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死了
    第16章

    谢昭大概没想活,推进去时动作极慢,像是感触着死亡一点一点的到来。

    同一刀毙命相比,这样的死法更让人心悸难捱,痛到极致,全身痉挛,然后在极致中死去。

    那夜,太子府乱成一团,太医进进出出,血水洒了一盆又一盆,太医束手无策,房间内气氛凝重。

    屋外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为谢昭祈祷,求太子能醒过来。

    天子闻讯后再度昏厥过去。

    大臣一些去了皇宫,一些去了太子府,商议应对之策。

    屋内的烛灯换了一盏又一盏,可始终没有等来太子苏醒的消息。

    太医的哀叹声一阵高过一阵,“太子胸口刀伤极深,加之刀上涂抹了剧毒,太子这次怕是真的……”

    单看胸口的伤还能医治,只是谁也未曾料到,匕首上有毒,且是剧毒,无药可解。

    众人摇头嗟叹,“这次真是不行了。”

    随侍的太监抓住其中一位太医的手说道:“周太医,一定要救活太子,不然咱们都活不成。”

    太子出了事,随侍的人怎么可能会安好,别说随侍的,怕是整个帝京城的人都不会好。

    社稷动荡,国本动摇,这些可都不是小事。

    周太医轻叹道:“不是下官不救,实在是……”

    “实在是太子中毒太深,药石无罔。”

    房中众人急的几乎要撞墙,床榻上的那人安详的闭眼睡着,唇角隐隐扬起。

    谢昭梦到自己到了一处世外桃源,山清水秀风光俊美,他听到了女子恬静的声音。

    是他熟悉中的声音。

    他在山间狂奔,最后寻到了那抹身影。

    是着一袭粉裙的江蓁,她秀眉微弯,唇角带笑,轻抚着肚子说话。

    她的肚子比之前更大了些,但身形还是那般清瘦,她看上去非常好,完全没有被烧伤的痕迹。

    谢昭脚尖欲动,又停下,他不确定眼前是梦还是真的,他怕,怕只是镜花水月,白高兴一场。

    不记得矗立了多久,直到女人回头和他对视,她脸颊上闪过娇羞的神情,“你是谁?”

    谢昭顿住,眉梢蹙起,蓁蓁竟然不认识他?

    怎么可能。

    他大步走过去,“江蓁,是我,你不记得我了吗?”

    女人脸上笑意消失不见,惶恐后退,“你、你是哪里来的登徒浪子,我为何要认识你,你别过来。”

    她脸色煞白的怒吼道:“你再过来我可跳了。”

    梦中的谢昭像是完全听不到她的话一样,想更近一点的靠近她,他不管不顾冲了过去,只来得及抓住她一片衣摆。

    江蓁掉到了悬崖下。

    谢昭想也没想,大吼一声后,跟着跳了下去。

    凸起的岩石划破了他身上的衣袍,谢昭感觉痛意从四面八方涌来,痛到几乎要窒息。

    尤其是胸口那里,不知为何怎么那般痛。

    他从不畏死,可看到眼前这幕,他希望自己能活,至少活着才可以救下江蓁。

    他的蓁蓁,真的不能有事。

    可惜,他还是没能如愿,他看到江蓁的尸体出现在山崖底下,看着她被架在了火上,他飞奔而至,但无论怎样都冲不进去。

    他声嘶力竭的呼喊,“蓁蓁,蓁蓁……”

    女人躺在那里,身上的粉色裙子上染着血,他看着她一点点消失不见。

    谢昭喉咙传来刺痛感,下一瞬,他吐出一口血,倒下前他抓住了地上的杂草,质问苍天,为何对他这么残忍。

    就不能让他如愿一次吗。

    一次也好。

    ……

    谢昭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雨天,他瑟瑟发抖地躲在树下,忽然有人撑着粉色的伞从他身前走过。

    透过雨幕,他看到了那人的脸,瓷白的肌肤,黛眉,杏眸,笑起来时眼睛弯起,好似挂在天间的明月。

    是江蓁。

    是他的蓁蓁。

    “救……”谢昭吃力说道,“救我。”

    江蓁撑着伞走过去,“这位公子,你怎么了?”

    公子?

    她还是不识的他。

    谢昭心一寸寸变凉,老天这是在惩罚他之前做的那些错事吗?

