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年，冬天来了。
哥谭市，阿尔弗雷德先生再一次试图把自己的小礼物塞进贺兰的行李箱里。贺兰又再一次地翻出来还回去，“阿尔弗雷德先生，这些我不能带着，我们这是公差，我签了廉洁承诺书的。”
“那至少，留着这个。”阿尔弗雷德先生把自己衬衫上的一粒袖扣取了下来，“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
“这太贵重了，我——”
阿尔弗雷德拥抱了一下贺兰，“我就不送你了，我是个老人家。哥谭虽然不是个好地方，当然阿卡姆更不是个好地方，但是，也许我们可以在其他地方相见。”
两年半的时间里，瞿麦和贺兰已经在阿卡姆搭建了完善的改造体系，从思想改造到劳动改造，再到培养了一批专业团队，他们总算能够完成任务了。
说留恋这个地方那必然是假话，但两年半的时间里，贺兰与阿尔弗雷德先生居然有了些若有似无的父子情。
对此，布鲁斯·韦恩先生不发表任何意见。他只是对贺兰越来越缺乏耐心，当然，贺兰将此理解为一种嫉妒。
贺兰将和瞿麦乘坐韦恩先生的专机，先从哥谭到芝加哥，接上又要去华国开学术会议的班纳博士，然后再一同返回华国。
去芝加哥的飞机上，贺兰的身上看不出一点儿回家的喜悦，瞿麦问他，“怎么？不想回去了？”
“无情，我不想和无情的人说话。”因为在艾德琳消失这件事情上的不同态度，贺兰一直不太高兴搭理瞿麦，之前有工作不得不拿出专业精神，但现在他是一点面子工程也不高兴做了，“我现在任务结束了，在组织重新分配任务前，我应该不归你管。”
其实，瞿麦一直很羡慕贺兰，或者说，他很尊重贺兰。无论经历过什么，也无论在怎么样污糟的环境中，贺兰总是能够保持那份纯真。他也不得不感叹，艾德琳看人可真的准。
当然，还有另一个孩子，那个米奇·米尔科维奇，谁能想到一个出身芝加哥南区贫民窟的男孩如今成了管理阿卡姆改造中心的中坚力量呢。
据说，他还是在艾德琳的棒球棍恐吓下成长起来的。
不再去想这些，瞿麦把手机递给贺兰，“孟天冬醒了。”
很长时间没人在贺兰的面前提到这个名字了，贺兰不敢去接手机。
瞿麦又把手机往前推了推，对贺兰说，“你的新任务也下来了，不巧，你还是归我管。我们需要重启调查，查清楚孟天冬在那件事情上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为什么要我去查，当时这件事情不是移交给刑侦大队了吗？”
“你还记得当时那位D教授吗？她死了，不仅是她，当时的那几位学者，在这两年半的不同时间里，要么失踪要么确认死亡。”
“总不能怀疑是她做的吧？”
“有时候，死者有法医替他们发声，但失踪者只能任人涂抹。”
***
该怎么去理解“投其所好”这四个字呢？
往大了说，以前皇帝夹同一道菜不能超过三次，是非常明智的。
往小了说，自从舒氏集团流传开董事长爱看书，尤其爱看《悲惨世界》后，舒氏集团的基层企业文化就从上一辈宗教传统变成了欧式文艺。网络上甚至还出现了，来舒氏集团工作最好多看法国文学的经验帖。
这一点，舒念安不是不知道，但他更怕矫枉过正。想着员工能多读一些经典文学总是好的，也就继续当作不知道。毕竟，他的确走到哪里都会带着那本《悲惨世界》。
但今天，舒念安少见地动了脾气。
何秘书蹲在地上捡着散乱的报告，H地区分公司的负责人老宋则是呆愣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舒念安冷笑着，他问老宋，“你和我说说，为什么一个公益助学计划要把几乎百分之八十的钱用来修一个欧式风格的图书馆？壁炉，你们还留了壁炉。告诉我，是不是还要单独再聘请一个员工每天用来劈柴？今天集团的检查组就过去，每一笔账都要去给我查清楚了。”
何秘书了解舒念安的脾气，他把资料整理好放在办公桌上，拉走了呆愣着的老宋。
离开舒念安的办公室后，老宋花了好长时间才缓过神来。他看着给审计处和财务处打电话的何秘书，一把捂住话筒，“何秘书，这，这是怎么了？”
“宋总，请稍等。”何秘书扒拉开老宋的手，继续把舒念安关于下派检查组的工作安排好。
等何秘书打完电话后，老宋已经是满头的汗，也不知道是体热还是心虚。他也不去装模作样地递上抽纸，只说，“宋总，舒家早就变天了，三年前您这样的做派说不定能高升。可现在？不过我认识您也很久了，您当年也教了我不少。就当听我这个晚辈的一句劝，这一位舒总他真正爱读的不是《悲惨世界》，是辩证唯物主义，是矛盾论。舒总可以接受做得不好，但万万不能接受本末倒置。”
于是，在集团检查组出发的当天，一份最新的书单开始在舒氏集团流传开，从上往下清一色的哲学味。
可一个工作部署的通知很容易，一种工作风格的转换很快，但就像时代的一粒沙子落在单个人身上是极重的负担，原本在那家欧式图书馆找到工作的准劈柴员工，还没上岗就失业了。
