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把我关上一百年，让我想出所有荒唐的主意，我都想不出从地上摘一朵不认识的白蘑菇，然后生吃！谁会生吃蘑菇！”
没人敢说话，丛林里回荡着艾德琳的怒吼，“告诉我，米奇·米尔科维奇，你怎么想的？”
韦恩作为现场唯一一个能勉强克制住艾德琳的人，“他现在昏迷了，你不能让一个昏迷的人回答你的问题。”
艾德琳暴躁地把韦恩推向一边，又拽起蹲在地上拉着米奇手的伊恩，“和我说实话，你吃了没？到底是怎么想的？好玩？致幻？”
“我不知道，我没有，我只是一个转身，他——我不知道，我应该拦着他的。”伊恩的眼泪落了下来。
利普走过来，“不要打扰布鲁斯叔叔和曼迪，而且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
班纳博士突然走过来，拉过艾德琳，“我们得单独聊一聊。”
***
韦恩很想知道，艾德琳·陈和她的叔叔，在这样危急的场合下，到底在争论着什么。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疑惑，卡尔问斯蒂芬，“是我做错了事情，报应到米奇的身上了吗？”
黛比给了他一巴掌，“少添乱，卡尔！”
同样很愤怒的女孩，还有曼迪，她看着昏迷不醒的米奇，狠狠地扇了好几巴掌，“我在家的时候给你做这个吃的做那个吃的，还不够？这次露营我又准备了多少你喜欢吃的，怎么，依然不够？吃蘑菇，生吃蘑菇？你要是死了，我在你坟头上种蘑菇！”
担心曼迪在米奇被毒死之前先把他打死，贾斯汀壮着胆子，“曼迪，如果他醒了，但是你还在打他，那他有可能又会因为脑震荡昏迷。”
***
不远处，艾德琳坚决地拒绝了班纳博士的办法，“不可能，我不能让他扯到这些事情里。你看他，年龄没满十八岁就算了，心智可能才八岁。他这样的情况，我怎么能——”
“艾德琳，那是白毒鹅膏菌，死亡率高达90%。就算活下来，对他的肝、肾和中枢神经系统都有极其严重的损伤。你得先让他活下来，然后——你和我说过，他是个好孩子。是我逼你做出的这个选择，他的一切行为造成的一切后果，我来承担。”班纳博士从前期的实验中推测，艾德琳的血液里，的确有某些这个星球暂时突破不了的技术难题。但同时，那些物质能抑制他的狂躁，也许也能解决目前米奇的生死困境。
“给我一支烟。”艾德琳只说了这一句话。
班纳博士从利普那里找来了烟，又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跑了回去。
烟刚刚点燃，艾德琳就掐灭了，“我不应该在这里抽烟，万一有火灾呢。布鲁斯，让他们都离开。”
班纳博士知道这个决定对艾德琳而言太难了，“记得，这是我逼你做的。”
“不，我们两个人早就分不开了。”艾德琳一起走出丛林，“我不喜欢解释，你来搞定他们。但这也只是一种冒险，我不确定能有多大的效果，还是要送他去医院，医院——对了，那家医院已经是我的了，让他们把米奇送到我的那家医院。”
***
班纳博士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势态度，让所有人走得远远的，包括曼迪。
他对曼迪说，“你想让你哥哥活着，看着所有人，在今天，在以后的每一天，都闭上嘴巴。”
“你们要做什么？”阿福问。
“给他催吐，但是方式有点特殊。”班纳博士的回答也就是骗骗孩子们。
曼迪相信艾德琳，她捡着地上的一根柴火棍，“听到没，都给我回营地，煮咖啡，再把午饭加热好。”
***
能做的都做了以后，班纳博士观察着米奇。
艾德琳整理着自己的绷带，她此刻非常讨厌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但是，她更害怕秘密被这个世界发现。
“救护车大概还需要十五分钟才能到。”艾德琳查询了急救车的信息后，坐在地上数树叶，她问布鲁斯，“你当时，疼吗？”
“我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描述。”那是班纳博士最不愿意提到的回忆。
“我不喜欢完全失去意识，所以，我没选完全麻醉。这是个错误的决定，我能闻到自己的肉，也能听到骨头被打磨的声音。”艾德琳开始通过颜色的区别把树叶分类。
“你已经离开了。”班纳博士同样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她的言语。
“恐惧，永远存在。”艾德琳指着自己脸上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的疤痕，“那个布鲁斯·韦恩，他应该只是个普通人，肉体凡胎的普通人。我表现得足够不喜欢他，对吧？”
班纳听着艾德琳讲述的关于布鲁斯·韦恩和蝙蝠侠的双重身份，“他值得敬佩，而且，你表现得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恶劣。如果是你不喜欢的人，你不会邀请他们来露营的。”
“我只是觉得，讽刺。”艾德琳突然躺在地上，“要说命运，我们三个都挺惨的。你，糟糕的童年家庭，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熬出来，一场实验让你每天都恐惧于变成自己最厌恶的愤怒状态。再看看我，华国中产家庭的独生女，活到二十六岁的时候，最大的杀孽是剪虾头，然后被抓壮丁一样不知道为了什么在战场上讨口//活路。他呢，几代单传本身可以做个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当然，他现在的确也是个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可偏偏小小年纪父母就在他面前被枪杀了。”
