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的日头高挂在天边，连层层叠叠的山峰都遮不住这股闷热气息。
伴随着程度雪的话音落下，宋淼慢吞吞地转动脑筋，久违流露出迷茫的眼神来。
宋淼：“？”
而身旁的楚晚晴也没好到哪里去，于是只能和程度雪大眼瞪小眼好一会。
三个直播间分屏镜头里在线的粉丝们几乎都被难倒，于是赶忙切换到浏览器进行搜索，试图要在弹幕上做第一个得到答案的人。
由于宋淼和楚晚晴对于文言文翻译实在不懂，只好虚心请教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这本书，并不是指村民们刚刚就是这样的想法。”程度雪瞥了一眼肩上昂立的摄像机，半响才斟酌好用词，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宋淼见状点头表示明白。
她知道现在网络上戾气略重，稍微用词不慎就容易被营销号断章取义地剪辑，过往就有不少明星因为这样遭受过大规模的网暴。
所以在来这档节目之前，薛枝事先也有好意提醒过她要谨言慎行。
于是程度雪神情谨慎地解释道：“古时若是有个新得女婴不想要，就会烧起一堆火，将活生生的女婴放在上面烤。女婴先是啼哭，后来哭不动了，就蠕动挣扎。火就这样一直烧着，等烧到最后，女婴就会皮骨俱焦没有人形。”
楚晚晴还是头一遭听过这种事情，一时间震惊到嘴巴都合不拢。
程度雪语气沉重：“最后，他将女婴扔进江里，当时有数百人围观叹息，但没有人阻止。等问起原因，那人却说，家里以前有过两个女儿，全都已经溺死。
“而这次又是女儿。”
“他怕以后还会生出女儿来，于是就要把这个活活烤死，让她的魂魄感到畏惧，不敢再投胎到这来。”
宋淼垂首盯着土地，没有说话。
她比谁都清楚。
若是将女婴烧到失去人形后再丢入河里，这般失去□□的魂魄便无法来追魂索命了。
“太过分了！”楚晚晴紧咬着嘴唇，对此感到愤愤不平，“……这居然是至亲干出来的事情，古代的封建习俗真的是害人不浅。”
程度雪对此感到赞同：“不过那都是以前了，现在是个男女平等的新时代，应该不会再有那些事情发生了吧？”
话虽如此，还是能看出她语气里夹杂着的不确定。
闻言楚晚晴内心极度复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显然刚才那一幕她已经心有答案。
站在原地沉默许久之后，还是宋淼开口打破僵局：“回归正题，我们现在得先看看那些失踪人口有没有在这里。”
这话顿时将她们点通。
“我有个想法！”程度雪猛然回过神来，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我们可以先找那些小孩问问看，小孩子给块糖就能哄好。”
楚晚晴顿时瞪大眼睛：“有道理啊！”
“不过，”宋淼想起昨天那个小孩狼狈逃走的背影，语气若有所思，“这里的小孩不一定好应付。”
楚晚晴眉眼上扬，抬起手拍拍胸脯：“我之前参加过一档亲子综艺，也算是亲身体验过并掌握一门儿童心理学，你们放心吧，有我在肯定是得心应手的！”
钱难赚屎难吃。
她现在心里还能反复记起那段时间被坏小孩折磨得有多么痛不欲生，简直是在体验如何做一个称职的保姆。
但是这里的生活环境毕竟不算优渥，遇到那种颐指气使、娇生惯养的小孩概率还是极小的。
这正是楚晚晴说话的底气所在。
闻言，宋淼有些意外地看了楚晚晴一眼。
-
顶着烈日走过坎坷不平的道路，她们一路上没再遇过什么奇怪的事情，顺利地找到村庄里的集市。
集市在这个时候已经渐渐收完摊了，依稀能见到几个在远处骑自行车离去的村民背影，后椅上还绑着一个大篮筐。
还没走进去几步，宋淼的外套便忽然被一只黝黑的小手重重扯住。
在周遭两人惊愕的视线之中，男孩径直掠过脚下铺着的青菜摊子，挺起胸脯气势汹汹地走到宋淼的面前：
“我要你当我的老婆！”
男孩长得白白胖胖的，留着寸头，正使劲踮起脚尖紧紧攥住宋淼的衣服。
这话一出，顿时就把楚晚晴和程度雪雷得外焦里嫩的。
“哈哈哈，”楚晚晴率先笑出声来，讲话语气都带上几分逗弄之意，她低下身子，“小弟弟，你现在年纪还这么小就想到娶老婆了？”
却见男孩突然眉毛一挑。
他登时不客气地抬头将眼前出声的楚晚晴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一遍，随后思考片刻后，举手指着她得意道：
“你也当我的老婆！”
程度雪打心底觉得这一幕滑稽搞笑，正想张口说话的时候，男孩的目光不停转移到她的身上：
“还有你！”
“你们三个都要当我的老婆！”
观众们：“？？？”
宋淼：“……”
她默默看了一眼衣服上刚多出的一大块黑色污渍。
【这小孩是不是吃豆角中毒了？】
【我寻思这也没到晚上啊，还真就青天白日下直接就做白日梦了。】
【虽然听起来很不合理，但是如果她们三个都是我老婆的话……嘿嘿嘿。】
【不管怎么说，这个小胖子也太没家教了吧，家长到底怎么教出来的孩子？】
“你们这里娶老婆能娶三个吗？”还不等观众们多吐槽几句，宋淼就已经平静出声。
她原本是抱着试探的态度，就见男孩站在身前重重点了两下脑袋，神情一本正经：“何止只能三个，我们这里娶老婆都是可以……”
他的语气不似开玩笑，倒像是在说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在楚晚晴和程度雪越来越惊讶的目光之中，男孩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在即将说到关键信息时又硬生生住嘴了。
“所以你们到底嫁不嫁给我？”
男孩目光开始变得有些警惕起来，连语气也带上几分不容她们拒绝的命令。
