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承文长得人模人样,没想到他是个草包中的草包,似乎不能从“孔宿”这个名字中品出其他意义。
他又是个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字字句句不离“我家深受皇恩”,以为所有人都要为这个光环让道,根本没有去关心管家是什么反应,自然也就不会被管家的恐惧所感染。
他只觉得被冒犯了。不论是他们说的话,他们的表情,他们的举动,甚至他们的存在,这些人出现在郑承文眼前,打扰了他的惬意,就是他被冒犯了的铁证。
酒壮怂人胆,何况郑承文不是个怂的,他胆子大到哪怕已经反应过来对面站着的是麒麟卫的指挥使大人,他也想蹦起来教训教训他们,只是实在是醉的站不稳,只能坐在地上骂娘。
这些声音犹如犬吠,实在是吵扰,但郑承文除了骂人,又能干什么呢?
齐杰似笑非笑地看着管家,道:“看来这个家里还是你最清醒,那就请你带着你家公子跟我们来吧。贵府接连办了两场丧事,麒麟卫深表同情,但有些问题咱们还是弄明白比较好。比如说,郑大人和他小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管家恐惧地深吸了一口气,或许从看到麒麟卫登门拜访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将错就错只能让人滑落更深的深渊,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只会被火焰灼烧,蔓延成挽回不了的地狱一般的结局。
孔宿站在这里,就是陛下赐下的尚方宝剑,没谁能够拒绝他查案,因为那就代表着拒绝皇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郑家还能造反不成?郑承文居然还在这人面前叫嚣着郑家深受皇恩,岂非可笑。
短短一瞬间,管家似是被抽走了一身的精气神一般,苍白无力,脊背都佝偻起来。面对仍旧看不清形势的郑承文,他咬牙,伸手往他脸上甩了个极响的耳光。
这反应快得齐杰都呆了一瞬,孔宿略挑了挑眉,戚颖轻轻地发出一声:“嚯”。
打耳光和打板子一样,都是有技巧的,可以声音响但不痛,也可以安静但让人剧痛难忍,管家的这一巴掌倾注了他全身的力道,又响亮又疼痛,还很令郑承文感到屈辱。
这辈子长这么大,郑承文也就挨过郑济的打,也就在自己的亲弟弟身上受过委屈。
从郑济死后,郑承文成为郑家的当家人,那个向来不懂的尊重兄长的亲弟弟也不得不为了现实低头,学习如何打扮成一个丑角、如何演绎能逗人一笑的戏剧,学习一切能够拿来来讨好大哥的技巧,以求自己不会被赶出郑家,流落街头。
当然,他现在不需要有这种担心了,因为他也死了,装在棺材里,不日就要被埋到地下,陪伴他走向腐烂的只有老鼠虫豸一类的恶心东西。
血脉相连的亲人的死亡,对郑承文来说,不过就是压在头顶的大山崩塌了、曾经绊过他的石头粉碎了,从此以后他脑袋顶上只有晴空万里,脚边也不会再有需要费力踢开的绊脚石,别说为他们感到悲伤了,开心都来不及呢,那么他对家里的管家又哪里会有感情呢。
管家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下人,他竟敢打自己一巴掌,那么这个人在郑承文这里就已经被判处了死刑。
这个陡然发生的意外让郑承文生出了怒火,怒火仿佛也蒸腾掉了那些醉意。郑承文撑着膝盖站起来,当时就想要冲上去把管家给掐死。
齐杰笑眯眯地截住了郑承文伸出来的手臂,声音欢快,道:“郑大公子醒酒了?醒了好啊,那就麻烦管家带路去花厅了。”
不过醉鬼忒重,怒火中烧的醉鬼又重又难以控制,齐杰把他的上半身钳制住,反倒让郑承文的两只脚得了支撑的力量,饶是齐杰一双铁掌,也没法同时制住郑承文的手脚,导致他躲郑承文的乱踢有些狼狈。
齐杰正在考虑要不要提前让郑承文感受一下麒麟卫的刑讯手段,戚颖已经从之前他的那些表现中汲取到了经验,快步走到他旁边,手中还拿着一根粗针。
在郑承文的印象里,女人就应该是柔弱的,好欺负的,受了委屈也没办法反抗,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歇斯底里,殊不知那些疯狂的行径只能让人觉得更加可笑。
郑承文对欺负女人没什么独有的情怀,因为他平等地蔑视所有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只要令他不满意了,郑大公子有的是办法叫他们付出代价。
但这个女人表情认真,手里拿着针在他身上比划着,还说:“这样吵可不行,只是可惜我身上只有用来做暗器的粗针,不过扎一针也就是多出点血,应该没有大碍。”
控制住他的男人则回应:“扎他的穴位让他安静下来?好主意!不过你这是在哪个柜子里拿的暗器?咱们麒麟卫有好几种针,长得都一样,但有些有毒的,你拿的时候可得小心些。”
什么,有毒?!郑承文挣扎的更厉害了,喊叫起来:“你们这些兵杂,什么扎针,什么穴位,你们敢谋害小爷?”
