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贺兰电话的时候，瞿麦刚醒。
按照他们三人行动小组“组长”的要求，他必须睡满六个小时。
的确如此，他得到休息过的大脑捕捉到一些之前忽视的问题。
比如，孟天冬接到的行动命令是，配合U.N.方面，找出A国五位教授中的一位问题人员。但是，根据他和艾德琳的互换信息，他们都只知道是一份重要的、影响极大的文件。
他也算见多识广，就算是公布外星人是存在的，各国政府也有能力把这个消息当作假的来“洗脑”公众。甚至公众中的一大部分，会自己进行“澄清”。
这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就是突然出现在里面的谢渺。
他是C大一名普通的研究生，和马力诺博士他们唯一的接触就是去机场接他们到学校，前后真正的接触时间，也就一两个小时。
而根据谢渺室友的笔录，谢渺回来后，只描述了自己是怎么捅了一个又一个小篓子，得到了那位漂亮女翻译的白眼。
如果说为了自己上午的“错误”道歉，那么谢渺应该找的是“顾回”。
如果说为了自己的学术发展问题，那么作为物理学方面的研究生，谢渺应该找的是班纳博士。
所以，为什么他目标明确地敲响了马力诺博士的房门？
凶手完全可以装作房间里没有人，为什么偏偏让他进来，又在半个小时后才杀害他？
这说起来有些可悲，但谢渺的死亡，的确更像是凶手为了把局面搅乱而故意为之。
一个在错误的时间出现的运气不好的人？
甚至因为保密的需要，除了已经被控制起来的他的室友和导师，其他人至今不知道他死亡的消息，包括他的至亲。
瞿麦不喜欢迟到的公正，他换好便服，安排好时桉和其他队员的调查任务。
他也不会完全听从艾德琳或者顾回，所谓的其他调查只是装装样子的提议，相比较个人英雄主义，他更信赖集体的支撑，至少他百分百信任自己一手打磨出来的团队。
他把时桉叫到一边，“明天早上，所有人员的信息要核查完，不能因为之前孟天冬他们核查过就掉以轻心。还有，名单里要加上谢渺、马力诺博士、班纳博士、顾回，还有孟天冬。”
“瞿队，这是？”时桉听到后面几个名字也有些犹豫，谢渺也就罢了，但是剩下的几个人都是官方的特殊派遣行动人员，更何况，孟队——
“他们在你们的调查中，只有两种身份，嫌疑人和被害人。”瞿麦又交代了一些事情，“我出去的事情，你心里清楚就好，有紧急事项，电话联系，我最迟早上七点会和你联系。”
***
班纳博士收到艾德琳的信息后，以需要回酒店休息为由，让雷姆克先生替自己守着医院里的马利。
雷姆克先生的权限等级不高，加上班纳博士本身也只是“编外”人员，华国方面不正式下令驱逐，他也只能陪着干等。
医院门口，班纳博士看到了自己要等的那辆车。
路上，瞿麦问他，“班纳博士，你已经读了七个博士学位了，为什么不花时间读第八个，跑来给U.N.当外包工？”
班纳博士也不是没有回答过这样的问题，只是想到这两天的变化，他换了个答案，“按照你们古代学者的一句话，无知者无畏。”
瞿麦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很合适的答案，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车停在了艾德琳发来的地址门口——一家非常著名的生物科技公司。
门卫敲了敲车窗，瞿麦降下车窗，还没开口，门卫递给他一张通行证和停车指示图。
门卫说，“停车的时候，注意车头方向。”
瞿麦看着门卫离开，又看着手上的指示图，一时分不清，这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主场了。
虽然有些迟了，但是这家公司的办公楼里还是有不少灯亮着，停车场里也有不少来往的车。只是顺着指示图，开到负四层的时候，空旷的停车场，只站着三个人。
其中两个，是贺兰和那个顾回，剩下的——
如果没看错，瞿麦认出，那是这段时间在大小财经新闻里频繁出现的，刚刚执掌舒家的舒念安。
这舒家又在里面掺和了什么？
***
贺兰见了瞿麦，别说脸上的邪气没有了，秀气也快没有了，就是非常勉强地喊了声，“瞿队。”
艾德琳倒是很好奇，看了贺兰好几眼。直到舒念安提醒她，“抓紧时间，我这里明天还要正常开工呢。”