人事组长看着满脸迷茫的年轻女孩，又看着因为审计组来而变得乱糟糟的办公室，她也许是于心不忍，也许单纯只是怕这个女孩把这件已经不能提的事情闹大，更或许是需要一个“清清白白”的新员工，她递给女孩一张转岗申请表，“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秘书处还缺一个助理，你可以考虑一下。”
“可是，我学历——”
“没关系，你也看到了，最近我们缺人手，你要做的就是检查组需要哪个部门提供材料，你就去哪个部门取材料，也是跑腿的体力活。”
将信将疑中，女孩在转岗申请表上签上了自己名字——艾德琳。
“别说，你这名字还挺洋气。”人事组长只看了一眼名字就把部门章敲在上面，“集团以前还有海外业务，那些员工撤回来以后一口一个英文名地喊着，你这个名字那些难缠鬼看到了，说不定也以为你是从海外业务部撤回来的呢。”
“怎么，不太好吗？”艾德琳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你是新人，自然不懂。那些假洋鬼子啊，谁见了都要恭敬三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他们真要是误会了也好，你要材料的时候他们也会麻溜点儿。”说完，人事组长又叫来一个人，“小佳，这是新来的秘书助理，艾德琳。你帮她一起请领办公用品再帮忙熟悉一下环境。”
果然，艾德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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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了，当小佳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错愕。
***
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艾德琳连灯都没有打开，径直走到冰箱前开了一罐冰镇啤酒咕咚咕咚地喝干净了。
她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捏着啤酒瓶一边打着嗝。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合租的室友回来后被吓了一跳，“要死了哦。”
“还喘气呢。”
“形容词，懂吗？”
“应该是语气词。”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室友终于打开了灯，“你不能因为失业了就放弃人生啊，起来，咱们吃夜宵去。”
“第一，那真的是语气词，但是我建议你换一个常用语气词。第二，我没有失业，我转岗了，从图书馆保洁变成了秘书处助理。第三，我没钱。”
“要死了哦！”
室友身上浓重的薄荷味窜进艾德琳的鼻子里，她一把推开对方，坐起身来，“别动手动脚的，而且，大冬天的，你不觉得薄荷味闻起来就冻人吗？”
“哼，你一个天天拿冰啤酒当晚饭的人还会怕冷。”
“小艾，你说你马上有正式工作了，秘书助理，舒氏集团的秘书助理，这听起来就能有很多薪水。你说，你是不是不会再和我挤在这个破地方了？”
“都说了别叫我小艾，不知道的以为你喊小家电呢。我一个什么学历都没有的人，也不知道能干几天呢。”
“你只是没那几张纸。”室友把脑袋搁在艾德琳的肩膀上，她指着艾德琳的脑袋，“这里，这里不一样。”
艾德琳也不再推开她，“你请客吗？我想吃猪脚面了。”
“出息！去喝海鲜粥，我付钱。”
***
南方的冬天冷得很别致，用李明特的话来形容，就是冷气从脚指甲钻进去再从手指甲钻出来，一呼一吸，人冷得通透。
李明特说自己的名字太奇怪了，总有讨厌的人叫她小特务。刚出来打工的时候，别人让她取个花名，她想了好几天都定不下来。后来遇到一个人，对她说，不如叫MINT。
再然后啊，她知道mint是薄荷的意思，从此身上总爱涂着薄荷油。
她们两个穷鬼只点了一碗海鲜粥，李明特咬着牙要加份鲍鱼的时候艾德琳拦着了，她说，“刚上岗就要点鲍鱼，等我发薪水了你岂不是要吃龙虾了？到时候我可请不起。”
李明特依旧嘴里念叨着要死了哦要死了哦，脸上却笑成一团。
等粥终于端上来的时候，老板盘子上却放了两只碗，她说，“两个女子不要乱学人家减肥，都瘦的一把骨头了，多喝几口粥有什么了。”
李明特嘴巧，一口一句漂亮话哄得老板开心。
艾德琳不太会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喝着粥，第一口便咬到了一只虾。最便宜的海鲜粥里，怎么会有这样的虾呢？
但她依旧没说什么，把碗里的第二只虾舀给了李明特，“你吃，他们给的职业装太小了，我是真的要控制体重。”
李明特也不介意是从艾德琳吃着的碗里捞出来的虾，她吹着热气念叨着，“发几套工作服啊，两套就不太够了，你爱干净，今天穿了今天就要洗，这样的天气一天可晾不干。”
“够穿的，够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