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离开,虞幼清和宋致溪也没有在说上几句话。
他们都清楚对方是什么货色。
微笑和众人告别,在转身的一瞬间,虞幼清脸上的笑意猛地消失。
他看到爸爸书桌上的项目书上擎天两个字。
擎天项目——上次虞氏彻底崩溃的导火索。
正式的擎天项目明明是在一年后才立项的,没想到早在一年前的现在就已经初入端倪。
虞幼清也是后来接手公司之后复盘,才发觉擎天计划就是个为虞氏特制的包裹着蛋糕的陷阱。
擎天项目实在太完美了,完美到现在的虞幼清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去证明擎天项目有问题。
哪怕是爸爸自己想要否决擎天计划都要,想方设法去说服虞氏的董事们。
更何况他——如今虞氏学艺术的养子。
但要看着擎天计划一步步走到前世的位置,直到伤筋动骨才能彻底挖干净,虞幼清又实在又不甘心。
其实也并非没有办法。
他知道有一个人是反对擎天计划,又有能力影响公司决策。
静姝姨——虞氏人力资源副总裁,已经递交辞职函,等年假过完,就会立刻离开虞氏。
前世静姝姨也反对过擎天计划,不过她后续离开虞氏,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后来虞幼清复盘虞氏被狙击的时间线,才发觉静姝姨离开的时间太过巧合
静姝姨和父亲两人搭档多年,有他们在虞氏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她为人谨慎,虞氏内部在她手里稳若金汤,而爸爸大局观极好嗅觉敏锐,总能通过市场细微波动,把握风口开疆扩土。
前世静姝姨离开后,原本接替静姝姨的高层暴露出财务问题,迅速调职,虞氏HRVP位置被迫长期空置,虞氏很长一段时间处于人事真空状态,使得原本完美的虞氏内部有了第一道缝隙。
事后看来,这就是连环计第一步。
静姝姨如果没有离开,虞氏绝对不会那么快陷入被动局面,擎天计划也不会那么顺利。
如果他能够让静姝姨改变心意留下来的话——
他有足够的信心说服静姝姨成为自己的在虞氏内部的发言人。
但是他刚刚已经和爸爸旁敲侧击过。这一次静姝姨已经彻底厌倦虞氏的生活,从假期开始拒绝接一切电话,和任何人联系,就连爸爸都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但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联系。
静姝姨不可能完全断绝与外部的联系,她的家人、她的朋友,总有人会知道她在哪里。
虞幼清纤细的睫毛低垂,遮住了大半的情绪,脑中飞速运转,从记忆力过滤一个个可能的人名——
*
虞行简架着大长腿腿坐在表弟的办公室里,出神的把玩着桌上里的两个国际象棋摆件。
咚咚的敲击声实在让人心痛。
玻璃可禁不起真么折腾。
方沈无奈将笔记本电脑合上:“大明星,怎么了?又在你弟弟那里受气了?”
虽然他的小姨是虞氏大名鼎鼎的方静姝——但他只是虞氏职场底层的实习生牛马。
他得快点哄好大明星,好把自己心爱的摆件赎回来,继续干活呢。
“怎么可能。”虞行简将腿收起,猛的坐正,不假思索的将玻璃国际象棋摆件往笔筒里一扔说:“虞幼清怎么可能给我气受。”
方沈眼疾手快将玻璃国际象棋摆件捞起来,迅速往抽屉一塞,口中从善如流的敷衍:“对对对。”
心中了然,果然又是虞幼清。
作为虞行简的远房表弟,早早的投靠虞家,从小到大他已经见识过太多次的虞行简的溃败。
早在还没有见过虞幼清本人时,方沈就已经知道虞幼清的厉害,一直对虞幼清敬而远之,坚定的站在虞行简这一边。
G市的圈子就这么大,他比虞幼清高两个年级,身边朋友难免有认识虞幼清的,每次听到那些人把虞幼清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他都嗤之以鼻。
甚至他心中暗中嘲笑他们,被虞幼清随便哄几句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他才绝对不会如此。
他一直坚定的认为虞幼清迟早有一天会撕开伪善的面具,和虞行简兄弟俩斗得不死不休,而从他作为虞行简的表弟,未来他必定是虞行简的嫡系中的嫡系,和虞幼清的势力斗智斗勇,为自己的表哥夺回他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
等到他们斗得火热的时候,虞幼清说不一定还会用卑鄙的手段,诱惑自己倒戈,陷害行简,他那时必定会义正言辞的痛斥虞幼清,让虞幼清知道不知所有人都会被他拙劣的表演蒙蔽。
虞行简全然不知表弟内心已经为他规划好的兄弟夺权大戏,他站了起来,狭小的房间里,椅子滋啦一声倒地,他环视周围不满的问道:“你怎么换到这么小的办公室?”
