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门,白许抬步走进去。
室内十分安静,楚佑青还穿着睡裙,外面套着一件杏色风衣,发丝披散在脑后,面容温和柔美。听见声音,她抬头看过来,第一眼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
“白医生,真没想到,你会进来。”
白许在她对面坐下,“是吗?我以为,你会很期待我们见面。”
“我们见过的。”她说。
白许点了点头:“是的,就在不久前吧,你帮我们找到了钟文的仓库。”
楚佑青温柔地笑笑,眼神并不闪躲,注视着她,忽然说:“白许,其实我很早就见过你。”
“在黑森林?”她并不意外。
“对,”楚佑青说,“那几年,我算是听着你的名字撑过来的。最强大的精神系,最了不起的非战斗系……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出名。”
白许看着她,抿了抿唇,说:“我很遗憾那个时候没能认识你,我们应该会很投缘。”
楚佑青语气淡淡,说:“如果那个时候我们认识,我应该也不会走到这步。”
“不一定。”
楚佑青抬头瞧着她。
她继续说:“就算没有认识,你也可以不走这条路的。”
“哈哈……”楚佑青笑了,“白许,你要和我聊我的动机了吗?”
“我觉得,你应该会想和我聊。”白许并不急,也同她微笑。
楚佑青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说:“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我们两个很像。”
“是吗?”
她缓缓说:“我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因为我也是在那种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他们给你很多压力,但又偶尔让你意识到他们爱你。这原本没什么的,这没什么,但偏偏我们被送到黑森林……”
白许从没有离开过A区,楚佑青却是从没离开过B区。
她在角斗场一样的笼子里,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厮杀,为了爬进天堂而厮杀,违背了从前接受过的所有道德和教育,从直立的人变成了匍匐的兽。
和白许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她全都听说过。她知道白许在A区综合能力始终排在前三,知道白许能在大楼里弄到无穷无尽的书,知道她在教别的孩子识字,读书……
简直是神明一样令人仰望的存在。
她最拼命的那段时间,脑子想的全都是要去到白许身边,要和她谈论宇宙和未知,谈论时间和生命,想和她把世界的意义聊个遍。
可是她无数次接近天堂,又无数次被打败。所有人都在渴望天堂,渴望神明,不止她一个。
但那个时候,她其实还是认为自己是独特的,是不一样的。
直到有一次,编号A009来到了B区,他在笼子里来去自如,将他们当做蝼蚁一样玩弄。
他毫不费力地把她困在地面,动弹不得,然后问:“喂,你的能力是什么啊?使出来啊。”
她几乎要窒息,被无形之墙挤压得呼吸不畅,说不出一个字。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说:“九哥,她是精神系。”
A009似乎笑了,蹲下身,低头盯着她的脸,用一种堪称恍然大悟的语气说:“原来还有这么弱的精神系,简直连四年前的白许的一半都不如啊,就跟人类一样嘛。”
跟人类一样。
楚佑青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难道他们不是人类吗?人类这个称谓,就这么被轻易抛弃了?
他说:“你知道白许吗?”
她说不出话,也知道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回应。
“如果大楼里面有谁能成为神,那肯定是她。因为她谁都不在乎。”他不再笑了,眼神变得冷漠,站起身俯视着她,两秒后移开了目光。
楚佑青捡回了一条命,但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主动踏进笼子里。
她日日夜夜在想,为什么谁都不在乎的人才能成为神,为什么真的有人能够谁都不在乎……
那个A009是在憎恨白许吗?
后来漫长又煎熬的时光仍旧像是没有尽头,每天都不断有人死去,有人选择自我了结,有人想活却被碾碎。
楚佑青再也不祈求了,她发觉自己可能也里死亡不远了。在地狱深渊里,连死亡也变成了解脱。
直到某个晚上,A区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骚乱。
紧接着,她在脑中听见了传说中的,白许的声音。她冷静沉稳,像一片无垠的海,吞噬掉了黑森林的黑。
解放计划成功了,大楼真的被摧毁,实验体们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但楚佑青看着久违的天空,只觉得刺眼。她莫名在想,白许可以清扫黑森林的黑,却不能净化整个人异共存世界的灰色。
她第一次和白许说话,是在去向情况登记的时候,对她说:“我打算回家。”
“好的,”白许抬头,温柔地问她:“你家在哪里?”