“资本家。”艾德琳咕哝了一句，然后给他们之间简单地介绍，“瞿队长，班纳博士，这是舒念安。舒念安，这位是布鲁斯·班纳博士，还有瞿麦，瞿队长。”
她又特意对瞿麦说，“瞿队长，舒念安是出于个人原因帮我一点小忙，不要过分地进行联想，这件事情也与舒家没有关系，不管你信不信，现在最想清白的企业，就是舒家的企业了。”
舒念安非常感谢艾德琳的解释，“走吧，陈小姐。”
贺兰跟在瞿麦身边，幽幽地说，“艾德琳·陈，她本名。”
***
舒念安先是领着他们通过专属电梯进入实验楼，又通过几扇门禁，终于停在了一间实验室的门口，他对艾德琳说，“这是尽可能符合你要求的，不过你确定不需要实验人员？”
艾德琳看向班纳博士，“我和他就行了。”
她又对瞿麦和贺兰说，“我和博士需要使用一下实验室，我不会对这个行为做出任何解释，唯一可以透露的，就是这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请你们过来的原因是——”
她指着瞿麦腰间，“瞿队，如果发生不可控事件，不论外部和内部，击毙危险源。”
“这是什么意思？”看着走进实验室的两个人，贺兰问。
“我只知道，她是个对自己非常狠心的人。”舒念安也不讲究，直接坐在走廊上。
瞿麦很想问一问，这位商业精英是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的，还好，贺兰比他更八卦。
但是，这个舒念安真是嘴严，他只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掏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办公。
他说，“小贺，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贺兰只想回一句，“连自己都剥削的资本家。”
看在海鲜粥的份上，算了。
***
实验室里，艾德琳脱下外套，直到上身只剩下一件贴身背心。
班纳问她，“你确定吗？”
艾德琳看着身上有些还很明显的斑痕，“没办法，越往这个方面想，我越是不放心，我们得做好一切准备。”
艾德琳通过自己的方式，和班纳博士有过这样的一段对话。
艾德琳：“布鲁斯，你说有多大的可能性，多大的巧合，一场三个人的行动里，就同时有你和我？”
班纳博士分析完艾德琳和自己参与这件事情的逻辑线后，他们都找不到明显的外界推手。
他更倾向于是一种巧合，艾德琳虽然也认同这一点，但是她又提出了一个设想。
艾德琳：“布鲁斯，你就当我阴谋论。如果真的有外在的因素把我们聚到一块儿，哪怕不是这一次，不管他们要什么，我们得有准备。我有一个非常冒险的方案——”
艾德琳的冒险方案源于那份已经被班纳博士销毁的血液检测结果，她想到了那段时间自己糟糕的身体状态。当时，她为了效果逼真，是真的受了不少皮外伤，然后阿隆索又给自己注射了一些“有害物质”，然后又是一系列的皮外伤。
这种情况下，她的血液检测结果，怎么可能完美得像是被程序设定好了的一样呢？
班纳博士重新提取了艾德琳的血液、头发，又重新划开愈合差不多的肩膀上的伤口，提取了一些组织。
检测得出的结果，依然是——“像假数据一样完美。”
艾德琳看着结果，“这不太符合——算了，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常识不常识逻辑不逻辑的，下面到你了博士。”
班纳博士极其小心地抽取了自己的血液，又将艾德琳的血液滴入——
看着仪器下两种血液的反应过程——
班纳博士最大程度地克制着内心的激动，“我真希望有一天，我能够有你这样的直觉，艾德琳——”
艾德琳则是依旧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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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通俗的理解就是，我的血液里自带的调节修正功能，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短暂地克制你成为绿色肌肉男？”