方沈好歹是自己远房表弟,难不成在虞氏还会被欺负?
“地方小些好。”方沈不在意,他现在就是要低调点,毕竟他的小姨才刚刚撂摊子不干,下落不明,他恨不得此刻虞氏上下没有人注意他的存在,没有人问他小姨的下落才好。
听他不在意,虞行简脸色才好了些。
可大明星明明没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离开。
玻璃墙外,已经有好几波虞氏员工路过,大明星的魅力势不可挡。
可虞行简过毫不在意,反而支支吾吾半天天突兀问道:“我是说,你看过或者听过虞幼清发脾气吗?”
“怎么可能?”方沈想也不想摇头:“你那个弟弟啊,在外人面前就是一副圣人摸样。若是能够让他变脸恐怕是天大的事情吧。”
虞行简指腹摸摸自己的下颌,虞幼清的那点子力气和被小猫挠了一下没多少区别,他闻道:“你晚上从淮山上走下来过吗?”
“淮山?”方沈摸不着头脑:“那种鬼地方谁晚上会走下来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虞行简脸色变了又变:“没什么。”
难不成他真的做的很过分,虞幼清才那么生气的?
他掏出手机,迟疑许久,看着聊天界面和虞幼清空白的界面,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在吗?”
他盯着屏幕忐忑看了好半天。可是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应该是没有看到吧。
他失落的将手机关上。
而这时,方沈的手机却滴滴滴的连续响了好几下。
那声音吵的虞行简心烦,他一扭头,目光无意间落在方沈的手机上,神情瞬间僵住。
方沈眼睛瞪得老大,看着聊天界面中,虞幼清跳出的一连串信息,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确实是有虞幼清的联系方式不错,可是这是社交场合碍于礼节而添加的啊,他们平时几乎从来没有联系。
虞幼清突然来找自己做什么?
方沈扭头看向虞行简:“虞幼清又想搞什么鬼。”
他说话期间,手机又滴滴响了两声。
虞行简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留在“在吗”聊天界面,沉着脸冷冷将手机关上:“他的事我怎么知道。”
大明星怎么又炸了?
方沈无奈的想。
虞幼清找他是问下学校对外国际交流项目的事情,他刚好留学时涉及一块,方沈也不好装作看不到,只能应付回答着。
后续虞幼清又来找他。
方沈和虞幼清开始有一句没一句聊天的时候,内心还是忐忑而警惕的。
可虞幼清毕竟是虞氏的小少爷,他总不好置之不理。
方沈本想要碍于情面冷处理。
可偏偏虞幼清总能接上他下一句话,就连两人的兴趣爱好都十分相似,更让他惊喜的是虞幼清竟然是国际象棋高手,他们一起破残局,他们的棋路非常相似,见解也常常一样,他第一次有了遇到知音的感觉。
当方沈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认识幼清的时候,他心中仅剩的理智开始警铃大作,他挣扎的想起自己的使命——他可是以后可是注定要为行简征战虞氏的,怎么能和他未来的对手玩到一块去。
他刚刚想狠下心删除幼清的联系方式。
谁知幼清的信息就滴的一声来了——幼清约他去那家一直很想去但是不对外的会员制国际象棋俱乐部,还愿意介绍他去俱乐部。
方沈心中最后的那点理智消失殆尽。
他想幼清才怎么会是那种功利的人呢?
