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她为什么要撞我,大概是因为一开始她就躲在楼下的窗帘里,偷听到了我和云娘的讲话,她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撞上我她有可能会死,因为江瑶在京都是十恶不赦的霸王,可尽管如此,今日出现在红玉楼的我,却是她的生机,是她唯一的生机,她知道逃不出去,所以堵上性命撞了我。”
“大哥,我没有办法不救她,她撞上我的那一刻,我只想救她,连同那些姑娘们一起。从前,我总以为,我的身份不赋予我什么,我待所有人尊敬,视所有人平等,可是今天我却明白了,一个人如若没有权利地位,是什么也做不了的,我享受了他人的尊敬和善待,只是因为我是将军府的嫡女。”
“而其他女子呢?没有任何身份的女子呢?寻常人家的女子呢?她们呢?她们什么都没有,谁都可以肆意剥削她们,我想,如果上天让我拥有了比别人更多的权利,我总得拿这些权利去做些什么吧。”
“所以,大哥,我最终的目的,不是想对付红玉楼背后之人,我是,想救她们!为此,阻拦我的人,都是敌人!”江瑶斩钉截跌道。
“可江瑶,你知道,你不能拯救每一个人。”江衔眉目变的柔和了起来,语气也温声,宛若一个褪去盔甲的少年。
江瑶笑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但是,我会改变我救的每一个人的世界,这对于她们来说,足够了。”烛光晃动着,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江瑶眼底带着些许欣慰,“大哥支持我的吧,否则也不会陪我演这一出戏。”
江衔淡淡撇了她一眼,她手上的伤,可不是剑伤出来的,她故意在红玉楼和那老鸨拉扯那般久,也是在等他来。
他这妹妹,当真是成长到让他惊叹的地步。
“明日来找你的大抵是九皇子的人,太子不会露头,所以你想怎么救她出来?”江衔声音微哑道。
江瑶轻轻抬了抬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她玩笑道:“不如,大哥冒着死罪去闯一闯东宫?”
江衔轻笑出声,“未尝不可。”
二人相视而笑。
江瑶渐渐沉静下来。
原本,她没打算针对红玉楼。
是因为看见红玉楼门口那几个武功高强的守卫,让她改变了想法,据李钰说,安排那些人是为了防止有人闹事。
可这红玉楼来来往往的人,达官贵族,京都富商,哪个不是有深厚背景的人。
既能镇住这些人,又不怕得罪他们,还有这个能力将这楼开成京都第一,最佳情报网处。
有这样的手段,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子秦宸风。
以至于之后,云娘那一番玩笑话让她更加接近这猜测。
原本想着拿住红玉楼,换北月出东宫。
没想到,红玉楼背后的主人,竟然是九皇子秦和锦。
她这一次,猜错了。
江衔突然沉声道:“你对九皇子了解多少?”
江瑶摇摇头,“一无所知。”
“你可以去问问你带出来的那个人,他知晓的可不少。”
“李苇?”
“江瑶,我说过了,那个人不简单,在皇宫里知晓那么多事还能活下来,你以为他是什么善类?”
江瑶哑然道:“我心里有数。”
“反倒是大哥,你都知道些什么?又为什么刻意去查过那些事?”江瑶心里一凝,突然一种大胆的猜测由上心来,“大哥!难不成......?”江瑶欲言又止。
他将手伸到了皇宫里。
“你是......”
宫闱幸密,关于宸妃的事,那就连她都忍不住震惊太子心思缜密,若不是李苇知晓真相而告知于她,此事根本无从查起。
他作为一个朝堂中人,为何要去查后宫?为何又要掺和这些事?就连李苇,她原本以为他无甚在意,却没想到他将他查的一清二楚。
红玉楼背后的主人如此神秘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年,想必无数人查过红玉楼,可偏偏就被江衔查出来了。
这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参与了夺嫡之争!
“你是九皇子的人?”江瑶眯了眯眼睛质问道,“因为是九皇子的人,所以才知晓红玉楼背后的主人是他?”
她眉头紧皱,直直的看着江衔。
烛光下,江衔的嘴角缓缓勾起,“你觉得呢?”
