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午膳摆满了柳家小厨房的拿手菜,道道精致。

    柳清记忆中,家中已许久未曾这般丰盛,自父亲去世后,只靠着些许积蓄和张铁牛的铁匠铺维持生计,日子节省得很。

    只是而今她心乱如麻,食不知味。

    反观沈之衡,吃得津津有味,偶尔还出言赞叹几句,惹得柳母喜笑颜开,直说往后沈之衡可要常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柳母兴致颇高,便说起了往事:“我记得小时候,清儿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总跟在之衡屁股后面跑,一口一个‘之衡哥哥’,要人家给你抓蝴蝶,编花环……”

    “胡说!”柳清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我才没有!”

    柳母并未察觉她的不满,兀自沉浸在回忆中:“有一回啊,清儿把她爹刚种的一棵云柳树推倒,非要把之衡种坑里,还说这样就能快快长大,好娶她过门,哈哈……”

    柳清羞愤欲死。

    她不喜欢这个自说自话,给她捣乱的未婚夫。

    若非此人阻挠,坏了她的大事,此刻她怕是已和盐帮牵上线,距离真相也更近一步了。

    以往的沈之衡是何模样,她早抛之脑后,只隐约记得,儿时确实有个玩伴,模样白白净净,不过在父亲调任清河县令后,两家便断了音讯。

    如今的沈之衡,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字——烦!

    沈之衡也记得那事,缓缓勾起唇角,应和道:“想当年,一个小丫头竟能把云柳连根拔起,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赶忙按她的吩咐去树坑里站着,生怕自己的脑袋也被拔下来,结果蹭得衣服上全是泥,被我娘好一顿骂……”

    “沈之衡!”柳清怒目圆睁,“你再说!”

    她不敢和她娘叫板,但沈之衡,她现在可是很想揍他一顿!

    沈之衡恍若未见她眼中怒火,仍旧徐徐说道:“只是,清儿虽顽皮,却也心善。彼时我被母亲罚站,她便在旁吃着桂花糕陪我……”

    柳清气得咬牙切齿:“这么多年过去,物是人非。如今我已长成了不爱吃桂花糕的黑心人,恐怕与沈大人的期望相去甚远,依我看,这指腹为婚的旧约,还是就此作废了罢,如何?”

    话虽说得得体,但饭桌下,柳清正死死踩着沈之衡的脚趾,大有他要是不同意,就把他脚趾踩断的架势。

    沈之衡吃痛,面色微变,笑意却不减反增,不动声色地夹了个鹌鹑蛋放入柳清碗中。

    “清儿,我知道你心中尚有芥蒂。你且放心,岳父大人之事,我定会彻查到底,给你一个交代。”

    他神色认真,语气诚恳,一派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气概,若换了旁的姑娘,怕是会感动到垂泪。

    但柳清不吃他这套,皮笑肉不笑地回:“不必了,父亲的仇,我自己会报,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清儿!”柳母见柳清这般态度,心下焦急,语气也重了几分,“之衡是你未婚夫,又是县令,他帮你查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柳清把嘴一撇:“我可没答应嫁给他。”

    “你……”柳母气结,抚着胸口顺了半天气。

    对柳母来说,沈家愿意履行婚约,是柳家的福分。

    沈柳两家,虽说多年前是门当户对的世交,但这些年,沈之衡他爹在京城当了知府,而柳清的爹只在清河县混了个县令,还早早过世,两家的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

    如今沈家不嫌弃她们,还愿意娶清儿过门,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只是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对之衡竟是这般抗拒的态度,真是好赖不懂。

    沈之衡见柳母动了怒,忙起身想靠近安抚,但桌下柳清的脚还轧在他脚上,他动弹不得,无奈道:“清儿,你我二人如今这番境地,有些话还是说清楚为好。你若不愿,我自不会强求。”

    柳清见他并非一味油嘴滑舌,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便稍稍把脚抬起半厘,却依旧板着脸:“沈大人明鉴,小女子如今满心皆是为父报仇之事,实在无心谈及儿女私情。待真相水落石出之日,你我二人的婚约,再做计较也不迟。”

    “好,我答应你。”沈之衡应得干脆,丝毫没有扭捏作态。

    其实是因为脚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待会儿离了这柳家,得去医馆看看。

    柳清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成想沈之衡答应得如此爽快,倒让她有些意外。

    她深深看了沈之衡一眼,这人神色坦荡,并无虚伪之色,心中对他的成见也消散了几分。

    饭后,沈之衡拖着一只脚向柳母告辞,柳母还当他是坐久了脚麻,留他去屋中歇息,他连连摆手,以衙中事务繁忙为由,姿势怪异地走了。

    柳清则独自一人盘算接下来的计划。

    眼下,戏楼因贩卖私盐之事被查封,她必须另寻出路。

    刘老板所说的货船即将靠岸,她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

    入夜,戌时,县衙。

    沈之衡刚从医馆回来,正在书房翻阅卷宗,师爷急匆匆走近,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消息可靠吗?”沈之衡神色凝重。

    师爷点头,“千真万确,货船今晚就会靠岸,‘接头人’会扮作力工模样,把货转移至城郊破庙中。”

    沈之衡沉思片刻,吩咐道:“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打草惊蛇。你派人暗中监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是,大人!”师爷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柳清已换上一身粗布麻衣,头发也用布巾包起,作男子打扮,来了码头。

    她听说这里正在招扛大包的,一路打听着,来到招工之处。

    “扛活!扛活!有力气,肯吃苦的都来!”满脸横肉的壮汉扯着嗓子吆喝。

    柳清挤上前去,“这位大哥,招我吧。”

    那壮汉上下打量她,“就你这小身板,扛得动吗?别到时候闪了腰,还得老子把你抬回去!”

