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想法只是一瞬而过,一点小小的埋怨无伤大雅,甚至留不下一点涟漪。
麒麟卫保存着的国子监学子名录十分完全,这些卷宗本就来自国子监自身的记录和朝廷的存档,还有麒麟卫接手以后记载下的东西,因此除非有人能够做到直接消除这些实物证据和每个经手人的记忆,否则这就是这世上最为可信的记录。
戚颖经历过甲字号房的忙碌,对查看卷宗这份工作倒也能算得上是经验丰富了,不过好消息是从那位“徐兄”的年纪来看,他们并不需要从时间太过久远的卷宗中寻找他的痕迹,工作量大大减少。
毕竟澄心湖畔就算久无人前往,也不可能让一个活人如同幽灵一般在那里生活太久,那不是显得国子监的人十分无用了?何况人食五谷,他也需要文珩定期送补给才能生存,而文珩并非自小生长在国子监。
以防文珩是偶然在澄心湖畔与他相遇并成为朋友,百里鸿闻打算从最早十年前的记录开始看起。
国子监里十来岁的孩童不少,不过多数都是京城本地有来头的各家子弟,这样的人是不太可能会如此忍气吞声的,遇到意外应该把国子监乃至京城都闹个天翻地覆才对。
戚颖和百里鸿闻一人分了一半,翻看起卷宗的时候,什么杂念都消失,时间如同轻风流水,让人难以察觉地流失掉了。
徐姓并不罕有,国子监内姓徐的学子数量可观,但记录上写着如今不在国子监的仅有三人,最可疑的一个名叫徐永。
徐永乃是川蜀人士,四年前通过岁贡进入国子监,如今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和国子监里躲着的那人年纪能对上。而且去年徐永上报家人有疾,需要回乡侍疾,至今还未返回京城。
另外两人的记录在百里鸿闻那边,不过一个是考中之后离开,官吏不太可能遭受迫害还无人知晓,一个是自行退学,但年纪对不上。百里鸿闻对比过所有的卷宗,也就是这个徐永比较符合澄心湖那人的条件。
从戚颖手中拿过关于徐永的记录,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与任何一个地方入京的学子生活经历相似。戚颖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但百里鸿闻一眼就看到此人假条的批复人竟然是郑济。
“奇怪。”
堂堂国子监祭酒,过问一个学子的去留也就罢了,尚且称赞他一句“在其位谋其政”。但批复上只他一人的笔墨,并无第二人签下姓名,这应当不符合国子监的规定。
“妥了,晚上就去诈一诈这位‘徐兄’是不是徐永。”百里鸿闻放下卷宗,端起茶盏,笑得十分的不矜持。
入夜,国子监内,澄心湖畔。
顺着白日走过的路线,戚颖披着夜色避开国子监值夜的人,走到那些荒废的屋舍前,并在此等候。
之所以不是立刻在这些屋舍中寻找他们要找的人,是因为戚颖在单独一人的时候并不具备正式的查案资格。
帮工、打杂,怎么称呼都可以,她在麒麟卫不过就是临时帮忙,帮他们,也帮自己。未免麻烦缠身,解释也颇费功夫,她才不会冒失行事。
而为什么她会单独一人进入国子监呢?这都是因为百里鸿闻在茶楼消磨时间到了夜色深沉,临出发前才想起来自己应该穿好麒麟卫的队服过去,方能彰显自己的身份,而不被人当作是骗子,横生枝节,于是又急急忙忙地回百里家去换。
这位新任的上官,新任的领路人,似乎总是在别人想要交托信任的时候闹出点乌龙来,让人惊觉他和孔宿真的十分的不一样。
次数多了,戚颖也犯起嘀咕,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为之。
等待没有很久,换好了代表麒麟卫同知的衣服,百里鸿闻微喘着冲到澄心湖畔,脸上的一点淡红倒是不怎么影响他所谓的“气势”。
“所以白天你听见了什么,竟然如此在意自己的‘身份’?”这份在意太过晃眼,所以戚颖也忍不住问了。
百里鸿闻听到她的疑问后的反应是装作没有听见,目光认真地观察着这些屋舍。
这一带如今都是漆黑一片,想来是那人为了遮掩,晚上根本不点灯烛。
不过再怎么躲藏,人也不会跳出这一片屋舍,他也没有能力。有人居住的屋子终究与荒无人烟的房子不一样,戚颖和百里鸿闻分头行动,很快在其中一处屋舍找到了人。
这时候,病中的学子还未安眠,正借着天上的月光埋头撰写着什么东西,单薄的身躯在并不寒冷的夏夜中微微发颤。
“现在要如何做?”戚颖轻声问百里鸿闻,“直接出现道明来意?他会不会觉得我们是不怀好意的人啊?”
