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周然摘下全息眼睛，眼前的虚拟赛博朋克世界瞬间崩解，冷艳的霓虹色调化为灰暗的现实。
他揉了揉眼睛，感觉到现实世界的空气有些沉闷，仿佛还戴着虚拟世界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身旁的仪器发出轻微的声响，显示屏上各项数据依次闪烁，李简舟专注地盯着屏幕，不时皱眉。他一手扶着传感器的接口，另一只手在操作台上滑动，查看周然的生理反馈。
“怎么样？”周然开口，语气依旧淡定从容，双手抱起保温杯轻啜了一口，
“这几个小时里，我的身体状况有变化吗？”
李简舟从显示屏上抬头，目光闪烁着一丝好奇：“暂时没发现什么大问题，你小子连心率都稳定得可怕。只有血氧浓度在一瞬间有过下降，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说不定只是测量误差。”
周然微微点了点头，走近了一步，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一瞬间的波动，看了一眼时间，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血氧浓度下降的时候，应该就是我在游戏里被弧刃序列击杀的瞬间。”
“啊？是吗？”李简舟挠了挠后脑勺，“可是它后面又恢复正常了啊。难道是因为……你没死透？”
“恢复正常确实有点奇怪，但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周然淡淡地扫过屏幕上的数据，轻轻摇着手中的枸杞，
“游戏了的伤害反馈到现实肉|体不是即时的，但至少从这次看，我们有了突破。高强度的精神体验确实会对现实产生一些影响，虽然不大，但足以成为一种引导线索。”
周然微微眯眼，眉宇中透出一丝疲惫，但这疲惫被他轻描淡写地隐藏在骨子里。
李简舟放下手中的操作台，看着 周然，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那你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我知道你在游戏里忙活着，但一直没听见你说什么具体的内容。”
《深渊》这款游戏很奇怪，虽说是靠全息眼镜连接，但即时在玩家身边，也没有办法听见玩家和NPC的对话。
周然站直身体，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如何简明扼要地解释这场复杂的局面。片刻后，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劫狱。”
“劫狱？”李简舟猛地一愣，眉头皱成一团，“你在游戏里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你现在可以强行退出来吗？会不会影响到你的行动？”
周然轻笑了一声，低头喝了口茶：“不会。他们还需要费点功夫才能打通路径，我还有足够的时间。”
李简舟皱了皱眉，依旧不太理解：“我说，兄弟，你这个计划到底是什么？搞什么双面间谍，又要让污染物信任你，又要让调查局也信任你，这到底是什么操作啊？你这盘棋铺的也太大了吧。”
周然侧身看向李简舟，神情依旧从容，他声音轻轻的，看上去弱不禁风：
“简单来说，我是一个双面间谍。我需要污染物的信任，获取时邈的治疗——这是我生存下去的关键。”
“我懂了。”李简舟点了点头，目光中透着若有所思，“所以你才会为时邈挡下那一箭，对吧？这就是为了让污染物信任你。”
周然微微颔首，承认了这个猜测，然后又道：“与此同时，我也必须让人类信任我，获得科技支持。没有这些支持，我无法骗过污染物，毕竟，我没有那些污染物花里胡哨的能力，只能靠义肢弥补。”
“这我也明白。你那凛锋刃确实给你帮了不少忙。”
李简舟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道：
“但，我还是不太懂，被抓起来和劫狱的意义在哪里？你被关起来，就意味着调查局怀疑你了，越狱不就会更加坐实你的嫌疑？”
周然笑了笑，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沉静如水：
“想一想，如果我是一个污染物，刚刚为时邈牺牲自己，挡下那致命一击，之后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污染物面前，你觉得他们会相信我和调查局没有勾结吗？”
李简舟一怔，随即摇头：“当然不会，他们肯定会觉得你是串通好的。”
“没错。”周然的声音依然轻柔，却带着一股笃定的力量，
“所以我必须让调查局'抓住'我，假装审讯我。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污染物相信，我确实是被逼无奈，不是与人类联手。”
“那你准备怎么出去？”李简舟挠了挠头，依旧有些不解，“你现在被关在这，也没法联系污染物，怎么才能合理的出去，不让污染物怀疑调查局放水？”
周然嘴角轻扬，眼中闪过一丝精明：“通过一场设计好的'越狱'。我”
李简舟一惊：
“啥？！那个越狱是你设计的？不是时邈他们为了救你，才炸掉了调查局？”
周然看着李简舟失望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在这小子心里，时邈到底是有看重我啊？
周然摇头：“不。是我让沈颜安排的越狱，告诉被选中的'劫狱者'，我这个污染物什么都没说，调查局打算制造混乱，假意放走我，实则追踪我，放长线钓大鱼。
这样一来，劫狱者带我越狱的过程，就会很丝滑，调查局不会阻拦，污染物也只会看到我被劫走了。”
李简舟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惊叹：“好家伙！简直是'碟中谍'啊！这种操作真是层层反转……所有人都被你兜进套里了！”
他皱眉思索片刻，继续问道，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要怎么选择这个劫狱者呢？这可是个关键环节，他会经历所有的事情，选错了人，污染物很容易察觉到不对劲。”
周然沉吟了片刻，笑道:“你记得我说过调查局内部有内鬼，对吧？”
李简舟停顿了一下：“对啊，不就是时邈吗？”他顿了顿，看着周然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即一拍大腿，
