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戚颖靠在树干上,从树枝缝隙中露出一双眼睛,盯着那处屋子的动静。

    或许也是担心有人过来而不能及时发现,他们并未把门关上,虽然这个距离戚颖难以听清屋子里的人在说些什么,但看那衣角来去频繁,也能猜测屋子里的人交谈起来并非那样平静。

    百里鸿闻趴伏在屋顶上,起初只能看到他半个身体,忽然戚颖见他撑起了腰,神情有些狰狞,也许是听到了什么吧,不过他后来又趴了回去。

    这场会面并未持续太久,只过了一会儿,这三人就离开了,那个藏匿在此处的“徐兄”拎着包袱从屋子里出来,去往另一处更加靠里的屋子。不多时,他又折返回来,小心清扫着外面的痕迹,还将房门虚掩,撒上了不少的土灰,尽力做出一副多年无人使用的模样。

    等他弄完这些离开后,百里鸿闻才从屋顶上下来,原路绕了回来,和戚颖在隐蔽处汇合。

    但是吧……虽然今日这行动称不上是“乘兴而去”,百里鸿闻回来的时候的脸色却着实能说一句“败兴而归”,差得让戚颖都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他太过冷漠。

    情绪能伤人于无形,虽然戚颖并不是对百里鸿闻说了什么嘲讽和冷语,但或许对这个情感丰沛的人而言,不怎么搭腔就已经很能伤人了,与他相似的冯敏才都爱和大家呆在一处,也希望自己说的话句句都有回音。

    不过百里鸿闻的臭脸色并非是针对戚颖,只是因为听了一个世家子对他的看不上罢了。

    他想,果然这些世家出身的人不管本性如何,那种高人一等的感觉仍旧深植在他们的骨髓里,仅是被他们划入自己人范围的人可以免于被轻蔑罢了。

    但都知道人家是世家出身了,百里鸿闻又何必对文珩有着过高的期望,他不可能按着文珩的头让他认同自己,也没必要。

    百里鸿闻只为自己而活,文珩算个屁!

    邓嘉广这个狗腿子更是连屁都不如!

    百里鸿闻笑着咬牙切齿走回来,但等他站在戚颖面前时,那些坏脸色全都消失,他又恢复到了那个不太正经但快快乐乐的公子哥模样。

    他感慨道:“你是什么运气啊?这就撞上案子了,还和郑承文有关。”

    戚颖望向那三人离开的方向。当时文珩脸色颇冷,大概也就比百里鸿闻方才的脸色好一点点,邓嘉广含笑与他说话,戚颖听到一些,似是在哄他开心。吴文珃略有些懵,只知道跟在他们两人后面,但显然比起邓嘉广,文珩更愿意与吴文珃说话,便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而行。对此,邓嘉广倒是没露出异样的表情,像是带了张面具。

    “这三人,也与郑承文有关?”

    “那就得挨个细查才知道了,不过躲在这里的那个和郑承文有仇,先从他查起。”

    “听你的。”

    今日过来,百里鸿闻是“目的不纯”,国子监的人也心照不宣地放任他去了,可到底不是正式上门查案,有些面子得给人家,才方便下次再来,于是百里鸿闻又带着戚颖回去找百里荆平。

    寒暄的事情,交给百里鸿闻准没错,戚颖和百里荆平站到一旁,小声说起了这几日麒麟卫驻地的一些小趣事。

    没人能从他们两个的脸色上分辨出一点端倪,不过一听他们这就要走了,国子监的人心里暗恨,说出了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挽回:“荆平啊,你还如此年轻,完全可以继续在国子监深造,学成以后再去衙门当值啊。”

    才十来岁,放在平头百姓家中当然可以作为家中的顶梁柱操持家业了,但百里家完全可以供他继续读书啊,却平白浪费这般天赋,让好端端一个状元苗子,在麒麟卫查案得罪人,将来他的仕途又要怎么办啊。

    百里荆平自然知道这是老师们出于好意的劝告,不过他心意已决,只能婉拒。

    在国子监众人的心目中,不管他做了什么决定,大家都认为是百里鸿闻这个做兄长的没有做好榜样,以至于百里荆平小小年纪就被“拐带走了”。

    于是,他们两个只能顶着众人不善的目光,带着百里荆平快步离开国子监。

    “这些老爷子们护犊子都护到百里家头上了。”百里鸿闻出了国子监大门才敢偷偷埋怨一句,“我当初就说你小子好好读书,别来麒麟卫,现在倒好了,我反倒被人家骂。”

    百里荆平道:“那是你平素太不着调了,老师们自然觉得是你不对。”

    说完这话,他一个闪身往戚颖身后躲,但也躲不过百里鸿闻伸手一抓。

    “出来够久了,小少爷该回家了!”

