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王府邸,几名身着统一衣裳的小厮正端着托盘穿过假山,匆匆往正厅赶去。
今日静明大师前来为淮安王诵经祈福,管家特地交代他们今天可要仔细着些,莫要冲撞了贵人。
内院的临溪亭,绕庭修建的游廊下站着小厮,池塘边的花圃栽种着开得烂漫的花卉。
杜子笙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盯着不远处的那棵梅树发呆。
三月的梅花傲然立在枝头,每一朵都长得格外热烈。杜子笙见了却莫名心烦,总感觉这处不应该是梅花而应该是些什么别的东西,比如白色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花/瓣会随风飘落,落到他的唇间,被女子舌卷进口中,滚到喉间,微涩辛辣。
杜子笙想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自从前段时间醒来他总觉得莫大的府邸空落落的,总是心慌气短,可偏偏御医把脉后说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怎么可能?
他这些天夜晚总是会做些难以启齿的梦境,梦境里有一名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坐在自己的身上,肌肤相贴。
炙热的呼吸,情到深处时流到锁骨的泪珠,在月光的照耀下,晶莹的如同琉璃。
杜子笙陷入沉思,他一个从小到大见过的外女不超过十数,怎会如此?不过好在静明大师今日来府中,待他与大师探讨一番佛理,一切定会迎刃而解。
*
林府,光线透过窗格打在床榻上的二人身上,女子蜷缩在男子怀里,男人紧密地拥住怀中人,似一幅古希腊油画。
林青云醒来时,手下一片温热,她的脸被谢鸣知的皮肉盖的严严实实。
她小心翼翼地从男子的怀抱中移出,好不容易移到床边松了口气,就见男子似是被动静吵醒,坐起身,红色的锦被从他身上滑落,红与白的极致对比,冲击力十足。
谢鸣知见少女的视线停驻在自己的身上,不经意地伸个懒腰,那本就波/涛/汹涌的胸肌微微颤动。
林青云移开视线,好在谢鸣知下/半身穿了衣服,让她不至于以为自己过于禽兽,以至于酒后乱xing。
她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裳,坐到铜镜前梳理头发,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下一秒穿戴整齐的男人就从她手里接过梳子说道:“侍身还在这里,妻主怎能自己梳头呢?”
谢鸣知的手指挽起她打结的发丝,动作轻柔,说道:“若是让旁人看到了侍身的失职之罪可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林青云抿起唇,她之前租的这个宅院不大,一个院子一个正房一个厨房外加柴房,虽说她如今已被任职,可京城扔一颗石头下去,能打到三个名门望族。
名门望族铺张浪费,据应晚所说光是她自己一人就住着五百多平方米的宅子,京城寸土寸金,这个小院大概也就二百多平,林青云都不知道这几日竹雨是在哪里睡的。
也就是说,这个屋内除了他们二人就再无他人了。
林青云也不知道谢鸣知口中能看见她自己梳头发的人是谁,不过她会保持沉默。
谢鸣知的梳发技术十成十的好,如果放在后世他是个Tony老师,林青云也愿意为了他这个挽发技术充卡。
林青云的头发天生自来卷,哪怕系统给她捏完身体后也没怎么改变这一属性。她的头发经常打结,林青云不如谢鸣知这般有耐心。
放在以往,她总是会用手腕使劲下压,和头发比拼谁的力气更大,林青云总是大获全胜,不过下场就是梳子上会带着她胜利的战利品。
而谢鸣知的手很巧,他会用梳子蘸上温水,少量多次地分段梳。武月国对女官的发型没有特殊规定,所以谢鸣知就为她梳了一个凌云髻。
发髻高耸而蓬松,辫子用藏金花圆环固定,别上了银镀金蝴蝶纹簪,她侧头时,那簪子上的蝴蝶触须一颤一颤的,灵动极了。
谢鸣知看出她眼神里的喜悦便说道:“妻主若是喜欢,侍身这向小厮学的梳发手艺就不算浪费了。”
林青云看他长发披在后头,一时疑惑问道:“你也可以给自己梳啊,用到自己身上,这般也不算浪费。”
谢鸣知一愣,笑道:“男子的发型不如女子这般多,就只有那几种样式,况且这手艺本就是大婚之前为妻主学的,不用到妻主身上,还能用到谁身上呢?”
