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大家不爱收拾是种怪癖,冯敏才这个人的癖好就有点贱嗖嗖的,或许与他擅长谋划有关,他喜欢挖掘人心深处的种种想法,也爱在对话时不经意就挖一个坑看别人跳。
对此,百里鸿闻曾告诫他弟弟,此人脑子有疾,若不能远离,就只能大方地关怀他了。
不过百里荆平没怎么听懂这话里的阴阳怪气,有一段时间还真的以为冯敏才生了病,才会忍不住逗人。
是的,萧霄看似单纯好骗,其实还挺精明,认识之后很快就熟悉了冯敏才的套路,并且不再上当。百里荆平脑子虽然不错,在与人相处这方面却傻里傻气的,只能说傻人有傻福。
但冯敏才自己也已经失去了逗弄他们的兴趣,人和人之间太熟了不好,就像他根本都不会想着要去逗弄宁三,那多没意思。
这好不容易来了个新人,冯敏才的一肚子坏水就想往外灌一灌。
但戚颖过于冷静,直击要害,没让他逗成,不过冯敏才也无所谓,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给她解释:“当初郑济出事突然,死的蹊跷,但还真就是个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诡异案子,老大全盘接手,有他自己的考量。我猜测他是想留着郑家做鱼饵,钓你或者钓别人。但现在你已经在这里了,郑家再留着价值不大,凶手又害了郑济的幼子,这个案子再等下去,还真得说我们麒麟卫干不了实事。等老大回来,你去和他说吧,我想也该开始彻查郑济之死了。”
然而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却只有宁三一个人,他说半道来了个宫里的小太监,说陛下有事找,就把孔宿给喊走了。
此时宫门早已落锁,孔宿这一趟进宫,还得特意给他开门,陛下对他的恩深义重,皆在不言中啊。
而且陛下此刻也还没睡?有如此勤政为民之君,真是此代人之幸。
明月高悬,甲字号房再度回归到较为整洁的模样,今日新梳理出的那部分卷宗已经归拢放到冯敏才经常待的地方,而他做主,说大家可以歇一歇了。
寅时刚过,此刻开始入睡,一直睡到明日午时,倒也能好好休息一下,谁再说他冯敏才苛待下属,把人当牛马?
宁三瞥了他一眼,起身去打开了隔壁的门。那间屋子是一个小小的偏房,摆了几张躺椅,可供他们日常休息所用。宁三就直接捞起了一张躺椅上的薄毯,倒下就睡了,睡着的速度堪称直接断气。
百里荆平就和戚颖感慨说:“我一开始看到的时候还真吓了一跳。怎么会有人睡觉这么快的,好羡慕。”
戚颖回望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那应该是累的吧。”
岂料百里荆平是个实诚孩子,他说:“但我只会累到饿,反而一直睡不着。”
说罢,他也瞥了一眼冯敏才,说他饿了,先得去厨房找点吃的,问其他人要不要一起去。
孩子还没成年,还在长身体,经不住饿,哪天他要是被饿死了,一定化作冤魂缠着冯敏才索命。
在这里,大家隐隐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资料比人还重要”,所以一切食水都不能被带进来,担心污了卷宗,就算是旁边的小房间也不可以,烛火就更不会有了,这些存放卷宗的房间使用的都是用的夜明珠。
萧霄也想去睡了,但她不想让自己也变得和这三个糙老爷们一样那么不讲究,虽然外出做任务时没有条件,露天野地哪儿不是睡,但在麒麟卫驻地,哪能连洗漱都不干,直接倒头就睡了,蓬头垢面的,他们难道不会觉得不舒服?
她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回去自己房间整理洗漱,完全不想和他们多待上一刻,总觉得自己身上沾染的那种气味都要浸透到骨子里了。
冯敏才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告诉她:“你要走的仕途,将来也就是这样了。事关重大,不可让太多的人经手,没人这事不就多了吗?你我都知道,此事无解啊。”
萧霄问过戚颖要不要和她一起走,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就向冯敏才做了个鬼脸,快步跑走了。
戚颖本来准备离开,但转念一想,她虽然是从麒麟卫走出去,外面巡夜的人却还有禁军,为防出现不必要的麻烦,想了想还是得让孔宿再陪她走一趟,大家也都赞同她一事不烦二主。
但现在孔宿有别的事情,冯敏才自己是不打算睡的,他这个人,压榨别人的同时,对自己的压榨最狠,就算要睡也是在甲字号房对付对付,于是就问戚颖要不要他跟着走一趟。
离开并不代表回家,戚颖原本想着是不是可以去郑家看看,但换成冯敏才,毕竟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她想还是算了。
“我还是当面和他说一声再走吧。”那时候或许已经天亮了。
冯敏才又问:“那要不要来和我一起看卷宗?”
