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身上前,隐在窗户后头往里看。
全修杰已经走了,终究是没来得及跟他打声招呼。
他的至交好友不多,全修杰算得上一个。
他垂下眸,就算迎面碰见了又如何,崔鸿雪早就死了,他的模样大改,再不是以前临风玉树、高人一等的模样,如今他鹑衣鹄面,穷困潦倒……
抛下前尘往事,他目光继续朝里看。
陶采薇扬着笑意敬酒,杨濮存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就着手喝下酒杯里的酒。
陶采薇按下心里的恶心,迎着杨知府那道直勾勾的目光,笑得愈发灿烂。
崔鸿雪移开视线,不好多看。
厅中的二人,气氛不言而喻,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陶采薇一边与他推拉,一边隐隐防着自己真的被占便宜,或是稍微被他挨到,她也不甚在意,他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死人。
如此便愈发谄媚起来。
眼见着情绪酝酿到位了,她微微推开他:“知府大人,此处眼杂,万事不便,民女在县里东街上有一处隐蔽的宅子,不如你我二人改天到那处去,再行起事来才方便。”说着,她伸出手指点了点杨濮存的胸口。
她本身就生得花容月貌、丰神绰约,此刻眼波流转之下,眉眼处皆是风情,加上喝了酒的缘故,杨濮存被她几下勾得神魂尽失,连连应是。
崔鸿雪只听到这,摆摆头走了,今日只当自己看了场热闹。
“那还请知府大人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才是。”
这自不消说了,杨濮存比她还爱惜自己的羽毛,更不愿意将这等事说出去。
说完话,陶采薇便也不与他再多纠缠,一把推开他,笑了两声。
“那民女便先告辞了。”
杨濮存眼见着手里的绫罗挥去,那人更如仙子般飘然离去,心中怅然若失。
痴了半晌,才理智回笼,重又看向那人离开的方向,神色莫辨。
他唤来身边最亲近的小厮,嘱咐了一句:“去查查她说的东街那栋宅子。”
陶采薇一路回到府中,连忙唤来安青给她准备一浴桶深深的水,她须得搓遍全身才能消去今日的恶心感。
为了陶府的未来,有些事又是她必须得做的。
崔鸿雪冷眼看着她匆匆回来,又匆匆进了浴室,嗤笑一声,复又隐于黑暗。
陶采薇心情烦闷,虽说一切进展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可姓杨的既然能爬到知府的位置上,心性自不必说,她万不可轻敌。
用浴室里出来,方才察觉一直未见崔波,便问起来:“崔波何在?安青你是不是给他安排的活太少了,我时常见他偷懒。”
正隐于暗处的崔鸿雪: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骂“偷懒”二字,看来他真是落在地主手里了,受压迫是他的天职。
她越这么说,他便越不愿意出去,更不想面对她那样一个贪财爱势谄媚至极的人。
安青找了一圈见他不在,陶采薇叹了声气:“人不知道又跑到哪儿去了,罢了,我记得前些天府里进了些上好的笔墨,反正哥哥那狗爬字用着也是浪费,你去取一部分过来放崔波房间去吧,我记得他平时爱舞文弄墨的,我也看不懂那些。”
崔波……呸,崔鸿雪立在此处莫名有些心虚,便偷偷溜回自己房间去了。
全程不知道崔波在场的安青嘟着嘴道:“小姐何必给他用那么好的东西,那崔波只是个下人。”
陶采薇抿了口崔波事先泡好的茶,倒是比安青她们泡的要好,视线隐约往角落暗处扫了扫,嘴角轻笑。
这种把小恩小惠放大无数倍的做法,她太擅长了。
崔波此人,就是出身差了点,她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也知道“才气”这种东西,不是人人能有的,偏崔波身上有。
这样的人,哪怕现在落在了她手里,她也知道此人必不是心甘情愿的。
她动用钱势把他“买”回来,不光是赌气为了报仇,也是真欣赏他,想让他为她所用。
此人虽身在此,但心不在此,或者说,他心不在任何地方,之所以安心待在她这儿,不过是随波逐流,随便命运怎么推动他,他好似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安青伺候她睡下,陶采薇缩进被窝里,把头露在外面,眨了眨眼,她非得让那崔波心甘情愿跟着她不可。
转眼入冬了,陶采薇披上了带毛领的雪白大氅,从商铺里视察了一圈,又风风火火地回来。
