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艾德琳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她的恢复速度已经远超正常人类。
班纳博士的理论是，艾德琳在逐渐适应自己被重塑或者被改造过的身体，同时这具身体也在逐渐适应这颗星球。
但她脑袋里的东西，依旧是个难题。
班纳博士郁闷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堆破烂，“这真是，隔行如隔山。”
好在艾德琳现在的心态已经足够好，“没关系的，我也已经开始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了，学校甚至给我安排了一个家教，你要一起接受辅导吗？”
“谢谢，我还是想留点颜面的。家教要到家里来上课吗？男孩女孩？需要我在家吗？”班纳博士生动演绎着人一旦尴尬，就会话多，就会找很多没必要的事情假装忙碌。
艾德琳熟练地套好胳膊的绷带，保险起见她还得装上一段时间，“别紧张，这里是南区，你觉得圣詹姆斯学院的学生或者学生家长，能让他们的孩子到这里来？所以，你得开车送我过去。”
***
班纳博士坚持在路上看到的一家烘焙店里买些点心，“这是正常家长该做的，是吗？”
“你别问我，我在这里几乎没见过正常的家长。”艾德琳思考了很久，弗兰克和莫妮卡，老天保佑，他们不出现才是最好的。可怜的希拉，她得首先解决自己的“广场恐惧症”和对凯伦毫无原则的纵容。好在，还有凯文和维罗妮卡。
“那以前呢，你自己的父母呢？”班纳博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想撤回也来不及了，“对不起，我——”
“没关系的布鲁斯，我只是觉得很好笑。你知道吗，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甚至在我被送到星际联邦之前，我都觉得我的父母不是正常人。但是现在，他们好得可怕。别说这些了，快点买完蛋糕，我不喜欢迟到。”
路上，艾德琳吃着自己那份泡芙，“相比较而言，我觉得上次贾斯汀妈妈做的，更好吃。”
“那也是个不错的男孩，就是有些，怎么说呢，和你在一块儿他像个宝宝。”班纳博士对于每一个出现在艾德琳身边的男孩都充满了挑剔。
“你既然有空关心这些事情，为什么不说说我要的那个小小的设计，究竟难在哪里？”艾德琳真心觉得，任何男人沾染上了爹味，都很可怕。
“倒不如说说，为什么你的数据库，失灵了？”班纳博士更好奇，为什么艾德琳要花时间接受基础教育，而不是“拿来主义”，她脑子里藏着的，可是真正的高端技术。
“举个例子，你把一台笔记本电脑，送给一个在草原里打猎为生的原始人，然后告诉他，电脑里有制作打火机的技术，你觉得会发生什么？”艾德琳想用更恰当的方式来解释这些，“当他们需要学习如何更好地钻木取火，如何更好地保存火种的时候，你不可能去教他们找来一个接线板或者去教他们怎么设置笔记本电脑的开机密码。这里面，存在着巨大的鸿沟。”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个星球上总有数不清的天才。”班纳博士始终觉得有些可惜。
“我虽然不是天才，但我知道人性比兽性更可怕。狮子不会为了这块草地不够绿就去肆意地屠杀一切，这个世界现在还不需要我释放那些可怕的猛兽。吃点泡芙吧，这是最后一块了。”艾德琳只能装作没有发现班纳博士眼里的惋惜。
***
布鲁斯·班纳极其紧张地坐在一张会客沙发上的时候，另一位布鲁斯——布鲁斯·韦恩同样坐在一张会客沙发上，他接过舒然递过来的茶，“你确定要出售这套房子吗？要回国还是？哦，你的猴子，有没有可能，你的猴子可以不盯着我？”
“抱歉，它其实很懂礼貌。我暂时不会回华国，但是——我知道这说起来可能不太有利于我这个卖家，但是这座房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怀念的好的记忆了。我的教授要去纽约的一所大学任教，我会跟着一起过去。”舒然抱着福福，“还有这个小家伙，我不能在华国养它，希望它能够适应纽约。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中介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你的意愿很强烈。”
韦恩站在窗户边，“介意和我说说附近的邻居吗？你知道，邻里关系有时候更重要。”
“隔壁是里士曼医生一家，他们一家都很和善，而且有一个医生邻居总是有很多便利之处。”舒然又看向北边，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位邻居。
“怎么了，北边的邻居有什么问题吗？而且，你们不觉得那座房子很奇怪吗？”韦恩接着问，“理论上，那座房子应该有最好的湖景。”
“不是邻居的问题，她是个很好的人。但我不喜欢过多地讨论别人的隐私，而且，她很少过来。”舒然已经不想和艾德琳再产生联系了，哪怕是口头上的联系。如果这位先生介意，那房子卖不出就卖不出吧。
考虑到华国人一贯含蓄，韦恩也不再接着试图从舒然口里打探消息，“如果你接受我的报价的话，我可以现在就打给我的律师。”
