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半个时辰前,西边厢房里出来谈话声。
“小姐,这样可以吗?我们不会被发现吧?”海棠不安的问道。
“我喂谢昭吃了迷药,他暂时不会醒。”江蓁褪下身上的长裙上侍卫的衣衫,“今夜咱们定能离开。”
“木炭呢?”江蓁问。
“在那。”海棠怒了下嘴。
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堆木炭,这是冬日里她们省下来,确切说,那时江蓁便为离开做准备。
“若是太子殿下发现我们不在屋内……”海棠都不敢想那个画面,谢昭的狠戾她最清楚,真被他发现,她们的下场会很惨。
“先离开这里,后面的事后面再说。”江蓁推开窗子看了眼外面,见侍卫没在,低声道:“把木炭分开摆放。”
海棠:“是。”
半晌后,一切准备妥当,海棠举着蜡烛问道:“小姐,要点吗?”
江蓁:“点。”
蜡烛扔进了木炭中,火苗瞬间而起,起初只是点燃了帘子,接着是堆积在一起的衣衫,屏风…
不知何时风变大,屋内的火苗也烧的一人高。
浓烟滚滚,海棠挽上江蓁的手臂,“小姐,咱们快走吧。”
江蓁回望了一下身后,昔日的种种随着这场火一起埋葬,她道:“自此世上再无江蓁。”
谢昭一直在做梦,醒醒睡睡,他梦到了江蓁,好像是孩童的模样,他被宫里其他人欺负,江蓁冲上去,把他们赶跑。
她对他说:“从今以后我护你。”
梦境辗转换成了一番情景,寒冬腊月,雪花飞扬,贵妃娘娘罚跪,那日他整整一天未尽事。
傍晚朝自己的住处走,双腿发软虚浮。忽地不知谁从后面推了他一下,他跌进了湖里。
湖水冰冷刺骨,他冻得牙齿打颤,拼劲全力挣扎时,有人在岸上狂笑。
是他那群“哥哥们”,还有宫女太监。
他们笑得狰狞,骂声一阵高过一阵。
“谢昭,你这个贱人之子,早该死了。”
“我看到你就恶心,死,快死。”
“敢和我们争,你配么。”
“让你那个下贱母亲省省吧,父皇才不会再宠幸她,她就是把你毒死了,父皇也不会心软。”
“去死,去死……”
谢昭最绝望时有人跳进湖里把他救了上来,那人笑着对他说:“别怕,我会护你。”
谢昭看着她全身湿透,抖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心在那个瞬间暖了下。
原来,还是有人在意他的。
后面的梦境有些凌乱,一会儿是小时候女孩送给他荷包的情景,一会儿是他把江蓁抵在墙上亲吻的情景。
画面交织,再度回到幼时,他问女孩,你叫什么?
女孩眉眼弯弯,含笑说:“江蓁,殿下,我叫江蓁。”
幼年江蓁的脸和长大后江蓁的脸重合到一起。
蓁蓁,他的蓁蓁,他这辈子都不能放手的人。
谢昭头痛欲裂,挣扎着要转醒,可梦太重,他始终无法挣脱。
最后这幕,江蓁执意离去,他不允,两人在房间里纠缠起来,她哭着问他,为何对她这般?
能为何?
因为他心悦她。
因为爱她。
深入骨髓的爱,克制隐忍,却又不得不爱。
他时常怕这种爱会吓跑她,所以总是刻意让自己装作不爱,这样或许能长长久久把她留下。
他的蓁蓁……他的命。
有人曾问过他,爱而不得会怎么办?
他回:那便毁了。
其实不是那样,即便爱而不得,他也不会放手,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梦里的谢昭死死桎梏着江蓁的腰肢,不许她离开,“江蓁,你是孤的,生生世世都是。”
谢昭是被烟呛醒的,清醒的瞬间他从房间里跑出,看着西面厢房吞噬在火海中不知为何他心狠狠缩了下。
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他抓住护卫问道:“江蓁呢?”