班纳博士立刻得到了一些“平静”，“我更希望像你一样保持心态的平和。”
没有人喜欢被自己最厌恶的情绪操控，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成为另一种模式。
现在，班纳博士有了暂停键、有了选择权。
在艾德琳的帮助下，班纳博士制造出了几颗简易的“压缩药丸”，毕竟真正的抑制剂需要大量的实验，而现在，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
从实验室出来后，舒念安看着脸色又开始不太好的艾德琳。果然，她还是对自己心狠手辣。
他问，“需要安排人员清理吗？”
艾德琳摇了摇头，“有几台设备我给报废了，你把账单发给我就行。”
“没关系，我还欠你一份见面礼。”舒念安只觉得这点小事情没必要真和艾德琳算清楚账单。
艾德琳依旧很坚持，“你帮我的这些，才是见面礼，账单记得发我。我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做，先走了。”
又一次，没有再见。
***
离开生物科技公司后，贺兰看着艾德琳，“你没事吧？我这里还有一块巧克力。”
艾德琳接过巧克力，“瞿队，你那边进展怎么样？”
瞿队想着刚刚在外面等待的时候看的那份材料，他眼里少有的带了些怨气地看着班纳博士，“博士，为什么你们这些学者不好好地就只做学术呢？除了谢渺，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各种保密信息、封存档案。一晚上得出的结果——‘顾回身份无误’。你，一个亲口承认的假顾回，在我们的审核结果下，是‘身份无误’！”
贺兰从未看过瞿队如此吃瘪，若非现在他们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他很想笑话笑话他，找回点过去丢了的场子。
艾德琳吃完了巧克力，“贺兰，你每个月的工资很低吗？这种巧克力，没什么可可含量。”
贺兰回头，“分你点吃的，你还挑上了。”
瞿麦看着贺兰，也不再多说什么。
艾德琳对瞿麦解释，“瞿队，你得提前适应科技时代的到来，以后的特殊战场，高科技人才不容小觑。就像名师出高徒，他们都是特工的老师，自然懂得如何藏好自己，怎么会轻易地让你们发现破绽。至于顾回，的确有这么一个真人，只是她本身就不太喜欢拍照，马力诺博士又亲自篡改了数据库里照片，要知道他是顶级的——”
“顶级的什么？”贺兰看着突然停顿的艾德琳问。
***
连瞿麦也把车停在路边，他们三个人看着很不对劲的艾德琳，看着她从脸色惨白到眼睛里全是愤怒，这种愤怒让班纳博士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把自己的血液注射给她。
他掰开艾德琳紧握的左手，看着她食指上被她自己掐出来的红印，“你教我的，保持冷静是最重要的。”
艾德琳颤抖着写下了什么，交给瞿麦，“瞿队，联系这个黑客，输入这个密钥，他会帮忙找出这些资料。”
瞿麦看了纸条，虽然他很愿意尽快拿到这份材料，但是，“信任你已经是我最大的权限了，我不能再轻易地让另一方我掌控不了的势力介入。我有我的职责，希望你能够理解。”
而贺兰接过纸条，“我没听说过这个黑客，说明他技术不太行。”
他第一次笑呵呵地对瞿麦说话，“找他不如找我了，我一个大活人捏在你手里，你不至于再有顾虑了吧。”
贺兰，安全部门最年轻的、最桀骜不驯的技术天才。
屡屡立功又屡屡违规，五年前，他在一次行动中违规操作，瞿麦坚持将他交给军事法庭。
而孟天冬强势力保，愿意承担他的一切连带责任。
最终贺兰被放在孟天冬身边当着保障后勤，却几乎不能参与正式行动的副队长。
瞿麦冷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孟天冬现在不死不活，谁还能保得下你。”
几乎同时——
贺兰说，“那我更没有什么顾虑了。”
艾德琳说，“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