“我们要开始比惨大会了吗？”班纳博士检查着米奇的状况，“他好多了，可能真的有用。但你想知道，这些年我的经验是什么吗？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只有尽可能地互相理解。我很幸运，在几十亿的人口中找到你。”
“尤其是我们没有在类似于博物馆、研究所、动物园相遇，对吧。”艾德琳捂着自己的眼睛，“布鲁斯，你的身体极为强悍，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底牌，最后的安全感的来源。我呢，虽然身体还在成长中，但显然这具身体非常非常好，当然，比不过你。再加上，脑袋里被我嫌弃得要死的东西——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是不普通的，至少不是韦恩那样的肉体凡胎。”
“别绑架你自己。”班纳博士知道艾德琳要说的是什么。
“不，我不准备绑架我自己。我只是有些动摇了，布鲁斯，我们似乎有战胜一切的外在条件，可我们每天都在躲藏，都在最努力地成为一个普通人。而他呢，一个真正肉体凡胎的人，他似乎在承担我们的责任。”艾德琳把树叶盖在自己脸上，试图把自己埋起来。
医疗人员来的时候，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一个呼吸平缓的男孩，和一个脑袋埋在树叶堆里的女孩，“请问，谁是伤者？”
***
半夜，班纳博士被卡尔摇醒，“她又做噩梦了。”
“现在几点了，卡尔，你在我这里接着睡，你明天要继续上学，我会照顾好她的。”班纳博士把卡尔抱上床，替他盖好被子，“我的责任之一，照顾好我的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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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你的责任之一，睡觉长身体。这样等我老了，你可以接过我的责任。”
班纳博士回到艾德琳的卧室的时候，她已经醒了，“卡尔又去把你叫醒了吗？我那天不应该那样教育他，我应该温和一点的，他一定被我吓坏了。”
班纳博士坐在卡尔的地铺上，靠着床头，“首先，我们都没有养育子女经验，可能有了我们也不一定会成为合格的父母。第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无论是朋友、还是家人，那个孩子崇拜你。你知道被崇拜应该做什么吗？”
“别让他失望。”艾德琳无奈，她可从来没想过被谁崇拜，“你确定现在应该给我这么大的压力吗？”
“是你自己总觉得放松的环境有害，我只是让你更自在一些。”班纳博士也在学习如何当艾德琳的家长，“和我说说，今天的噩梦是什么？我听说你和贾斯汀学画画的进展不错，虽然在艺术上你几乎不可能有任何成就了，但你可以考虑画恐怖漫画，比如你的噩梦。”
“你和我在一起没多久，为什么说起这些话来能比我刻薄。”艾德琳重新躺下，“睡吧，我还得上课，我讨厌高中。”
“太迟了，你得为你当时的选择负责，而且，我觉得这是很正确的选择。”班纳博士躺在卡尔的地铺上，“晚安。还有，你总是要面对那些噩梦的。”
“人岁数大的标志之一是唠叨，晚安。”
***
在班纳博士刚刚要睡着之前，艾德琳突然从床上跳起来，“这个死耗子！”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班纳博士虽然没那么需要睡眠，但是他也不太喜欢强制性地不睡。
“那个布鲁斯·韦恩，闯入了我的房子！”艾德琳已经开始穿衣服了。
“你是说，他在这里？”班纳博士不觉得自己忽略了这里的安全问题。
“北边！该死的，在他买下舒家的房子之后我就应该知道他没那么好打发。”艾德琳已经打开了她的武器库。
“祝他好运？”班纳博士第一次看到艾德琳这样全副武装。
“不，你去把卡尔送到隔壁。你和我一起去，我怕我要了他的命。”艾德琳在房子四周装满了监控，这些当然已经被韦恩黑了。但是艾德琳留了后手，任何人，只要打开书房的门，她都会收到预警提示。
任何，未经允许触碰书房的行为，艾德琳都绝不容忍。
***
书房里，布鲁斯·韦恩坐在那张破损的沙发上，“真想不到，我们这位陈小姐，最在乎的居然是一张破沙发。”
“少爷，我得再提醒你一次，你打不过她。而且，你难道看不出，她不仅脾气暴躁，而且她很有可能并不像你那样依赖制服。”电话那头的阿福已经在搜索芝加哥哪位外科医生最好了。
“我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而且，我有一种怀疑，我在这里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她都知道，所以，等我的好消息。”韦恩挂断电话，他的手里是那只被艾德琳扔回来的飞镖。
没有人能在绝对意义上享受孤独，尽管在艾德琳和班纳博士看来，韦恩依旧属于普通人。但当他在夜色里穿上黑色斗篷戴上面罩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属于普通人的世界。
韦赞公司的收购已经不重要，“芝加哥的陈小姐”背后的家族已经不重要。
现在对布鲁斯·韦恩来说，真正重要的是——艾德琳·陈究竟是什么？
还有她唯一信任的布鲁斯·班纳，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