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物理课上,艾德琳依旧选择干些别的事情。
她没有在光脑里继续读那本科幻小说,而是在干净异常的课本上,用华文写着来到蓝星的这几天“生活日记”。
她像一把锯齿刀,突兀地插在了南区加拉格一家的生活中。即便此刻拔出,也带着不知道属于谁的血肉。
当决定打开布莱恩留下的那个文件夹后,当她决定接受布莱恩的馈赠后,脱轨的第一步开始了。
在每一次战争后,布莱恩都会第一时间找到陷入黑暗情绪中的艾德琳。
他知道,艾德琳的骨血里,每一条生命都应该值得尊重,哪怕是她亲手毁灭的。
他第一次问艾德琳为什么的时候,艾德琳同他说起了自己小学课本上的一篇文章。
小男孩固执地站在退潮后的沙滩上,拯救着每一条小鱼,“这一条鱼在乎。”
布莱恩替艾德琳擦干武器上不同生物的血液,“艾德琳,我们得活下去。首先,我们得活下去。”
于是艾德琳不再去说“那条小鱼在乎”的故事,反而是布莱恩总会问起,蓝星是什么样的。
艾德琳同他说起自己成长的华国小城,说起她童年时对于生活幼稚的想象。
于是布莱恩这个“外星人”在匆忙中,拼凑着艾德琳零碎的叙述,搭建了他理解的,艾德琳在蓝星应该拥有的生活。
布莱恩所设想的生活里,艾德琳应该躺在空旷的豪宅里,安静地看着日出日落。
而艾德琳实际上的生活,和一家六口,算上编外人士弗兰克和史蒂夫的话,和八口人挤在一个产权不明的房子里。
布莱恩觉得,哪怕显得过分无趣,艾德琳也不应该再过打打杀杀的生活。
可短短几天,弗兰克、杰弗里、班克里夫特、米尔科维奇兄弟们——
***
下课铃响后,艾德琳把作业本塞进书包里,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伊恩,她怎么了?”凯伦的询问并没有得到答案,伊恩也只是撇了撇嘴,离开了教室。
到了午餐的时候,艾德琳依旧不知道去了哪里。
“要给她打个电话吗?”凯伦有些担心艾德琳,毕竟她还没有得到最新的消息,还以为米尔科维奇家在找艾德琳的麻烦。
“不用,你看——”利普指着餐厅门口,和曼迪一起进来的艾德琳。
“我实在是搞不懂。”凯伦抱怨着,然后去和另一位男同学聊起了天。
利普也没有想到,艾德琳和伊恩这对“伪装情侣红发姐弟”会因为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陷入冷战。
得知伊恩的取向,利普并不惊讶。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太好了,对于这一点他很早就有所猜测。
可是得知伊恩和凯希的事情的时候,他们也打了一架,所以,“要不你和她打一架,我觉得她好像更擅长通过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利普同伊恩举例,“她揍了弗兰克后得到了弗兰克的卧室,甚至去超市的时候会给弗兰克买伏特加。她揍了米奇,现在她快真的成为米尔科维奇家的远房亲戚了。”
回答利普的是伊恩丢给他的半块三明治。
曼迪一边看着把三明治里生菜单独挑出来吃的艾德琳,一边瞄着走出食堂的伊恩,“艾德琳,你确定吗?我染头发可比那个凯伦好多了,你看她对你的头发做了什么。”
“不了,我想慢慢地等我自己的头发长回来,我本来是黑色的头发,也没有那样黑,有些偏棕色。”艾德琳准备放过自己的头发,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的时候,她可不会再去糟蹋它们。
“那放学后我们一起做点什么吧?”曼迪对于米奇和艾德琳之间达成的协议一无所知,她只是非常高兴能有这样一个认可她尊重她的好朋友。
于是放学后,曼迪跟着艾德琳回到了加拉格家,有幸躺在艾德琳的新地垫上吃完艾德琳亲手做的苹果派后,有幸得到了自己的那份数学习题。
“曼迪,你九年级了,怎么错误率比黛比还高。”艾德琳看着同卡尔坐在一块惴惴不安的曼迪,决定让科林找一位学习辅导员,她需要好好地评估这三位小朋友的学习能力了。
收到艾德琳邮件的科林,感叹了华国人骨子里的“劝学基因”后,又找到了一位老同学。
曼迪再一次地确认,她很高兴能有艾德琳这样的好朋友,但她并不理解,“艾德琳,我知道我不聪明。”
“这和聪明没关系,曼迪,你们一家子的男人就等着你来照顾吗?还有,你才九年级,难道你不和我一起去读大学吗?”艾德琳又看向了卡尔的卷子。
“读大学,你别开玩笑了,我读不起大学的。”曼迪在感动之余突然发现,也许艾德琳和自己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们终有一天会分开,艾德琳走向未来,而她会在南区的房子里给一家人做饭打扫卫生。
“你有那么多的兄弟,而且,你得相信米奇,他会给他的妹妹挣出学费来的。”艾德琳说得太过于理所应当,连曼迪都有些动摇。
