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XX商场,一个能把贺兰一辈子工资当场花了的地方。
“你找瞿麦折腾了那么一大圈,就为了带我出来在商场里吹暖气,喝奶茶?还是说压力让你充满了购物欲?”贺兰跟着艾德琳在一家奢侈品店门口排队。
艾德琳不理他。
“你说,奢侈品的意义是什么?”贺兰指着橱窗里的一个包,“同样的价格,我可以买八百个,单位一人发一个,门卫老华给他两个,一个给他家老伴出门买菜的时候用。”
艾德琳依旧不理他。
前面排队的一对年轻夫妻好奇地回过头来,男人对贺兰说,“哥们,你单位人挺多啊?”
不等贺兰回答,他又指着艾德琳对贺兰说,“你懂不懂不重要,她开心最重要。”
而当他看清艾德琳后,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惊喜,他开始翻兜,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名片,“你好,我是SH经纪公司的,你有没有兴趣——”
得了,又是一个被业务指标压垮的打工人。
“别,她有黑历史,属于那种一出道就塌房,这张脸怎么也拯救不了的黑历史。”贺兰替艾德琳接过名片,往自己兜里揣。
男人又看向贺兰,“你要不要考虑换个规模小但是收入高的单位?”
贺兰立马把刚揣进兜里的名片还了回去,“我那是铁饭碗。”
艾德琳不想听他再胡闹,也正好排队排到了他们,“我们进去。”
男人落寞地站在门口,看着毫不留恋的那对年轻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好看的永远有恃无恐,不好看的——唉,你别掐我呀。”
女人抱怨着,“工作工作,排队都要工作,你这样人家以为你是人贩子了。”
男人知道理亏,换上一副好态度,“我的错我的错,我就是可惜了,要是能签下这两个,你明年买包的配额我能确保完成。”
***
走进店里后,艾德琳对SA说,“我需要帮这位先生买点衣服,你们找个人带他去男装部。我还需要看点家具用品,听说你们有个很好看的垃圾桶?”
如果不是SA脸上的笑容过于真诚,贺兰真以为艾德琳在嘲讽。
他拉过艾德琳,“我是公职人员,你给我行贿不行的。而且,你有那么多钱吗?有你也别花在这里啊?”
艾德琳指着一款时装表对SA说,“再给他挑一块低调点的表。”
眼神警告贺兰后,艾德琳又迅速地挑好了垃圾桶、苍蝇拍、两套瓷具、杂志架等等,在被带到女装区的时候,艾德琳终于看到了她要找的人——舒太太。
她对SA说,“我要的这些,都记舒太太的账。”
然后,她亲昵地朝舒太太走过去,“阿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念安还好吗?”
***
舒念安回到华国后,就没有哪天在晚上十点前离开办公室。
接到母亲的电话的时候,他不得不深呼吸,几乎在最后一刻才接起电话,“妈,我晚上不回去吃饭。”
电话那头是一个很熟悉但是理论上绝对不会出现的声音,“废寝忘食对身体可不好,要请我吃饭吗?”
是艾德琳。
“你怎么?不是——”舒念安虽然离开芝加哥有些时日了,但他一直在盯着A国那里资产分割的事情,而且据说她应该在牢里。
“我需要见你,你找一个安全、私密、合适的地方。现在,我把电话给舒太太。”艾德琳把电话交给舒太太。
已经彻彻底底搞不清楚情况的舒太太接过电话,“念安,这是——”
刚刚,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亲昵地走过来“攀关系”,在舒太太误以为自家铁树终于招蜂引蝶还是不错的蝶的时候,对方又拿出了一个证件,“舒太太,我是安全部门的,请你配合我,现在给舒念安打一个电话。”
***
舒念安在最短时间内,能找到的最安全、最私密、最合适的地方,只有舒家老宅了。
安抚好母亲后,舒念安回到了小餐厅,看到埋头喝粥的艾德琳,他说,“我家里饮食比较清淡,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贺兰摇了摇头,“海鲜粥怎么能算得上清淡,清淡一般指的是白粥。”
见舒念安回来,艾德琳放下碗,“这里说话合适吗?”