护卫指了指吞天的火苗,“小姐…小姐在房间里未曾出来。”
红色火焰在男人深邃的凤眸里一点点漾开,细看下才知道,不是火焰,是血。
他整个眼眸里都是血,眨眼的功夫,血从眼角流淌下来,如鬼魅一样。
他拎起下人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
“殿殿下,小姐小姐她还在西厢房里,半个时辰前,小姐曾要过茶水。”下人颤颤巍巍说道,“奴才亲眼所见。”
谢昭手指缩起,几乎要把他勒断气,忽然不知谁说了句,“这里有东西。”
谢昭回过神,松开手,踉跄着走了过去,侍卫递上荷包,“殿下,这好像是小姐的。”
谢昭接过,看着荷包上的并蒂莲,心一剜一剜的痛起,这确实是江蓁的,他曾见她戴过。
江蓁,江蓁……
谢昭嘶吼道:“江蓁——”
随即,迈开步子朝火海冲去。
恍惚间,眼前浮现的出幼时的场景,她说,别怕,我会护你。
她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给你。
她说,我们是朋友,一辈子不离不弃的朋友。
“江蓁,江蓁。”谢昭声嘶力竭的呼喊着,火苗点燃了他身上的亵衣,侍卫见状急忙把他从火海中拉出来。
“殿下,不可。”
“放手,放手。”他要救江蓁,若是救不出,那便一起死。
一起死!
谢昭第三次欲冲进火海时,被暗卫一把劈晕,天旋地转间,他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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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江蓁在对着他笑。
她说,谢昭,我走了,这辈子再不复相见。
……
这是谢昭不吃不喝的第十天,滴水未进,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天子得知后怒其不争,昏了过去。
后宫乱成一团。
大臣们跪地求太子殿下进食,谢昭睁眼睨着上方,不言不语像个活死人。
第十五天,谢昭眼睛已经不太能视物,看什么都模糊,也有些听不清周围人讲什么。
但江蓁的声音他却听得很清晰。
她在笑,笑他疯癫,竟然舍得不要江山。
谢昭唇角动了下,她不知道的是,江山在他眼里从来都没有她重要。
江蓁笑他假痴情,真那么喜欢她,这三年为何对她这般。
谢昭轻嗤,是啊,他该死。
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他问江蓁,能原谅他吗?
江蓁笑笑,不能。
谢昭心一缩,是呀,她不可能原谅他,他亦不能原谅自己。
谢昭是真的想求死,他闭上眼,蓁蓁,你等我,我马上来。
……
半睡半醒第二十五天,谢昭的气息已如游丝,随时都可能消失。
大臣们依然再求他进食,不然云风国将乱。
云风国乱不乱关他何事,他要去找蓁蓁和孩子了,继时他们一家三口还会在一起。
随侍的太监伏在地上,“殿下,你若是真这样去了,谁为江小姐下葬?”
谢昭倏地睁开眼,慢转头看向太监,动了动干涸的唇,说出了久违的话,“你说什么?”
太监:“江小姐如今还未安葬。”
……
江蓁只有衣冠冢,下葬的那天大雨倾盆,好似天都在为她送行。
坟墓是谢昭徒手挖的,谁都不许插手,血渍染红了他的手指,有指甲从根处断裂。
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他仿若未觉,淋着雨一点一点挖,从天亮到天黑,他在雨里跪了一整日,滴水未进,眼睛哭到不能视物。
老太监心疼不已,欲上前帮忙,被他呵斥住,“别打扰孤,你们都走,滚!”
守卫们不敢走远,只能站在几米外等着。
谢昭猩红着眸子低喃:“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
“你怎么会死呢,你那么好一个人,真要是死,也应该是我死才对。”
“……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我给你,你回来好不好?”
“只要你回来,我可以立刻去死。”
“江蓁,别对我这么残忍。”
他哭着撞上墓碑,嗡鸣声传来,好似她在笑。
谢昭失了心智,从怀里取出匕首,右手紧紧握着,一点一点插进胸口里……
蓁蓁,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