戚颖没搭理他,还在和齐杰说话:“这是三叔帮我拿的,我今日才来,也分不清楚啊。拿错了可会死人?”
齐杰长着一张纯良的脸,其实蔫坏,他分明一眼就看出了那根针上没有涂毒,想来宁三也不会给了人有毒的东西却不说清楚——那多危险啊。
但他冲着郑承文笑了笑,故意说:“那必定不会啊,不然一针下去,犯人还没捉到就被毒死了,还查什么案子呢?不过很痛就是了。”
郑承文还想蹦一蹦、跳一跳,企图逃出这人的控制,但戚颖真的拿着针在他身上比划起来,一点都不担心会失手扎到他的样子。这副不把别人当人看,而是当作一块活着的肉的态度,就让他不得不选择安静下来。
他的声音变得颤抖:“你们……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在场能够代表“王法”的只有孔宿,作为麒麟卫的指挥使,众人尊敬的老大,他一向对底下人充满耐心和容忍,但面对郑承文,他只有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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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般的冰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齐杰道:“郑大公子啊,都和你说了麒麟卫查案,你说你这人,配合一下能干嘛呢?非得要试试我们麒麟卫的手段。”
他笑的很灿烂,轻声说:“莫非你就是个凶手啊?”
郑承文脸都白了,道:“我……我不是!你们还要栽赃陷害?!”
“你看你又在说胡话了,麒麟卫一向只看证据,你没做过就没证据咯,没证据你怕什么?”
有他钳制,有戚颖在旁“虎视眈眈”,有孔宿的漠视,郑承文才终于垂下了他那颗高傲的头颅,不再说话也不再挣扎了。
郑家待客用的花厅布置的很简朴,并不见金啊玉啊的装饰物,但仔细一看,墙上挂着名家字画,价值千金,角落里摆放的花木都是奇珍品种,少见又难养,香炉中点燃的香料只在名士之间流通,普通人连购买的渠道都没有。
这些布置既可以显露出郑家的底蕴,又不妨碍郑济营造的清流形象,很是用心了。
孔宿当仁不让地在上首坐下来,齐杰倒是好好地把郑承文放在了椅子上,不过他没有转身离开,依旧站在郑承文的身后,还用眼神示意戚颖也留下。
自从孔宿收起了那副关怀备至的模样,他也不打算时时刻刻都把戚颖笼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那是害人。戚颖既然跟他来查案,就不能只是得到个结果,从中学到点东西才不浪费她的这些时间。所以孔宿只带着戚颖过来,放任她在一定范围内自由行动。
齐杰身上有很多戚颖能学的东西,他也读得懂孔宿的意思,并不排斥教导他人。
于是戚颖就跟在齐杰的身边,暂时做他的小跟班。
两个煞星靠的那么近,郑承文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只能乖乖地在椅子上坐好了。
管家站在另一侧,抹着脑门上的汗,壮着胆子问孔宿:“敢问孔大人,方才这位大人说要问一些问题,是什么啊?”
孔宿道:“不急,等人到齐了再说。”
齐杰闻言,对戚颖说:“去外面找他们问问,要他们找的人找到了吗?找到了就带来花厅。”
此前关于郑家的事,都是齐杰听从孔宿的吩咐在安排,戚颖出去转达了他的话,马上就有人回复说:“就来。”
孔宿说的人未到,其实就是三个嫌疑人还没有到齐的意思。郑承文已在花厅,吕安邦正在被带来这里的路上,算脚程也要到了,还有一个阿祈就在郑家。
戚颖回来后,不多时,另一个兵士带着一位姑娘来到花厅。那姑娘骨瘦如柴,发如枯草,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杂役衣服,露出的手腕和脚腕上都有麻绳捆绑留下的淤痕。
兵士解释道:“她多日不曾正常饮食,又有旧疾在身,方才一时激动晕了过去,故而没有立刻带来回禀大人。”
姑娘则缓缓地往下一拜:“民女阿祈,谢过诸位大人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