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第 127 章
    庭院里,艾德琳也学会了那首歌。

    她轻声地哼唱着——

    “一座山能存在多少年,在被冲刷入海之前?是啊,一些人能存活多少年,在获准自由之前?是啊,一个人能掉头多少回,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答案啊,朋友,在风中飘,答案在风中飘。”

    玛丽安从房间里拿出了一张薄毯,她递给坐在台阶上的墨菲,“你不给她送过去吗?”

    墨菲看着专心唱着跑调歌曲的同时,不知疲倦地摘着玫瑰叶子的艾德琳,他接过毯子对玛丽安说,“假如,我是说假如爸妈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心情不好拔的。”

    “他们不会在意的,你的治疗我的训练,到底是留在芝加哥还是搬来纽约,他们有成堆的事情要处理,怎么会有时间研究一棵玫瑰为什么秃了。”

    玛丽安又指着隔壁热闹的院子,“默拉克一家又办宴会了,他们为什么会有数不清的可以庆祝的事情。”

    门铃在此刻响起,墨菲又把毯子递给玛丽安,“你送给她吧,我去开门。”

    门口,年轻的男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嗨,我看到你们的车回来了。一起过去吧,等会儿还有魔术表演,我们从拉斯维加斯特地邀请来了波飞先生,你们还记得他吗?”

    也许,魔术表演的确是个很好的改变沉闷情绪的方式,墨菲礼貌地问来人,“默拉克先生,我们还有一位朋友,可以让她一块儿过去吗?”

    “当然可以,别叫我默拉克先生,佩德罗就好。别太着急,我先回去,一定会等你们来了再开始的。”

    ***

    默拉克博士是城里数一数二的神经外科医生,而除了他高超的医术外,更令人赞叹的是他的婚姻。

    试想一下,当你一周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工作上,别说维持婚姻和家庭了,光是保障睡眠都是极其困难的。

    故而这场庆祝默拉克夫妇结婚三十周年的宴会格外的隆重,默拉克一家花费了大量的金钱雇用了城里最好的宴会承办方。

    艾德琳从未在某个地方看到如此多的蓝色绣球花,玛丽安推着她的轮椅对她解释,“纽约的这处是我外祖母家里留下的,我们很小的时候会在这里过暑假,默拉克太太很喜欢绣球花,这个品种叫无尽夏。”

    墨菲已经提前几步和默拉克夫妇打了招呼,他的父母也隔着人群朝玛丽安和艾德琳挥手。

    艾德琳也很礼貌地笑着挥了挥手,她问玛丽安,“你也会一直留在纽约吗?”

    玛丽安回答,“不,我马上就要参加成年赛了,有几所大学想和我签约,但是我还没有想好,可能会去洛杉矶,也可能继续留在芝加哥。纽约很好,但是对我来说,芝加哥才是家。”

    是啊,哪里能比得上家里呢。

    魔术表演开始了,宾客们被帽子里飞出的鸽子,掌心生出的花朵这样最初级的魔术哄得开心。

    再一次变出一只鹦鹉的时候,宾客们哄闹着,刚想抱怨一声这又一次俗套的表演,然后鹦鹉突然鸣叫,听起来似乎在说“我爱你”。

    正当大家觉得这也许可以归纳为俗套的浪漫的时候,天空突然放起了烟花。

    烟花下,在宾客的掌声中,默拉克博士拥吻着自己的妻子。

    绚烂的烟花结束后,一位侍者突然端着盘子出现在艾德琳的身边,他俯下身把盘子里的一支无尽夏递给她,“美丽的女士,能邀请你参加波飞先生的特殊表演节目吗?”

    艾德琳这才发现,似乎所有人的目光已经集中在她的身上。

    她有些紧张地把那支无尽夏放在腿上,在人群中寻找墨菲的影子。

    好在玛丽安在身后鼓励她,“没关系的,以前波飞先生也请我参加过他的特殊表演节目,当时我扎着麻花辫,他却让我的头发里塞满了无尽夏的花瓣,漂亮极了。”

    于是,艾德琳也开始期待这朵无尽夏的花瓣塞满了她的头发。

    ***

    班纳博士在艾德琳刚刚出现在宴会上的时候就发现了她,他拦着要过去打招呼的克拉克,“给她一点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而当艾德琳被侍者带到表演台上的时候,克拉克突然问班纳博士,“为什么一开始他们的舞台就留出了方便轮椅的斜坡?”

    “别太紧张,也许只是为了搬运道具方便。”班纳博士看着舞台上有些局促的艾德琳,又一次,他很希望艾德琳能够真正地回归她本来的生活,但是——

    他对克拉克说,“要不,你帮她录制下来,她应该会很喜欢的。”

    这边克拉克找了个好位置认命地担当摄影师,那边墨菲身边的佩德罗失手打碎了一个杯子,他略显局促地对被他无礼举动吸引的母亲道歉,“我可没多喝,我只是手抖了一下。”

    手抖这个理由对默拉克博士来说,似乎比喝多了更难以原谅,他故意拉着脸,“你迟早在医学院把我的脸面丢光了,明天开始改个名字吧。”

    默拉克太太护短得很,她拧了一下默拉克博士的胳膊,“为什么不是你改个名字呢?”

