间觉得自己跟这人肯定三观不合,窝着心火快速打字: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真的不着急,如果你真那么着急的话,不如去找个跟你一样着急的?
李维正:怎么还急了呢(微笑.jpg)
李维正:急了说明被我说中了!你们这些大龄女性就是看不清自己的定位,还爱高举旗帜说自己清醒,但其实已经过了最佳婚育年龄了,就不应该再像年轻时那么挑了哈!
温欣看完消息心火直冒,什么年代了,这男人不但糟粕思想,还妄想PUA女性!温欣没再回消息,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拉入了黑名单。
好好的心情被破坏,温欣有点烦躁地丢下手机,掀开被子跳下床,套上外套想出去走走透透气,转头看见钟静宜睁着大眼睛看她。
“你要去哪啊?”钟静宜躺在床上,手机用手机支架固定在面前。
温欣不想解释那么多,转身去拿保温杯,随口答:“我去接点水喝,你要吗?”
“哦不用,”钟静宜目光回到手机上,塞回耳机继续煲剧,边心不在焉地说,“我晚上不喝水的。”
温欣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穿着拖鞋出门,把门轻轻关上,咔哒一声,门锁自动锁上。她偏头,踌躇地看旁边16号的房门一眼,里面很安静,没半点动静。
这个时间,外面没什么人,车窗外一片被风吵闹的漆黑,咻咻声的,像有飞刀划过。温欣去茶水间添了些热水,之后往餐车方向去,想去那里坐一坐。
很多乘客都回房休息了,餐车只有寥寥几个人坐着,看样子都是像她这样无心睡眠的人。
温欣挑一个离人最远的位置坐,疏懒地靠着沙发背,头微微歪斜,手握着保温杯,低垂下眉眼,默默地发呆,她挺享受这无人问津的放空时刻。
2009年6月,高考结束后,温欣想过找张俭,可找出那串带区号的电话号码时,她又犹豫了,总感觉差了些勇气。
张俭写在她本子上的那串电话号码属于北京。
核实那是北京的号码时,温欣才发现自己对张俭的了解太少太少,她不知道张俭住哪,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张俭讲话不带一点多余口音,完全无法推测他是何方神圣。
张俭在她这里存留的只有他的姓名,和一串神秘的电话号码。
高考成绩出来后,温欣觉得自己稳妥了,读北京的学校应该没问题,后来也真的收到了北京寄来的录取通知。收通知书那天她太兴奋,兴奋得完全忽略了父母的感受,没察觉他们不舍得她去北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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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
那晚,她鼓足了勇气给张俭打电话,接电话的人却不是张俭。
一个苍老的男声,极平常地“喂”了一声,温欣却感觉自己的勇气瞬间崩塌,握着诺基亚手机的手都失望了,她怯生生地问:“您好,请问……张俭在吗?”
老人不答话,谨慎地反问:“你是哪位?”
温欣:“哦!我是张俭的同学。”
“哦……”老人若有所思的停顿,又问,“你找他什么事啊?”
“我……”十八岁的温欣吞吞吐吐好半晌,想跟张俭报喜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她小小声说,“没事。不好意思,打扰了。”
老人觉得她莫名其妙,持着电话愣了一瞬,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温欣倒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火车突然重重颠簸一下,温欣被震得身体跟着倾斜,她纠正坐姿,回过神,抬眼看见张俭正朝她的方向走来。目光相接一霎,她刻意避开眼神,神色漠然地偏头,泰然自若地看什么也看不到的窗外。
张俭双手端一碗泡面,从容地走过来,在温欣桌对面坐下,把热气腾腾的泡面轻轻搁桌上,沉默地瞧温欣一眼,见她无动于衷,他于是也偏头去看车窗。
但他不是看窗外,他在看她,看映在车窗玻璃上的温欣。她很疏离,甚至有点高高在上,这样的温欣,让张俭感到陌生。
张俭认识的温欣,从来都是跟着他的思路走,小女孩心性,习惯性地依赖他,即使在顶生他气的时候,也不会像此刻这样难以捉摸地漠视他。
“欣欣。”张俭注视着温欣的影子,轻声唤她。
温欣没应声,视线动了动,从一个无意义的方向,慢慢转到一个有意义的位置,停住。然后,他们的目光在车窗玻璃上相汇。
后来回想起来,温欣觉得这个眼神长久交融的时刻,她的心理防线起伏过。
最后是温欣先撤走了目光。她垂眸,看他放在桌上的泡面,葱香排骨味,是方便面之中口味相对较淡的,也是她比较喜欢的味道。
面碗的盖子没完全揭开,半掩着,气味藏不住,闻起来蛮香的。温欣看一眼周围,发现这节车厢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她和张俭,她这才惊觉自己可能已经这里坐了很久,坐到开始觉得饿。
她想找手机看看时间,又发现自己只带了保温杯出来,手机没带在身上,正想开口问他几点了,张俭没就笃定地对她说:“已经过了十二点。饿了吧?”他把泡面推过来,“特地给你泡的。”
温欣忽然微笑了一下,笑张俭对她了如指掌,她动动尾巴,他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晚上超过十二点还没入睡,她必然要叫饿,即使是已经在床上躺了很久,她也必定会起来找吃的。
同居的那两年,张俭管这叫大公主的十二点定律。有时张俭在忙工作,温欣先上床睡,过十二点发现她还没睡着,他会自觉地去热一杯牛奶送到床前,然后不正经地逗她:“大公主,起来喝奶了。”
这种时候,温欣都会笑着伸过去一脚,因为这话分明是“大郎,起来喝药了”的改版。张俭也预判了她会伸过来一脚,他会准确无误地捉住她脚腕,情绪实在很好的时候,他还会低头在她脚背上亲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