“达莱。”她低下头,竟然不敢看向她的眼睛。
在害怕什么呢?一直到现在,她也没能想通。
拿着钱,回到达莱,时隔将近十年的时间,楚佑青再次站在这片曾经无比熟悉的故土,但她什么情绪也没有了,莫名其妙地平静了。
她穿过眼花缭乱的大厦和灯柱,一边问路,一边找到了荣何集团,见到了母亲。她抱着她大哭,妆容得体的女人一下子哭得毫无形象。
看着她脸上的皱纹,身上穿的华丽西装,闻见不知名的香水气味。
楚佑青只觉得陌生。
楚家有的是办法把她的这十年掩埋在地下,让她重新成为那个优雅的淑女。没有人知道她是异能者,没有人知道她是从那个怪物基地回来的。
但母亲没办法真正接受,即使她表现得再乐观开朗,母亲仍然夜夜哭泣,颤抖着说对不起。
父母兄长全部对她心怀愧疚,几乎对她有求必应。
饭桌上,父亲问她想要什么,无论什么他们都会满足她。
楚佑青思维停滞,呆呆地想了很久,说我想死。
父亲怔住,母亲悲痛地大哭出来,几乎要哭得晕厥过去,仿佛这十年真正受苦的是她。
楚佑青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扫了一圈,却还是感到平静,甚至轻轻笑,然后说:“我是开玩笑的,爸爸,我不会死的,我还有事情想做,我不会死的。”
父亲问你想做什么?
她说:“我想杀了世界上所有异能者。”
父亲:“胡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难道还有其他让世界变好的办法吗?”她眨了一下眼睛,转向母亲,平和地说:“妈妈,你们不是会满足我所有要求吗?”
母亲哭着将她抱住,“妈妈对不起你……”
那次饭局,楚佑坤因为工作没有到场,但从那之后,他就发现父母变得奇怪了。他们对楚佑青近乎言听计从,恐怖得像是把她当做神明来信仰。
他也从一开始就发现,楚佑青在做着什么事情,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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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父母使用了精神控制。”白许使用了陈述句。
楚佑青没有说话,看着她微笑。
她被捕时就被注射了异能抑制剂,完全没有抵抗。
“但楚佑坤一直是清醒的,为什么?”
“因为没有必要。白许,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被拐走吗?”她平静地说,“十一岁那年,是他把我扔在了一个巷子里。”
“他那么板正严肃的一个人,因为母亲对我偏心,多给了我一个玩具,就想要报复我,很难想象吧?”
白许沉默着,不敢想象楚佑坤这些年受着怎样的心理折磨,他会后悔一辈子,无论楚佑青有没有平安回来,他都没法走出那个阴影。
一个好人,做了一件坏事,那么他终身都不会再认为自己是好人了。但社会就是这样,只有好人会忏悔,渴求宽恕。
白许说:“你想杀我,是觉得我会破坏你的计划?”
她将赏金工会那边的证据拿到她面前。楚佑青垂眸扫了一眼,视线没有过多停留,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是,但我从来没有真正讨厌过你,白许,有很长一段时间,你一直是我活下去的动力。不管你信不信,对你,我和许重枷一样忠诚。”
“但你其实能够理解我吧,我们都是那种为了理想国能够牺牲一切的人。”她笑了笑。
白许看着她,没说话。
她并不相信她所谓忠诚,但也并不觉得好笑。有点可悲的是,白许确实能够理解她。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接着进行询问:“异化病也和你有关,是吗?”
“对,异化病是我最初的计划,”她始终温和沉静,脸上的表情和白许一样,“利用人类的激素疫苗,和异能者身体的因子发生反应。和人类走得越近,越容易患病。”
她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平常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但你没有坚持这个计划。”
“是的,那种疫苗一年前就停产了。”
“为什么?”
“太快,影响太大,”她说,“我想通了,我不能当命运的决策者,我应该让这个社会自己选择。”所以才有了异能药剂。
看似和异化病是截然相反的,却本质相似,既清扫普通人,也清扫异能者。她认为二者只有其一能留下来,成为世界的掌舵人,她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
白许说:“可你明明很清楚,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大部分人都渴望拥有力量。你还是违背了最初的理想,捷径没有那么美好。”
“但还有你啊,白许。”她释然地笑了笑,有些无奈,又似乎轻松,“如果像你这样守序的人多一点,那天平一定会恢复平衡啊。”
“没能杀掉你,是我计划的失误。但无论对你,对我的理想,还是对世界上任何人,我都不遗憾,不后悔。蜉蝣撼树,犹未可知,我要走的路已经走完了,未来如何,已经对我没有意义了。”
她淡淡地笑着,面容苍白温柔,眼睛里没有欲望,看着白许,像在看多年未见的好朋友。
就在这一晚,这个时候,行动队和其他部门还有人奔跑在抓捕药贩子的路上,罪恶不会停止,天平无休止地开始倾斜,又一次次被拉正……
楚佑青的声音轻轻的,“白许,我是输了,但你也没赢。”
白许深吸一口气,目光不移,对她说:“楚小姐,确实,蜉蝣撼树,犹未可知。你说你只想加快世界的优胜劣汰,那就等着看看吧,我会亲手打造我的理想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