现在陶家商铺里的掌柜人人怕她,那汪生荣家的也来回过话了,说是大不行了,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
“姑娘送来的人参是极好的,看那模样个头就知贵重,就是我家那个身子不争气,呼啦啦如山倒的,任是有天价的药材,也没用。”
陶采薇面露安慰,叹了一声,万分不舍道:“汪掌柜原是我父亲底下一把好手,他一离开,再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嫂子,你家若有任何难事,尽管来找我,若是……若是哪日不中用了,也及时通知我们。”
汪生荣家的自是感激不尽,连连对陶采薇拜谢。
“姑娘真真是个大好人。”
“哎哟,嫂子快起来吧,今日听到你带来这消息,我心里实打实的不好受。”
汪生荣家的被她几番贴心话儿哄得感激涕零,复又拜了三拜,这才离开。
离开前,陶采薇又多言了一句:“嫂子放心,若是汪掌柜有什么不幸,我们陶家不会亏待你的,说句不该说的,除了丧事银子以外,剩下的必能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陶采薇将她直送到门口,目送她离开,方才返回,若她没记错的话,汪生荣媳妇与他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再加上他日常在外花天酒地的,恐怕她对他早有不满,之前无非是担心丈夫死了自己没有依靠,现在却全无担心了。
她皱着眉头,这崔波怎么办的事,为何送了上好的人参过去。
只怕他心里还念着人命呢,并不知她的真实意图。
还好他送去的人参没把人给救回来,不然后续又添麻烦。
倒是她大意了,崔波不知她的事,本身又算是一位君子,又不服她管,可不就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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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事嘛。
罢了,之后不让他办这些事就行了。
她不强迫他参与她的恶事,也不怕被他知道自己恶的一面。
回到鸠无院换了套轻便的衣裳,安青照例把弓递给她。
“小姐今日竟喜欢上射箭了,准头一日比一日好呢。”
陶采薇来到靶场,通过这段时日的练习,手心已经生出了茧子。
她直视着对面的靶心,眼神凶狠又凌厉,射出来的效果却不太理想。
崔鸿雪侍立在一旁,也不懂她为何突然开始习弓箭了,见她动作有诸多破绽,却并不上前指出。
他只是个端茶的。
陶家兄妹这段时日,一个习文,一个习武,都跟变了个人似的。
尤其是陶金银,从一个纨绔子弟突然变成了天天抱着书啃的书呆子,说是今年一定要考上秀才。
自不必说。
陶采薇和杨知府又书信联系过几次,二人都知此事不可露出马脚,信件最后都灰飞烟灭。
江南一带的巡盐御史全修杰巡视到铅兴县时,县令派了陶家负责接待。
陶府三步一景、五步一林,金雕玉砌,砖瓦天成,铅兴县没有比这里更气派的了。
陶家合府上下惶恐万分,荣幸之至。
陶富贵点头哈腰将人迎了进来。
全修杰为人却十分谦和,也不故作姿态,倒有几分和陶金银交友的心态。
陶金银为人更是自在祥和,脸上总是笑眯眯的,给人一种很好接近的样子。
事实上只有自家人知道,他这样笑的时候,你的裤衩子都会被他赚走。
陶采薇提醒她爹道:“爹你别忘了,全御史是什么人,那是在圣上面前混的人,你可别把他的善意当真了,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
崔鸿雪自然也知道全修杰来了,这几日,他待在鸠无院不曾外出。
之前给汪生荣家送药的时候,他顺便查清了在东街宅子里发生的事。
她想让汪生荣死,他知道。
他是可以按照她说的那样去做,但他没有。
原因是,她太蠢了。
事情明明可以不用做得那么明显的,从京城顶端败落下来的他,最是知道,有时候庞大的家族也会因为府里一个不起眼的下人而倒塌。
更何况那汪掌柜家在铅兴县并不是完全无声无息,能做好人的时候还是尽量做好人。
这件事情不涉及官场,他便帮她办了,仅此一次。
送过去的不过是个泡过药的健壮人参罢了,看着厉害,实际药性全无。
他从不害人。
由此他也知道了,她钓着杨濮存并约他到东街宅子去的打算。
此法更蠢。
杨濮存与那汪生荣一个天一个地,此法断不可行。
况且他猜测,杨濮存此时已经完全知晓汪生荣之事。
他能帮她一次,却再不能帮她这一次。
看着那位正在厅堂里与全修杰灿烂陪着笑容的女子,他只能遥祝她——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