舒念安点点头,“我回国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你是不知道,老爷子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不提这些,你不是——”
舒念安看向贺兰,询问艾德琳是否能够接着往下说。
艾德琳点点头,“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贺兰。贺兰,这是舒念安。”
贺兰起身同舒念安握了个手又坐回去,一张嘴依旧是不饶人,“你这个介绍,可有可无。”
见他这样说话艾德琳也不反驳,舒念安也懂了,“我记得,林律师和我说,你现在应该在牢里——”
贺兰一口粥就很没有礼貌地喷了出来。
见他咳得厉害,艾德琳不得不起身走过去给他拍着背,就是力度上可能捎带了点情绪。
艾德琳回答舒念安,“你也能看出来,我挺能折腾的,我需要你帮我点忙。”
舒念安没想到,艾德琳会一下子跑来B市,坐在自己家的餐厅里,好脾气地说请自己帮忙,“难怪人家说,红色看起来愤怒。你现在看起来,挺温柔的。”
贺兰觉得,这个舒念安怕是对温柔有不同的定义,他拉着艾德琳继续拍他背的手,“姐姐,我错了,我好好吃饭。”
舒念安被贺兰的话逗笑了,“她今年才十八岁多一点。”
贺兰傻愣愣地看着艾德琳,“妹妹,你真不是敌特势力从小就开始培养的啊?”
艾德琳又给了他背上一巴掌,“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简丹提到你就头疼。”
她不再搭理贺兰,对舒念安说,“现在这个点,芝加哥白天了,帮我打个电话给舒然,我需要你替我问他几个问题。”
艾德琳从衣服兜里掏出纸和笔,写好了问题递给舒念安。
舒念安也不多问,很快舒然的电话打通了。
舒然:“大哥,怎么这么早?”
舒念安:“文件看多了头疼,你怎么样,学校里还忙吗?赫斯特教授有没有给你们提前放假?”
舒然:“别提了,学校现在就是我的避风港,如果能一直做实验就好了。教授你知道的,他每天忙得很,昨天早上刚上课没多久,接了个电话就把一教室的学生扔给我。”
舒念安:“怎么,还害怕呢?”
舒然:“也不是,就是现在不太爱和人打交道了。”
舒念安:“你现在方便问问教授,节日里要不要和你一起和我们度假?我这里在预订一家酒店,人数上不太确定。”
舒然:“好,今天我要是看到他,我就问问,不过可能性不大,他不太方便到华国来。”
舒念安:“不在华国,太平洋的一个私人岛屿,里面对进入人员有很严格的要求。所以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问他节日里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去一个叫“Pluto”的小岛度假。我等你的回复,不管你有没有联系到他,都打电话回复我,好吗?”
舒然:“我也得去吗?我不太想——”
舒念安:“现在就打电话,我等你回复。”
挂完电话,舒念安摇头,“这个小老三,真的是。以为这些事情,能让他成长一些,结果越来越单纯。”
“你护着他,他自然有运气单纯到八十岁。”艾德琳羡慕但不会向往这种依赖他人得到的安全感。
舒然的电话打了进来,“大哥,教授问我,那个私人小岛的主人是不是伯尼女士,他说他好像认识,只是不太确定是不是同一位。”
艾德琳点点头。
舒念安回答,“对的,的确是伯尼女士。”
又过了几分钟,舒然来电,“大哥,教授挺感兴趣的。他说等会儿走我这里走一趟,和你电话聊一聊行程安排,大概半个小时。我先收拾收拾家里,福福昨天在客厅荡秋千来着的,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舒念安看着提到福福时毫无反应的艾德琳,看来,她始终还是介意的,“艾德琳,去我的书房等吧,要喝点什么吗?可乐?”
“咖啡,黑咖啡。”艾德琳跟在舒念安的后面。
“我想喝甜一点的咖啡。”贺兰补充。
“给他做一杯西班牙拿铁,多放点炼乳。”艾德琳解释。
***
在书房等舒念安的时候,贺兰问艾德琳,“所以,你不叫顾回。是一个应该此刻正在芝加哥坐牢的,叫艾德琳的刚满十八岁的女特务?”