“好吧,卡尔,你比昨天进步了很多。这周你答应的事情都做到了,该轮到我兑现承诺了。”艾德琳在卡尔的试卷上画了一朵小红花。
“你已经给我这个了。”卡尔晃了晃手上的手表。
“去看电视吧。”艾德琳把他们赶下楼,不忘抢走黛比怀里的书,“别成为小书呆子,现在是娱乐时间。”
“你是个好姐姐。”曼迪看着艾德琳对黛比和卡尔的照顾,说不羡慕是假的。
“大部分时候,我都不确定,我是否能这样做,我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艾德琳看着从黛比手里拿回的这本《普通心理学》。
“你关心他们,你爱他们。”曼迪说。
“关心也好,爱也好,都不是理由。我不是他们的姐姐,我只是一个房客。”在伊恩转身离去的时候,艾德琳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处境的尴尬,她有什么资格对这些事情指手画脚呢。
“可以的话,我愿意花钱请你做我家的房客。”曼迪把艾德琳把房间收拾了一下。
“别了,我从没想过,那间房子会住下这么多人,而且,我怕米奇被我气死。”
曼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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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要回去准备晚饭,带着艾德琳的苹果派,“我会看着米奇吃下去以后再告诉他,这是你亲手做的。”
***
晚餐的时候,家里又还是只有黛比卡尔和艾德琳。
一高兴她把所有的苹果派都送了曼迪,看着空空的冰箱,艾德琳决定带着孩子们出门吃饭。
路过艾莱伯酒吧的时候,艾德琳看到了好几天没见到的史蒂夫,他似乎又开了一辆新车。
艾德琳没同史蒂夫说过几句话,但每次看到他的时候,艾德琳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
那辆二手车被砸了以后,艾德琳觉得也许因为之前没有还清车贷,再买同样的款式本身就不太吉利,她索性让科林给自己换了一台新车,唯一的要求,就是七座。
一上车黛比就发现了这辆车甚至还装了儿童座椅,“艾德琳,暑假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可以开着这辆车自驾游。”
“如果菲奥娜同意的话。”艾德琳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太好了!”
现在是冬天,离来年的暑假还有好几个月,但黛比已经在修改她的“年度计划”了。
卡尔则因为晚上的麻辣火锅拼命地喝水,艾德琳递给他一杯牛奶,“卡尔,吃辣并不能证明你是个男子汉,别喝汽水,喝牛奶。”
***
哄完他们后,艾德琳独自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放着一部犯罪纪录片,她打开电脑,给罗西探员回邮件。
事实上,对于艾德琳来说,发邮件这样古老的联系方式,她并不熟练。
加上自始至终,也只有林律师、科林·陈、罗西探员会和自己通过这个方式联络。
所以艾德琳并没有发现,她通过罗西探员抄送给自己的那份书单的邮件进行回复的时候,也同样抄送给了DR.R的联系人。
此刻正在回程飞机上的瑞德读着艾德琳的邮件,“罗西,你说她为什么也要发给我?”
尽管罗西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确信,艾德琳只是没有留意到同步抄送,但看着一脸诚恳的瑞德,他说出了剩下的那个百分之一的不确定,“也许,她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你应该发邮件告诉她。”
看着没有任何犹豫就开始回复邮件的瑞德,罗西有些愧疚。
摩根拍了拍他的肩膀,“严格来说,她年满十八了。而他,可能吧。”
收到邮件的艾德琳,很快回复了她的电话号码。
她是对光脑非常抵触,但是这不意味着她可以完全习惯于拥抱“旧时代”科技产物。
同她以为的“罗西探员”回了几条关于《普通心理学》的读后感,艾德琳发现在一群严重心智不成熟并且混乱的环境中,她太需要一位正常的年长者来倾诉。
她发去一条信息,“早晨上物理课的时候,我想到自己很久没有见过日出和日落。可刚刚再想起来,天已经黑了。”
瑞德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在物理课上“开小差”,但他找到了手机里的一张照片。
艾德琳打开信息,是一张机舱里拍摄的落日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