戚颖想想,也拒绝了。她一撩衣摆,在门口坐下,靠着柱子闭目小憩。
“哼,看来只有我能坚持到最后,我才是最强的。”冯敏才自娱自乐,又和戚颖说,“行,那就等他回来,看他怎么安排你。”
若是真能像孔宿说的,戚颖的到来会让这桩案子出现新的转机,冯敏才也是很期待的。
只是宫中的气氛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是君臣相得。
当今陛下年号祈安,登基至今十一八年,虽然已近知天命的年纪,但保养得当,至今仍然精强力壮,晨兴夜寐,丝毫不见疲惫之色。
祈安帝把孔宿喊来,却未发一语,气氛冷凝,孔宿也就默默地在御书房中罚站。
大太监王玉小心地推开门进来,给祈安帝换上了一壶新的茶水,再悄无声息地走到孔宿身边,蹲下去收拾地上的茶壶残片。
孔宿也要往下一蹲,祈安帝手中的奏章就狠狠地摔落在桌案上,王玉赶忙抬头瞪了他一眼,不叫他再动弹一下。
孔宿僵着手,又默默地站直了,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王玉心中就有很多叹息。
他跟在陛下身边几十年,也是看着孔宿长大的,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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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他是帝王心腹,陛下跟前的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这心腹又岂是如此好当的,一朝不慎,万劫不复。
只是今日没叫孔宿跪着等,倒还算是小小的恩宠,然而没谁能看清楚陛下的心思,所以这也只是暂时的,哪怕是王玉也帮不了他。
祈安帝总算是批完了今日所有的奏章,王玉手疾眼快,帮着将笔墨纸砚一一归位,他就说:“可以了,你下去吧。”
王玉轻声应是,走时也不敢再看孔宿一眼。
“你可以知道该如何回答朕的问题了?”
这说的是之前,祈安帝问他,留着郑家的案子不查,难道就是为了确认戚家小姑娘的平安?
这个问题由一位帝王问出口来,已经带着质疑的意思,他孔宿要么是真的没有能力,麒麟卫表面风光,其实就是一群草包,那么治他一个欺君之罪也不是不可以。
要么,就是孔宿罔顾陛下的旨意,不着急破案,反而把别人放在了第一位,又是何等的辜恩背义不忠之人。
但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祈安帝尚且还是较为平静的语气,帝王之怒不会随意发在自己的心腹身上,倘若孔宿好好的解释了,他也就轻轻揭过,再问一声故人之女的近况。
孔宿却是个心思直白的人,不会耍弄阴谋,说不出违心的话语,所以麒麟卫才有百里鸿闻和冯敏才在辅事。
他直白,所以他说话“气人”。
孔宿老实回答:“一是为了做饵,也为戚颖来了京城之后有个能去的地方,二是因为我担心打乱了陛下的谋划,所以不敢贸然行动。”
祈安帝表情莫测,道:“朕有什么谋划?”
孔宿仿佛读不懂此刻应当改口一般,继续说:“郑济苦心钻营,想谋高位,为此做得出抛弃发妻,让亲女在家中为奴为婢的行径。他也不是个能守得住秘密的人,一杯黄酒下肚,国子监学生的考卷都能拿出来与人分享,此番遭难,与他酒后失言脱不了干系。陛下慧眼识人,必不会无故找一个这样的人来做收信人。”
找局外人来运送证物,本就不是孔宿的意思,奈何陛下有令,那些愿意参与进来的镖局也多是豪杰人物,哪怕知道前面是死路,也甘愿为心中大义而赴死,孔宿没有理由阻止。
也是收到鸣威镖局出事的消息以后,孔宿才知道还有一封密信从江南送出,收信人竟然是面是心非的郑济。
倘若之前的计划还能说是正常,到收信人这里就有些不对劲了,可不等孔宿直截了当的问,郑济就出了事。
此人或许满心以为自己即将踏上青云路,就等着鸣威镖局把那封密信送来,好成就他的功绩,谁知收到的却是镖局的惨讯。他心中郁愤不平,在云梦酒楼酗酒,醉后失言,提到他的前程一朝尽毁云云。
之后没多久,郑济就病了,然后就死了。
“他的病是幕后之人动的手,但他的死,臣斗胆猜测,是陛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