江瑶偏头,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不是助纣为虐的人。我知道将军府如今的局势艰难,皇室和太子一直紧盯着将军府不放,太子若是上位,将军府万劫不复,所以将军府参与夺嫡之争在所难免,但如若红玉楼当真是九皇子的产业,那此人也并非善类,那不是你会效忠的人。”
她认识的江衔,是一个冷面心软之人,是一个正义之人,是一个会对弱者伸出援手之人,是一个即便赴死也毫无怨言之人,他是一个将士,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将军!
她相信他。
“所以,究竟怎么回事?”
江衔嘴角轻勾,露出了赞赏的眼光。
将军府,是因百姓而立,命为定国。
国之百姓,将军府的每一个人,都不得站在百姓的对立面。
他沉声道:“既然都能想到这些,那我告诉你,李苇来你身边是有目的的,你又为何不信?”
江瑶心尖一颤。
是,江衔说的没错,李苇身处皇宫,知晓了那般多的幸密事,谁都不是蠢货,更何况还是秦宸风这样宁愿错杀绝不放过的人,他怎么会由着他活着。
有些事不论他知不知晓,就光凭他是私通太监唯一的徒弟的身份,他就不会活着。
有两种可能,太子下过手,但是李苇没有死,后面李苇进了冷宫,死不死都无妨。
第二种可能,太子下手杀他,但他没有死,所以太子发现了他的秘密,收为己用。
可显然,秦宸风并不知晓李苇的秘密。
那次在马车上,反倒是还有些幸灾乐祸,劝她将人放回宫。
而李苇......
是决计不会效忠杀了他师傅的人。
想到这,江瑶摇了摇头。
“是我将他带回来的,谁会算到这一步,刚好算到我失忆,刚好算到我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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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变,刚好算到我会将他带回去。”
那天,她若没有看到他,他就被雪活埋了,那时的江瑶不知道他的秘密,不知道,就意味着彻底的死亡。
“大哥,我无法怀疑他,怀疑他,就像是我第二次,再杀死他一样,我也无法怀疑,一次又一次拿命救我的人,同时,我还握住了他最后的软肋。”
那便是,他对她毫无保留的秘密......
她不能怀疑,一个伤痕累累还护着她,不让她受一丝伤的人,也不能就那样残忍的抛弃他,只是因为一丝不可见的风险。
“我如果这样做了,跟雪上加霜有什么区别?我相信他,如同相信你,他不会,也不是,更无心参与那些事。有恩就要报,得到了帮助就要表示感谢,不是吗,大哥?”
“可江瑶,人心是很复杂的,人也是很会伪装的,我是你的兄长,你才可以信任我,可李苇,是你的谁?有些时候,交付的太深......”
会走不出来。
尤其,是被背叛的时候。
江瑶低头轻笑道:“大哥可以相信我。”
江衔垂了垂眸,掩住了眼底的一丝暗沉,最终叹了一口气,“罢了,总归有我在。”
江瑶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这句话,让人很安心。”
“红玉楼,是怎么回事?”她继续问道。
江衔沉默了些许,眼里变的更加的暗沉。
“红玉楼,是九皇子的产业。”
江瑶眉目一凝,当真是九皇子的产业?
“但是。”江衔话锋一转,“背后的主人不是他。”
“什么意思?”江瑶奇怪道。
“红玉楼起初,是九皇子所设,是专收集情报所在之地,里面的女子耗尽心力培养,才艺双绝,卖艺不卖身,这也是为什么红玉楼在百姓心底有着高雅之地的印象,琴棋书画,君子论谈,才华较量,在京都风靡一时,人人追捧。”
“但是后来,红玉楼的管事叛变。”江衔眼色一沉。
剩下的话,不用在说了。
江瑶感叹道:“好厉害的手段,管事必定是心腹之人,竟然能被策反......”
“那枚棋,足足埋了七年。”说到这,江衔眼底墨色愈发的浓重。
“异曲同工之妙。”
二人对视,眼里同时闪过一丝厉色。
这对手,未免也太强劲了些。
怪不得一个皇太孙推翻祖制坐上了太子之位,这手段谋略,实非常人能及。
“江瑶,夺嫡之事与你无关,我只告知你红玉楼之事,你想救她们,可。但,朝堂之事,别讲自己置于险境。”
江衔这番话,是想让她抽身世外。
“如何无关,如今我婚约在身,将军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反驳道。
“婚约,势必要解。”江衔笃定道。
“如何解?利用北月?”她反问道。
江衔眉目一凝,“江瑶,别生出动她的心思。”
江瑶忽然笑了,笑的格外灿烂。
看这样子,当真还是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