身上藏着秘密的人与深夜不请自来的陌生人会面,这是什么话本里经典的杀人灭口的场景啊,只是想想都觉得令人害怕。
百里鸿闻瞥她一眼,心道她应该没有听见文珩等人对自己的诽谤,那怎么能这样讲自己呢,是对麒麟卫不自信,还是只针对他百里鸿闻啊?
“小戚啊,或许你可以更加信任一些孔宿领导下的麒麟卫呢。”
百里鸿闻不会断言麒麟卫会始终如一,直至将来也不改初心,因为这世间最难消弭的就是人的贪欲。麒麟卫可能青史留名,也可能步六扇门的后尘,但起码今时今日,孔宿麾下,不存在“识时务”和“意难平”。
“再说了,我长得就这样凶神恶煞,一点亲和力都没有?”
那必定不可能的吧?
戚颖回望过去,道:“同知大人或许才是过于敏感了,我只是觉得今日不请自来,对他而言是否过于惊悚。”
“都说了喊我的名字……唉,算了。”百里鸿闻在戚颖这里屡次折戟,哪里看不出是小姑娘故意的,看来她在冯敏才手下学到了太多,真是叫人喜忧参半。“你我今日又不是来抓人的,明明是遵从礼节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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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缓步走过去,当真礼貌地在手边的墙壁上敲击了两下,权当是敲门了。
“徐兄”自然被这动静给惊吓到了,他仓皇起身,第一反应就是要躲藏。
不过百里鸿闻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将他的身份明确道来,京城里谁人不识麒麟卫之威风的,此人看了一眼,便在信与不信的两端纠结着,被桌凳一绊,就无可避免地停住了脚步。
戚颖跟着走到月光下。
“这位、这位麒麟卫的大人,不知道您深夜前来,所为何事?”他看了一眼戚颖,又看了一眼百里鸿闻,一时拿不定主意。
如果两人的相见是在别处,或许百里鸿闻就要开始“审问”一番了,但他先知道此人身负苦衷,又知他久病体弱,那么一切手段都显得多余。
百里鸿闻也不诈人了,而是诚心诚意地道出他的来意:“麒麟卫百里鸿闻,此番前来国子监,是为郑承文之案。”
得知来人就是百里鸿闻,他当即就想到了白天文珩和邓嘉广对他不怎么样的评价。
如果说邓嘉广这个他相识不久、并不算熟络的友人说出的话还需仔细分辨,文珩这位挚友总不会骗他了,但他看见百里鸿闻,心里就涌现出心虚的情绪来,一时间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友人口中做不成事的纨绔,能为了查案漏夜前来,而且他并非是凶狠恶劣的态度,反倒是仪表堂堂、客客气气的——越想越觉得背后语人是非实在是不应当!
但也因为百里鸿闻的良好外表,他重新鼓起了勇气,对百里鸿闻长揖一礼,道:“我名徐永,有冤情上禀,望盼百里大人为我做主。”
他完全没有去想对方是撒谎欺骗自己的可能,毕竟这一副病体能在他们两位手中支撑多久,若真的是来杀人灭口的,多说一句都算是浪费时间了。
戚颖挑起眉,还真是他。
名录上记载着回乡侍疾的学子徐永,不在家乡川蜀,而是拖着一副病躯躲藏在国子监荒废的屋舍中。他曾与友人言及生死,此刻,他郑重地将自己的冤情托付,百里鸿闻便也收起了所有不合时宜的不规矩,郑重应下。
他道:“徐公子,夜深露重,不如随我们回麒麟卫驻地,我麒麟卫上下必保你的安危。”
徐永本就要找麒麟卫的,只是由于诸多原因,一直未能成行,今夜百里鸿闻出现在他面前,若不去深究背后的原因,徐永只觉神兵天降,老天爷总算是看到了他所遭受的苦楚,让命运就此转折。
他当然是万分同意跟着百里鸿闻去往最为安全的麒麟卫驻地,不过思及挚友文珩和新认识的吴文珃、邓嘉广,他不能自己一走了之,于是他请百里鸿闻稍等,等他给友人留一封简短的讯息。
百里鸿闻没那么强硬,一定要徐永马上就跟着他们走,不过他倒是很好奇,看到徐永留下的信,发现和他百里鸿闻有关,文珩会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