    当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舞台的时候,佩德罗也不再费力掩饰自己的惊讶,轮椅上的那个年轻女孩,不就是那天在酒廊里的那位“柏林少女”。

    他问身边的墨菲,“这位小姐就是你们在芝加哥的朋友吗?”

    “是的,那是艾德琳·陈,我刚刚看到班纳博士的时候还想问他的侄女有没有一起过来呢?只是一打岔我就给忘了,佩德罗,艾德琳是墨菲和玛丽安在芝加哥的同学,只是——”回答佩德罗的是乔安娜·莫尔斯太太,“墨菲,你怎么没和我说她受伤的事情,她上次胳膊上的伤才好了多久呀,我就说班纳博士也太不会照顾小孩了。”

    说完,乔安娜·莫尔斯太太还不忘给隔了老远的班纳博士投去一个指责的眼神。

    “陈小姐?韦恩集团?”佩德罗看着被魔术师逗笑的艾德琳,不由自主地说着。那天在酒廊上的一面之缘让他对“柏林少女”念念不忘,第二天,他又一次地出现在酒廊,他没有遇见她。同样,还有第三天,第四天。

    第五天,他又一次在酒廊点上一杯长岛冰茶的时候,酒保看着没有其他客人便拿出了一张报纸,酒保指着照片上的两个人问他,“先生,连续五天了,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不过,你觉得那天晚上是他们两人吗?要知道忘了那个女孩很困难,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和布鲁斯·韦恩在一块儿。不过要我说,她不应该看上布鲁斯·韦恩这样的花花公子。”

    佩德罗从不相信报纸上的那些捕风捉影,但他也顺走了酒保的那份报纸。他花了一些时间,研究报纸上所谓的A.C.集团,却发现除了这一张照片,没有任何其他证据证明照片上的人就是A.C.集团的陈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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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胡言乱语的报纸揉成一团,但也不再一夜夜地蹲在酒廊里希望柏林女孩再一次出现。

    只是,今天,此刻,柏林少女就在眼前。

    然而,她的确姓陈,的确来自芝加哥,的确受伤住院。

    那么,这位柏林少女,到底是谁呢?

    他问乔安娜·莫尔斯太太,“她和玛丽安的关系很好吗?我还记得玛丽安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叫诺安?”

    “不,那是诺拉。而且,和艾德琳关系好的,也不一定是玛丽安。”乔安娜·莫尔斯太太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挑着眉问墨菲,“你觉得呢墨菲,你们很有缘分,你可是她的家教老师呢?”

    在佩德罗看来,墨菲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涩很能说明一些问题。只是他心里早早埋下的种子已经破土而出。至少,在花花公子和毛头小子面前,他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天哪!快看!太神奇了,我不知道波飞先生什么时候会魔法了!”乔安娜·莫尔斯震惊地指着舞台。

    舞台上,艾德琳扶着波飞先生的手缓缓地站起身,又跟着波飞先生做了一个简单的舞步。

    墨菲的脚踝突然觉得有些刺痛,他记得在丽兹的派对上,艾德琳就是踢了他的脚踝后突然变得不太正常。

    他又看向舞台上的艾德琳,他发现艾德琳太过于冷静,就好像这是个非常失败的魔术。但顺着艾德琳冷静的眼神,墨菲发现了人群中无奈摇头的班纳博士。

    ***

    舞台上,波飞先生问艾德琳,“亲爱的,我们做一次交易好不好?”

    “好呀。”艾德琳笑着,她俏皮地说,“我只有这一支无尽夏可以用来交换呢。”

    波飞先生接过那支无尽夏,他问,“现在,我已经接受了你最珍贵的礼物,作为回报,我帮你实现你最大的愿望,我想,我可以陪你跳支舞。”

    艾德琳看了一眼人群,她看着朝她挥手的玛丽安,看着不知道听到什么略显羞涩的墨菲,看着举着手机充当摄影师的克拉克,还有带着一种慈和微笑的班纳博士,她把手搭在波飞先生的手上。

    波飞先生面向宾客,他先是抖动了一下斗篷,又有好几只鸽子突然飞了出来,然后在众人的惊讶中,艾德琳缓缓地站起来。

    波飞先生快乐极了,他拉起了艾德琳的双手,“亲爱的,一个我最擅长的舞步。”

    于是艾德琳在他的引领下,也跳出了属于她的第一个舞步。

    站稳身后,她看向人群中的班纳博士。

    波飞先生在此刻说,“亲爱的,你的无尽夏已经不足以支付我馈赠给你的礼物,现在,我要将你藏在这个世界上,谁也找不到。”

    人群中,班纳博士摇着头。

    艾德琳依旧笑着,只是那双眼睛沉静得可怕,她说,“好啊。”

    又一次,波飞先生扬起了斗篷。

    无数无尽夏的花瓣像烟花一样绽放在舞台上,宾客们为这样的场景感到震撼,只是——

    “她去了哪里?”玛丽安冲到舞台前,她焦急地寻找着,她刚刚看到了,艾德琳在被斗篷遮盖前说了句“再见”。

    在这一个浪漫的夏夜里,在蓝色的无尽夏的花海里,艾德琳·陈突然消失了。

    第二天凌晨,波飞先生的尸体被发现在他位于拉斯维加斯的公寓里,根据法医的鉴定,他已经死亡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