“艾德琳·陈,我的真名。”艾德琳看着舒念安书桌上的那本《悲惨世界》,她得问问他,这个书房里有没有隔层了。
“你真十八岁?我十八岁的时候,还在乡下放羊呢。”贺兰说的,也是实话。
“那你怎么考上GA大学的?一边放羊一边写五三习题?”艾德琳倒是没怎么查过贺兰的资料,她不喜欢轻易地翻看身边人的隐私。
“我家就两只羊,有一个挺老的又舍不得卖。它往那里一蹲,我就坐边上看看书。我挺聪明的,而且还能加分。”贺兰摸着书房里的沙发,“你说,这不会是羊皮的吧?我可连羊肉都舍不得吃。”
“舒念安爸爸之前念佛,家里不会有这些,应该是人造皮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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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琳解释。
舒念安恰好推门进来,“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给你,热的黑咖啡,当心烫。”
艾德琳先把贺兰的那杯递给他,又接过自己的那杯,喝一口,然后对舒念安说,“也难为你在我那里受苦了。”
舒念安想到了什么,“我听说,你很喜欢那张绿色沙发,如果可以的话,我给你重新买一张,或者找人复刻一个一样的。”
“不了,你觉得没有我的同意,她有机会坐在上面吗?”艾德琳说不舍得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也有这样做的目的,“已经清洗过了,也是给我的一个提醒。你看,你都觉得我温柔了。”
贺兰对两个人的对话,充满了好奇,但不知道该怎么问。
还好,艾德琳又开始说正事。
她问舒念安,“我知道你有一家生物科技公司,我需要借用里面的一间生物实验室,需要所有人员清场,所有记录删除,如果造成设备损失我会照价赔偿。”
舒念安问,“什么时候要?”
艾德琳算了算时间,“等舒然的电话,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晚上,越快越好。”
虽然贺兰在这里,但实在是,他有很多的问题等到了现在,也不知道过了今天还能不能问,“你为什么不愿意保释?”
艾德琳叹了口气,“本来觉得有点累,心里事情又多,想找个地方好好思考人生。结果,我就是闲不住。”
对于她的节奏,舒念安是非常了解,“你现在年纪还小,等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就不得不感叹人的精力是非常有限的。你不在家,那些孩子们怎么办?”
“你觉得,我会放养他们?都安排好了,但还是不太放心。”艾德琳是一得空就在“脑子”里关注着加拉格一家,“我得赶回去过圣诞节。”
正研究沙发的贺兰突然来了一句,“我们这里,一个A国人说要回去过圣诞节,可不是什么吉利话。”
舒念安看着能忍着这句话还不发火的艾德琳,他终于问出口了,“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你这么——纵容?”
好得很,贺兰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也赶着问,“怎么?你们管这个叫纵容?”
舒念安总算在艾德琳身上看到了熟悉的暴躁,但贺兰的运气实在是不错,舒然的电话进来了。
舒然:“大哥,赫斯特教授自己和你说。”
舒念安:“好的。”
赫斯特:“舒先生,你好。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我很想和你们去度假,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但是,我最近的经济情况——怎么说呢,万恶的助学贷款,我差不多还了,我算算——”
艾德琳接过电话:“教授,十九年还是二十年,差别不大。”
这是艾德琳和利普第一次见到赫斯特教授时,说的一句话。
电话那头的赫斯特教授松了口气,他请舒然暂时离开,“这的确是最安全地联系我的方式了,你做得很好。我没看错你,但是我很抱歉让你卷到这样的麻烦中。”
艾德琳已经不去计较这些,“教授,U.N.新派遣的联络人似乎并不清楚我们的目的,他只想带我和博士离开。”
赫斯特教授解释,“马力诺博士出事后,我们不想扩大事情的影响,也不能再去承担这件事情的风险。是我发布的你和博士的黑色悬赏令,至少这样,U.N.方面还有华国,可以在最快时间内让你们安全回来。”
艾德琳虽然没有接着问,但是赫斯特依旧说出了她不想听到的回答。
“我们决定中止行动,但华国方面有他们的坚持,所以最迟在学术会议结束前,如果始终找不到真正的内鬼,那么——所有人,他们五个,包括在A国的七位相关风险人员,都会被——抱歉艾德琳,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和博士全身而退。”
听到这样的答案,贺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向艾德琳,虽然与他们无关,但他有一种,被莫名其妙抛弃了的感觉。
只是艾德琳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教授,我想请问,这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处理结果吗?这个回答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必须如实告知我。”
赫斯特教授,“不是,这是一种我们不愿意,但又经常要去做的常规流程。”
“我明白了,不过,我从来不做卢浮宫起火救画还是救猫的选择题,我只会找到那个让我做题的人,然后把他扔进火里。”
“教授,记好我的安全代码,记好你出发前对我做出的承诺。刚刚的对话从没有发生过,在学术会议结束前,这是唯一安全的我会联系你的方式。”
短暂的沉默后,赫斯特语气沉重地说,“祝你好运。”
“不,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运气。所以,我很有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