    “大哥行行好,让我试试吧。”柳清压着嗓子,瓮声瓮气道,“家中老母卧病在床,就指着我挣钱糊口呢。”

    壮汉看她眼神坚定,也不像是偷懒耍滑的,便点头道:“行吧,跟着我,别乱跑!”

    柳清随那壮汉行至一艘货船前,但见船上货物堆积如山,几个工人正吃力搬运。

    “嘿哟!嘿哟!”

    随着一声声沉重的号子声,柳清也加入了搬货队伍。

    柳清从小力气就大,柳父甚至有送她去军营建功立业的打算,只可惜军营不收女将士。

    小时候的柳清一身蛮力无处施展,便把父亲种在院中的云柳一棵棵都给拔了,因此没少挨揍。

    眼下她贴着假胡子,脸上涂着锅灰,再加上这一把子力气,竟没人怀疑她是女子。

    夜幕低垂,码头上灯火如昼,人声喧嚣。

    一艘商船缓缓靠岸,领头的力工吆喝一声,工人们便开始卸货,一包包货物从船舱里被递出来,堆积在码头上。

    沈之衡也乔装打扮了一番,混杂在一群等着捡漏的商贩中,时不时探头探脑往船舱里张望。

    “我说这位仁兄,你挤甚?这船上还没卸完呢。”旁边一个精瘦汉子不耐烦地推搡了沈之衡一把,语气粗声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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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之衡忙拱手作揖,脸上堆着客气的笑,“抱歉抱歉,在下也是好奇,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稀罕物什。”

    “稀罕物什?哈,只怕你买不起!”那汉子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显然把他当成了没见过世面的穷酸书生。

    沈之衡也不恼,笑了笑,继续观察从船舱里搬出来的货。大多都是些布匹茶叶,偶尔夹杂着几箱瓷器,并无异常。

    “我说你这后生眼力劲儿不行啊,老往船舱里瞅作甚?你要想捡漏,就得盯着那些搬运的力工!有些好东西,还没等搬到岸上呢,就被他们私底下给昧下了!”那精瘦汉子以为沈之衡真是来淘宝贝的,忍不住指点起来。

    沈之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几个工人正合力抬一口箱笼,箱笼外严严实实裹着油布,想来其中之物必然价值不菲。

    那几人身后跟着一道瘦小的身影,竟独自一人抱着箱笼走了出来,箱笼落地之时,扬起一股灰尘,呛得周围众人一阵咳嗽。

    沈之衡以袖掩鼻,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扔箱子之人。

    只见那身材瘦小的工人正拍打着身上的脏污,露出一张沾满锅灰的脸,奈何距离尚远,看不清五官,但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年轻男子。

    “你这夯货,作甚这般毛躁!这箱笼若是碰损了,你赔得起么!”一管事模样的青衣人走上前来,指着那工人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唾沫星子横飞。

    那工人也不回嘴,只低眉顺眼地应道:“小的知错了,下次定当注意。”

    沈之衡越看越觉得这力工眼熟,正待凑近细看,就听那管事又说:“这箱笼不要放在此处,随我去,搬到那边马车上去。”说罢,便抬脚去前头领路。

    柳清抹了把鼻子,回头看向身后货船,有些不太想去。

    她是来此处找接头人的,若是跟着管事走了,误了正事怎么办?

    可若是不去,这管事如此凶神恶煞,又该如何推脱?

    柳清正犹豫间,管事已走出去老远,回头见她没跟上,面露凶相,“哎!我说你这夯货,怎的还愣着?!还不快跟上!是不是不想干了!”

    柳清无法,只得抱起箱笼跟上去,心中暗自打算速去速回。

    两人穿过人群,来到码头边上一处僻静所在。那里停着一辆马车,车厢宽大,车身朴素,没有丝毫装饰,格外低调。

    柳清敷衍地把手中之物往车上一扔,拍拍手便想离去,却突然间被一物什砸了脑袋。

    她低头一看,地上一颗圆滚滚的银疙瘩转了一圈,停在她脚边。

    “赏你的。”管事丢下一句话,转身便驾起马车,扬长而去。

    还有这种好事?倒也不亏。

    柳清捡起银疙瘩,掂量了一下,正欲放进嘴里咬一咬,突然,只听“咻”的一声,一只利箭擦过她耳边,直直追着马车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轰隆”一声巨响,还未走远的马车竟侧翻在地!马儿嘶鸣着挣扎,车厢里物品散落一地。

    那管事反应倒是快,一看情况不对,立马弃车而逃,可刚跑出没几步,就被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官差死死按在地上。

    事情发生得太过迅速,柳清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从身后抓住肩膀,扭着手戴上了镣铐。

    “大人,犯人已抓获!”

    沈之衡举着火把近前,借着火光仔细一看,顿时愣住了。

    眼前这灰头土脸的力工,一双眼清澈明亮,怎的和他未婚妻长得如此相像?

    “沈、沈之衡……”柳清苦着脸,勉强笑了一下,“好巧啊,你也来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