    罢了,不识便不识吧。

    只要她好好的便行。

    “救我,求你。”谢昭说道。

    江蓁眸光落在他受伤的腿上,犹豫片刻后扶着他回了家。

    一切同谢昭期翼的一样,江蓁忘了昔日那个坏坏的他,对眼前的他非常友好。

    她给他做饭,喂他吃药,他们一起上山打猎,下河摸鱼,他们有说不完的话。

    起初她叫他公子,后来她叫他谢昭,再后来她叫他阿昭,后面一段日子,她每次见到他脸颊上都会泛起潮红。

    谢昭看穿了她的心意,先一步开了口,“蓁蓁,我心悦你。”

    那夜的月亮很圆,银白月光映在江蓁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的身形,她杏眸里浮着光,光影绰绰迷得人神魂颠倒。

    含羞带笑道:“我也心悦你。”

    谢昭终于得偿所愿。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茅草屋,两盏红烛,没有宾客没有父母,他们在茅草屋里结为夫妇。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平淡,但却很幸福。

    江蓁怀孕了,他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隆起,看着她生产,他有了儿子,取名辰儿。

    那天谢昭笑了好久,他终于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小家伙很淘气,小时候爱哭,大些便总是搞破坏,没有他弄不烂的东西,为此没少挨谢昭的打。

    谢昭每次教训时,江蓁都会在一旁护着,不许打。

    谢昭舍不得她生气,见状总会压下怒火,先去哄她,久而久之,辰儿知道,爹爹最怕娘亲,只要娘亲一哭,爹爹便什么也不敢做了。

    下次再犯错,他先去找江蓁认错,然后让江蓁护他。

    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

    谢昭开心之余总有一些莫名的担心,他明明当壮年,可身子似乎不大好了。

    胸口痛得厉害,有时甚至无法呼吸。

    江蓁劝他去医馆看看,他总是宽慰说没事。

    事实上,他不好,非常不好。

    而且,他总能听到不同的声音。

    那些声音一直在呼唤他,他们叫他,……太子。

    狗屁的太子,谢昭才不要当,他就想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辰儿要吃山鸡,谢昭拿上箭去狩猎,不但打来了山鸡,还打来了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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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蓁投进他怀里,环上他的腰,撒娇说:“相公,我好想你。”

    谢昭轻抚她的头,温声道:“我也是。”

    落日余晖中,他们吻到了一起。

    谢昭不敢用力,怕把她吻痛,可又情不自禁的加重了力道。

    他很矛盾,想肆意驰骋,又怕惹得她太累。

    最后只好忍着了。

    这晚两人刚欢好完,谢昭抱起江蓁去旁边的屋子沐浴,刚行至门口他便昏了过去。

    那些扰人的声音又出现了。

    “太子殿下,求您醒醒吧。”

    “您已经昏睡一年了。”

    “太子殿下,求您醒来吧。”

    “……”

    谢昭不喜欢这些声音,他拼劲全力把声音赶跑。

    江蓁细碎的哭声传来,“阿昭求你快点醒来。”

    “辰儿只听你的话,你醒来好不好?”

    “外面下雪热,好冷,我想要你抱我。”

    “你说过的,生生世世不离不弃。阿昭,你不要骗我。”

    “阿昭,我给你做了新的棉衣,这个冬日你不会再冷了。”

    “阿昭,你好冰。”

    “……”

    谢昭被两道不同声音拉扯着,像是要把撕裂,他想呐喊,可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江蓁的眼泪掉了下来,掉到他脸上。

    谢昭心一剜一剜的痛,他曾承诺过她,再也不会让她掉眼泪。

    不行,他得快点醒过来。

    谢昭忍着剧痛睁开了眼,望着眼前哭的红肿的女子,唇角轻勾,唤了声:“蓁蓁。”

    他终于…回来了。

    谢昭清醒后的身子远不如从前,不是畏寒便是畏热,他需要吃好多好多的药才能压制住不适。

    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辰儿比以前乖了很多,会倚在谢昭身上听他讲故事。

    他问:“爹爹,外面是什么样子?辰儿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外面……”谢昭道,“外面没有漂亮的花草,没有鸟儿,没有大山,外面有坏人,辰儿,陪着父亲母亲永远呆在这里好不好?”

    辰儿眨眨眼,“好。”

    忽地,辰儿缩了下肩膀,谢昭问道:“怎么了?”

    辰儿说道:“爹爹,为何我会那般怕火?”

    电光石闪间谢昭像是记起了什么,可惜只有一刹那,他把辰儿搂在怀里轻抚,“没关系,爹爹保护你。”

    江蓁端着汤碗出来,“辰儿下来,让爹爹吃药。”

    谢昭真的不想再喝这些黑乎乎的汤药了,蹙眉道:“可以不吃吗?”

    江蓁:“不可以。”

    谢昭宠溺笑笑,“好,我喝。”

    ……

    开心的日子过得很快,冬去春来,辰儿又长高了很多,谢昭已经抱不动他了。

    辰儿扯着谢昭的衣角问:“爹爹,你什么时候陪辰儿去抓鱼?”

    谢昭拉住辰儿的手,扯扯唇角,“辰儿乖,等爹爹好些后带你去。”

    谢昭也不知他的病因,只知他的病每日都在加重,可为了不让江蓁担忧,他没敢声张。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扰人的声音又出现。

    他听到那人说:“太子殿下,两年了,您还不醒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