程度雪站在原地思衬片刻，终于想起来原来的计策，于是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白兔糖，朝男孩伸出手掌：“我们给你一颗糖，你可以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在男孩看见糖果的瞬间，小小的眼睛登时爆发出巨大光芒，他忍不住啃起手指吞咽口水。
只是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他又踮起脚尖望四面八方打量几眼，快速从程度雪手中接过糖，撕开糖纸扔进嘴里嚼：
“你们只能问我一个问题。”
“因为我爸爸刚才回家里上厕所，估计很快就要回来这里了，他不让我和陌生人讲话的。”
想起爸爸这阵子发怒生气的模样，男孩弱小的心灵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
若是让他爸爸知道他和外乡人说这些话，估计能被打个半死。
见到这桩任务终于出现一丝希望的苗头，楚晚晴开始喜不自胜地拉着宋淼她们侧身，小声密谋：
“那我们要问什么呢？”
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诚实地落在宋淼脸上。
程度雪昨夜躺在床上听楚晚晴讲过宋淼在玄学方面有多么厉害，这下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也下意识看向宋淼。
一下子成为中心人物的宋淼在她们的视线中安静站立几秒后，转身朝小男孩问道：
“你认识一个留着长发的小孩吗？”
楚晚晴摩挲着下巴补充道：“还是个小女孩。”
她的脑中浮现出昨夜窗外那张阴森可怖的脸，一阵恶寒再度涌上身体。
“怎么可能？我们这里就没有女生。”不料男孩却向楚晚晴投出鄙夷的目光，“你们说的应该是罗九叔家的罗耀祖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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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生下来就十分古怪，不但行为举止像个娘娘腔，而且留着长发说什么都不肯剪掉。”
宋淼在虚空中和她们交汇一瞬视线，可以轻而易举窥见里面含着的震惊之色。
“你们还有糖吗？如果还有的话我可以再和你们多说一些。”
他舔了舔嘴唇，神色贪婪。
见到她们没有搭理他的话，男孩又扭头四处瞧瞧，催促道：“喂！”
程度雪回过神后，迅速从兜里掏出一颗白兔糖放在他手上。
像是生怕她们不肯同意一样，男孩立刻就将糖果放进口袋，示意她们低下头来听他讲。
等他稚嫩的声音消失在耳旁之时，除去宋淼以外，其余两人面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震惊。
位于直播间听得清清楚楚的观众们亦是如此。
“我听我爸爸和叔叔他们吃饭的时候说过，说罗耀祖的行为举止特别像他姐姐罗小草，还说可能就是罗小草投胎回来的。”
“你们问我为什么说她投胎？”
“那肯定是死了呗。”
-
最后一缕日头渐渐落下，层层叠叠的山峰全然遮蔽住空中日光，盼儿村再度迎来漫漫长夜。
狭小的客厅门窗已经被严实掩住，外观看着破旧不堪的房屋，内里却又是热闹一片。
在煤油灯的照明下，餐桌上摆放得满满当当的美味佳肴看着有些模糊不清。
导演倒是难得没有守在摄像机的旁边，而是乐呵呵地同嘉宾们一起坐下来，摸着扁平的肚子准备开动。
嘉宾们正乐此不疲地对着自己的专属摄像机聊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男嘉宾一整天都在帮助村民们耕地。
宋淼闲来无事打开社交平台，第一眼就看到高高挂在热搜榜榜首的词条——“盼儿村”。
它以一己之力力压众多知名明星的热搜，以高达两倍的热度稳居第一，紧随其后挂在第二位置的则是“走近科学世界综艺”。
宋淼点开最热的那个帖子，发现底下有不少路人网友都在好奇询问盼儿村是什么知名的村子。
于是便有知情观众在帖子底下透露出他们今日看完直播的推测：
【我们说的这个村子是《走近科学世界》综艺里面最新去到的一个地方，今天女嘉宾们误打误撞看见村民们将婴儿架在火堆上烤，因此联想到是不是存在重男轻女的封建现象，毕竟还有几位报案人称自己失踪的女儿在梦里说过她们就在这个村子里。】
看完观众们对此的解释之后，一头雾水的路人网友们赶紧去到兔牙平台观看直播回放，心里有数之后纷纷赶回给这个留言点赞：
【虽然说做人不能太阴谋论，但是程度雪的那番解释我觉得十分有道理！】
【不是，她们几个是傻瓜吗？是我我就直接踹翻那些火堆，立刻马上揭穿他们的真实面目。】
【确认完毕，楼上二百五一个。】
【我一开始看完真的以为是保平安的，但是那些村民的眼神真的很奇怪，有种要将她们生吞活剥的感觉。】
【……】
程度雪说的那番话现在已经被营销号剪辑出来挂在网上，网络上对这件事的讨论一时间是众说纷纭。
而那个男孩所说有关投胎转世的话题因为涉及封建迷信，传播的范围并不大。
等到嘉宾们和导演都吃饱喝足以后，燃油灯已经快燃尽了。
最靠近它的宋淼正想起身再点一盏的时候，就见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
“咯吱——”
一名工作人员火急火燎地冲进来，见到导演张口就喊：“导演，不好了不好了！”
导演原本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被这么一闹腾后顿时从睡梦中惊醒，神情恍惚：“你们干啥了这么急躁？”
工作人员几乎要哭出来：
“我们的摄像机全被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