“难道……除了他，你还发现了别的人？”
周然笑而不答，一双小手捧着杯子。
李简舟看着他，兴趣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到底是谁啊？！”
游戏世界，禁锢舱内。
“劫狱是你让沈博士策划的？”
林允熙的声音提高了八个度，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周然，
“那你选了谁当劫狱者？那个人能靠谱吗？”
周然抬起眼，知道林允熙和李简舟一样，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自己刚说的信息。
不过，林允熙知道的，自然是自己又经过删减的“人类特供版”，不能告诉她双面间谍的事。
“放心吧，林警督。这个人必须对调查局又足够的忠诚 ，同时他也要机灵，才能完成这个计划。”
周然的目光深邃如同平静的深潭，没有一丝波澜。
林允熙眯起眼，显然对周然的回答并不完全放心：
“你这么确定？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小小的失误，可能就会让我们满盘皆输！”
周然依旧保持着他那淡然的笑容，锁扣紧贴着他白皙的手腕，冷光映衬着他苍白的脸。
“林警督，你应该知道，最合适的人选，从来不是那些一眼就显眼的老手。有人越是青涩，越容易被忽略，但在关键时刻，往往更加可靠。”
周然眯了眯眼睛。
林允熙还未作出回应，下一秒，禁锢舱的墙壁突然发出巨大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外面猛力撞击过来。
轰的一声，墙壁轰然倒塌，烟雾四起，铁锈碎片飞溅。两个人立刻转头看去，浓烟中，一个年轻的身影穿透而入。
“祝千山？”
林允熙认出了他。
他是林正熙手下的短刀队员，虽说年纪轻，但是实力不俗，曾在几次关键任务中展现出能力。然而，林允熙却从未料到他会被选入这么高等级的行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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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然站在原地，神色如常，开口：
“你来了。”
同时，他也瞥了一眼祝千山的血条:
【祝千山：250/250（？？？）】
极为不正常。
这也是周然选择祝千山的原因——看来他已经快要被污染物召唤了，在不久的将来，他应该就会成为调查局里的新的内鬼。
祝千山点了点头，迅速汇报道：“沈博士已经完全安排好了，说服上级批准了行动，现在外面已经制造了足够的混乱，周然，快跟我走。”
周然嘴角微扬，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祝千山见状，急忙扫描瞳孔解开了周然手腕的锁扣。锁链落地时，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与此同时，周然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苍白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脆弱纤细。
“走吧。”
周然看着那个满是能源灼烧痕迹的洞。
他随意理了理衣领，眼神不经意间扫过祝千山。
林允熙站在后方，皱眉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依旧有些不安，忍不住大声提醒：“周然，别忘了给我传信息，追查伊瑟尔的事情！你别耍什么花样！”
周然闻言，转头轻轻一笑吗，道：
“放心吧，林警督，我会帮你的。”
然而，林允熙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尘土之中，心中的疑虑并未消散。
她始终觉得，周然在这场复杂的局中，似乎扮演着比她想象中更为深远的角色。
周然跟随祝千山走出禁锢舱，迎面而来的，是外面弥散的烟雾和混乱的景象。
然而，异常调查局远方的浓颜外，一双冰冷的眼睛悄然注视这一切，仿佛在等待猎物上钩。
“伊瑟尔大人，您确定……我们的线报是正确的？”
庞仆低声问道，
“今晚真的有劫狱行动？您也有调查局副队长的身份，可是您……并没有得到关于周然进入调查局的身份啊。”
时邈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冰冷不带情绪：“不会错。我昨天加快了对祝千山的召唤进程，他的眼睛和耳朵可以成为我的工具，在他进入地心之前，我通过他看到了一切。”
庞仆皱着眉，依旧有些焦虑：“可是这么大规模的计划……是谁策划的？难道除了我们，还有污染物想救周然？”
时邈没有回答，显然他也无法完全确定背后的策划者是谁。他的对召唤体的通感后，获得的片段较为随机，祝千山那边的信息也不完整。
但时邈深知，周然的价值非同一般，无论是调查局还是其他派别的污染物，都对他虎视眈眈。他不能允许任何意外的出现。
突然，浓烟中隐约闪现出两个身影。
时邈的目光陡然一凌，在夜色中，毫不犹豫地幻化出了部分伊瑟尔的原型。
那如同流体般的黑暗，瞬间变得犹如幽灵般飘忽，伴随低沉的能量，迅速朝着那两人冲去。
祝千山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背后袭来。他惊讶地回过头，看到那如同深渊般的黑影朝自己蔓延来，手足无措。
周然却已早已察觉到这一切，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感受着伊瑟尔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靠近，周然轻声说道：
“伊瑟尔大人，您终于来了。”
周然说话时，刻意带着几分疲倦与虚弱，仿佛这段时间的审讯和折磨让他濒临崩溃，
然而，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像是猎手在诱导着自己的猎物。
周然扬起手臂，那苍白皮肤的锁痕，如同青紫色的蛇蜿蜒在他的“皮囊”上，令人心悸。
时邈的目光琥珀色的眼中掠过一丝暗色。
周然看似无意的垂下眼睑，声音淡淡道：
“我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活着为您效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