    百里鸿闻安排戚颖留在一间茶楼里,这里距离国子监不远,与隔壁书铺同为麒麟卫的暗桩管理。他自己则如约把百里荆平送回百里家。

    “这样的日子还要几日啊。”百里荆平一想到家里人对他这一次生日宴的狂热,心里便是无奈,还有一点点的害怕,“哥,你当初怎么应对的?”

    “没怎么,我一贯如此我行我素,祖母早就看透我了,对我也没有太大的期望。”他瞥一眼百里荆平,又给他泼了一桶冷水,“你就不要想学我了,学也学不像。”

    百里荆平略有些不服气:“我都和你一样进了麒麟卫了,怎么学不像?”

    “敢和我说气话,那你敢忤逆祖母的意思吗?”

    百里荆平就蔫了:“不敢。”

    百里鸿闻暗笑。不过话是这样说,倘若百里荆平真的学他,少时桀骜不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如今叛逆难管,家里谁也无法左右他的意志,那头一个要上家法的还是他百里鸿闻。

    百里家有他百里鸿闻一个“逆子”就足够了,百里荆平的这种念头还是掐灭在襁褓中吧。

    等他送完弟弟回家,再回来国子监这边,倒是没花多长的时间。

    戚颖寻了个窗户斜对着国子监的包间坐,只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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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那边看。

    百里鸿闻回来看见她这样,又是无奈地一拍脑袋,道:“倒也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一坐下,看到桌上空荡荡的,半点东西都没有,百里鸿闻喊来小二要点单,又问戚颖觉得国子监有什么不对。

    戚颖扭头看了他一眼,道:“风平浪静。不过我坐在这里也没有多久,对着个没人的大门能看出什么?”

    她不知过去,更没能力看到将来,并不知道此次国子监之行能对麒麟卫要查的那个案子有什么帮助,也无法对比国子监每日的不同。

    百里鸿闻就问小二:“你看国子监有什么不对?”

    这店里的人迎来送往、招呼客人专业的很,但其实都是麒麟卫的探子。探子一边给他们上茶水点心,一边回想,道:“只能说平平无奇,每一天都毫无波澜。”

    “嗯,毕竟是国子监啊,谁家的敢在这里闹事。”说着他打开了那扇窗户,道,“虽说这里是麒麟卫的暗桩,但其实许多人都知道,平时大家都不在意,但要是发现有你这样大剌剌地盯梢的人,他们就要敏感了。自然些,就当今日出游,无妨。”

    京城里的许多人敏感不得,一不注意就会闹出一些本不该发生的意外。

    戚颖看着他享受茶水点心,道:“你的身份大家也心知肚明,你出现在这里,难道就不会让人心里犯嘀咕?”

    “我什么都没做,甚至连衣服都是常服,怎么不能是来休息享受的呢?便是自己的地盘才足够知根知底嘛。”百里鸿闻一肚子“歪理”,“其实在国子监里面盯着也行,可老爷子们不待见我,食水是没咱们的份了,你能忍饥挨饿,我不能。”

    戚颖轻叹:“说的你是个爱享受的人一般。”

    百里鸿闻道:“我就是啊。”

    可他这个人,只是看似十分好看透,实则他与旁人之间隔着一层坚韧的墙壁,根本不让人知道他心中真实的想法。这样的人做朋友就已经够让人头疼,做敌人简直要人半条小命,还好他是朋友。

    戚颖不再搭理百里鸿闻,百里鸿闻有的吃却也闭不上那张嘴。

    他与戚颖说京城里的各类风尚,戚颖说不感兴趣;他说起某家的秘闻,戚颖问这和案子是否有关联,倒是把百里鸿闻噎住了。

    他最后想了想,坏笑着提起了孔宿,应当没有人会对孔宿不感兴趣的。他说孔宿这个人面冷心热,长得凶,做事凶,不近人情像块石头,但只要被他扒拉进“自己人”的范围,他就会变得婆婆妈妈的,仿佛要给人当爹。

    戚颖本来是无所谓听不听的,但显然百里鸿闻对孔宿的描述直击要害,让她来了点兴趣。

    偏偏这时候,百里鸿闻要的国子监学子名录送来了,正事要紧,他只能就此打住,转头在名录上找起“徐”姓的学子来。

    戚颖也拿了一本,默默地做起事来。但她想,百里鸿闻这个人,确实是有些讨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