林青云哑口无言了,正好此时竹雨敲门进来,两人的梳发话题告一段落。
竹雨身形偏瘦,拿着本应该装文房用具的托盘,红木托盘里盛着大大小小不同样式的盘子,小小的托盘叠的满满当当,林青云赶紧上前帮忙搭了一把手。
拿上最上面的几盘放到房间中央新添置的圆桌,她在那边挪着小盘,也就没有注意旁边竹雨和谢鸣知的眉眼官司。
在竹雨刚进门时,林青云的目光便从谢鸣知的身上挪移,哪怕知道妻主她看的是托盘中的菜肴,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又看竹雨笨手笨脚的,妻主竟然还上手帮忙,衬得他倒像是个外人。
这边谢鸣知的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抬眸瞪了竹雨一眼,无辜的竹雨手一抖,盘中的冰酥酪险些洒了出去。
林青云连忙扶住竹雨的胳膊,竹雨感受到主子的眼刀就差化为实质了,心里欲哭无泪,赶忙把最后那份放到圆桌上,行礼告退了。
她刚坐到扶椅上,就见谢鸣知舀起一勺紫苏粥喂到自己嘴边。
林青云赶忙叫他一同坐下,却听他说什么侍身理应服侍妻主大人吃饭,为她布菜,用公筷给她夹远些的菜肴。
哪道菜但凡她多看一眼,下一秒就会出现在碗里,林青云很想跟谢鸣知说自己有手,又害怕武月国所有妻夫都是这个相处方式,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全部送进口中。
一顿饭就这么在谢鸣知单方面的投喂下结束,林青云放下筷子出声问道:“夫郎,我想和你谈谈。”
谢鸣知坐到扶椅上,眼睛晶亮地等待她的下一句。
林青云想了想这些天的情景,深以为不能这样下去,谢鸣知也不知是血热还是什么,每晚都脱去上衣在她旁边安睡,还偏生早上起来两人总是滚作一团。
为了男主的清誉着想,林青云开口说道:“我问过牙人,隔壁的房子是个二进院,我打算把它租下来。”
谢鸣知闻言点头,他早就觉得这房子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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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了,连座假山也没有,他可是看话本里写狐狸精和书生的暧昧/情/事中,假山可是个重要地点。
假如在假山里做一些坏事,周围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也不知道妻主会不会躲在自己的怀里哭出来,想到这里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搬到隔壁的府邸了。
林青云接着开口说道:“我这里有些银子,不知道够不够。”谢鸣知刚想开口说不用担心钱的事,他带过来的嫁妆就有很多。
忽地听少女开口说道:“我这些天要去翰林院点卯,搬家的事就麻烦你一手操办了,我的东西不必搬过去……”
她的嘴一张一合,谢鸣知的耳朵只捕捉到“不搬”两个字,他问道:“那妻主大人你要用时差人来取岂不是很麻烦?”
林青云摇头说道:“那院子是为你们二人租的,这个小院我待惯了。”谢鸣知张着嘴巴,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到了上班时间,她匆匆告别,就先离开了。
等申时林青云回家时,就见房间如她上午离去时一样,没有变化,而从小厨房出来的谢鸣知拿着一个青瓷小碗出来,见她眼睛一亮。
他把小碗捧到林青云眼前:“妻主你快尝尝,我新学会的酪樱桃。”她刚张口,就被塞了一勺进嘴,这酪味似半固态的酸奶,浇上蔗浆,樱桃被去掉核,点缀在最上,清甜可口。
林青云吃了一口后,谢鸣知拿着用过的小匙舀了一勺吞食,她提出自己的疑问:“今日未搬家吗?”
谢鸣知漫不经心地搅动碗中的樱桃,说道:“妻主大人莫不是糊涂了?搬家需要银两,妻主给的那些还差的远呢。”
林青云想到谢鸣知给她梳发时妆匣里的珠宝问道:“那些首饰不知可否……”
男人抬起头,惊讶地开口说道:“妻主莫不是要我变卖阿母的遗物?”
他泪水涟涟,林青云揪起袖子擦拭男人如露珠滴落的泪水,像连线的珠串,她心下后悔。
林青云只觉得自己像那古时想吃绝户的上门女婿,这做的也太不干人事了,竟连岳家的遗产还惦记上了,只得轻声哄着流泪的谢鸣知:“是我错了,你别哭。”
好半天,谢鸣知的眼泪才止住,刚刚情急,男人躺在她的怀里哭泣,林青云刚要起身,就见男人小声呼了一句痛。
她这低头才看见男人的发丝缠到了自己立领的子母扣上,谢鸣知的头支在空中,林青云腾出手解着扣子上的发丝,男人的脖子似是无力,他问道:“不知妻主可否借侍身靠一下?”
林青云点头,男人的头立马就搁到了自己的腿上,她只得默默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终于解开她舒了口气,立刻起身,后面隐约传来一声叹息。
夜间,两人只得又睡在一起,好在这床面积还是挺大的,林青云缩到最里面用后背对着谢鸣知。
白烟弥散,林青云做了个美梦,她梦中还在吃那碗酪樱桃,冰冰凉凉,樱桃点缀在雪白的酪上,只不过口感略有些不同。她本想咬破外皮,饮那可口的樱桃水,却只听到抽泣声。
一只温柔的手捏住她的两颊让她吐出,再然后意识迷蒙,沉沉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