“确定不需要再思考一会儿吗？这毕竟——”舒然对于这么顺利的交易也产生了疑惑，“对了，能再和我说说，您从事的工作是？”
“我只是继承了一笔遗产，所以——”韦恩大言不惭地和舒然讲述自己是如何在一位心灵导师的指导下开始了追逐内心平静的生活，“就像那本《凡尔登湖》，我想我也挺喜欢密歇根湖的。”
“好吧，我这两天尽快把剩下的物品搬走，如果你介意小动物的话，我会安排专业的保洁公司。剩下的，我想律师们会安排好一切。”舒然捂着小猴子的耳朵，声音压得很低，“希望你喜欢这里。”
“我会的！”韦恩打开车门，“也祝你和你的猴子，享受纽约的生活。”
在布鲁斯·韦恩看来，艾德琳·陈绝对是他知道的最无聊的有钱人。她的日程除了学校就是家里，然后就是去超市，还是买菜。偶尔去一趟公司或者律所，说实话，她这样的学生打扮，谁也猜不出她的实际身份。还有，她偶尔也能抽空去大学看望她那个非常著名的，“凭空出现”的叔叔。
总之，她的生活，极其无聊。
但是，她的秘密——
那句话怎么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许布鲁斯·韦恩理解得不太对，但他相信，这座艾德琳·陈非常重视的房子里，一定藏着很多惊喜。
***
“班纳博士，我看过你的公开演讲，我实在不敢相信，我们的孩子居然在同一所高中！”乔安娜·莫尔斯太太其实压根没看过所谓的班纳博士的任何演讲，但她知道这是一名极其著名的学者，他的一封推荐信可以把任何一个孩子送到任何一座高等学府。这个消息，在班纳博士离开校长办公室的第一分钟，就传到了家委会的每一位成员耳中。乔安娜恨不得现在就拍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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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发在社交媒体上，让那些总是排挤她的太太们好好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不用刻意强求的缘分。
“侄女，艾德琳是我的侄女。”班纳喝着一杯红茶，“希望我们没有过多地打扰你们。”
“不不不，如果你们愿意的话，留下来吃晚饭吧。”乔安娜盛情邀请。
好在，班纳博士礼貌地告辞了，“抱歉，我学校里还有些事情。”
乔安娜总算松了口气，她可太清楚自己的真实厨艺了。她拿上车钥匙，把车开到了华人街，“让我想想，一个华国女孩会喜欢吃什么。”
***
书房里，装哑巴的艾德琳看着到现在一句话没有说的男孩，她不得不在作业本上写着，“我记得，你会说话的。而且，你不觉得家教的关键在于，你教，我学？”
“抱歉，我去帮你拿杯水，你想喝什么？”墨菲在纸上写着。
“柠檬水就行。”艾德琳看着这个男孩，继续写着，“别忘了，你会说话的。”
墨菲觉得没有比自己更白痴的人了，但他总算开口了，“麻烦稍等一会儿。”
把柠檬水递给艾德琳后，为了避免刚刚的尴尬场景继续延续下去，墨菲非常迅速地进入到辅导环节，好在，艾德琳的物理知识还远远没到能够提问的环节。
墨菲很奇怪，像艾德琳这样的领悟能力，为什么会对很基础的物理知识“一无所知”，他把艾德琳的作业还给她，“我不觉得你在理解上有什么困难，你甚至不太需要补课。”
这个问题，艾德琳该怎么回答呢？
谢天谢地，她不用回答，她写着，“你已经收了我三节补课费用了？退款？”
墨菲起身，“麻烦再等我一下。”
他敲了敲门，果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玛丽安还躲在外面没回来。
他又回到自己的卧室，拿出钱包递给艾德琳，“对了，我是不是忘了和你说，我叫墨菲。”
艾德琳没有去接钱包，她在纸上写着，“电影院。”
墨菲大概能猜到，可能那天在电影院玛丽安提到过他，他把钱包往艾德琳面前推了推，“我得向你道歉，一开始是玛丽安和教务处提到，我可以做课外辅导。我也是在你来之前的一个小时知道这件事情，所以这绝对算不上一节合格的课外辅导。而且，我不知道她收了你多少钱，所以——这里面，够吗？”
艾德琳实在是，太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孩了。
也许是受环境影响，利普总是要考虑很多，总是容易说半句留半句，总是喜欢通过嘲讽来表达他并不擅长的关心。
伊恩呢？他心思细腻，他有很多的爱，却总是要顾及表达爱意的方式。又加上是性少数群体，在南区这个环境里，他总是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中。
贾斯汀，他同伊恩一样，但他离清楚地意识到真正的自己，还有一段距离。这大概就是不同环境下对人催熟效果的不同展示，班纳博士说得没错，贾斯汀的确更像个“宝宝”，和他同龄的伊恩相比较而言已经成熟很多。
至于乔伊，他的确对自己有足够清醒的认知，他的世界里，只有“争强好胜”和“封建迷信”。
所以——
艾德琳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块的现钞，然后在纸上写着，“我的规矩是——假一罚十。”
就这样，墨菲突然背上了一笔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