哪怕万一以后幼清和行简真的闹到了兄弟相争这一步,幼清需要他帮忙,在不违背自己原则的情况下,他也不是不能帮。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一闪而过。
至于需要违背自己的原则——
方沈根本就不敢深想。
*
虞幼清将手机丢在床上。
手机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方沈最后发的地址上。
那是本市的一处港口,也是静姝姨现在的位置。
他刚刚从方沈口中套出来的。
静姝姨和自己哥哥们的关系都不太好,唯独对这个侄子还不错。
他当时同时筛选出最有可能知道静姝姨位置的几个人,和他们联系,没想到最后还是从方沈这里拿到位置。
好消息是静姝姨果然还留在G市,短期内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虞幼清反倒不急了,他已经找人去盯着静姝姨了,只要静姝姨有任何动向,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静姝姨并非容易回心转意的人。
特别是前世他和静姝姨共事许久后,更是清楚这一点。
静姝姨算得上是他半个师傅,前世父亲出事后,静姝姨第二天就赶回了国,后面更是亲自带着他一个个拜访各大供应商,助他暂时平定了虞氏后方,让虞氏不至于背腹受敌。
这次要让静姝姨回心转意,还是要天时地利任何才行。
现在眼下还有另一件事他要去解决。
要让董事们放弃擎天计划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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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可以拿出更好的项目才行。
前世他之所以能够短短几年反超宋致溪,正是因为当时不被看下的天工项目的AI终于取得突破性进展,在技术上绝对碾压宋致溪。
而现在天工项目的雏形还待在G大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实验室里。
前世天工项目与其说是虞氏的项目,还不如说是自己的项目。
天工项目最早的投资金人其实是虞幼清个人。
前世投资天工项目原本是他一时兴起,没想到最后却峰回路转。
天工项目是虞幼清最大的底气,如今重来一次,天工项目必定能够少走许多弯路,他无论如何都要拿下。
如今虽然还没有到天工项目寻求外部资金的时候,但他提前入场未必不可。
虞幼清现在也是G大的学生,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最好。
心情舒畅虞幼清赤脚走到窗户边,推开玻璃窗,刹那间清晨的清风徐徐吹在虞幼清微卷的发丝上,喧闹的声音迎面而来。
一楼的花园中,趾高气昂的小狗叼着飞盘和虞行简玩耍,小狗注意到虞幼清推开的窗户,毫不犹豫的叼着飞盘摇晃着尾巴跑到虞幼清的窗户下,欢快的绕着尾巴朝窗户汪汪叫着,亮晶晶的眼睛期盼的看着虞幼清。
于是小狗清亮的叫声夹杂着虞行简气急败坏的骂声、爸爸无情的嘲笑声,传入虞幼清的耳朵。
虞幼清来到花园,小狗布丁已经叼着自己打磨光滑的皮质狗绳,往他身上跳了。
虞幼清天生就是受小动物喜欢喜欢,布丁喜欢他,布丁的妈妈也喜欢他。
布丁的妈妈和布丁说起来都是虞道源的从宠物,虞道源虽然一把年纪,但是想来重视所谓的家庭仪式感,家中的鲜花必定根据季节替换,每个节日,必定要全家一起度过,宠物自然也是家庭教育中必不可少的。
当初收养虞幼清不久后,他就又捡回了布丁他妈妈。
照顾宠物更是被虞总以锻炼孩子为名义,交给孩子们,其他人不能插手。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经常可以看到家中四个孩子每天睡眼惺忪的遛着一只其貌不扬的小土狗。
后来布丁妈妈去世后,布丁子承母业继续担任去虞家爱宠这份工作。
虽然布丁只是只血统不纯的小土狗,但是作为虞家的家生狗,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小奶狗时候,虞家四个少爷定闹钟,轮流给它喂奶,颜值巅峰期更是常常被虞行简偷偷搂紧被窝一起睡。
可无论是布丁还是布丁妈妈最黏的始终是虞幼清。
虞幼清和布丁玩了会丢飞盘的游戏后,就将布丁抱在怀里揉着下巴,布丁舒服的只打呼噜。
旁边虞行简阴恻恻的看过去,一人一狗对视。
小胖狗动作一僵,然后挪了挪身体,将屁股对着虞行简,继续高兴的贴着虞幼清打呼噜。
虞行简:……
他瞅了眼虞幼清,虞幼清穿着浅灰色的居家服,只能称得上舒适,实际没有任何修饰作用的衣服,穿上虞幼清身上竟然有几分松弛的好看,修长白皙的脖颈线条优美,锁骨变微卷的黑发。
平心而论,虞幼清是好看的,明明貌不扬潦草小土狗,被虞幼清抱在怀里,也显得好看时尚了几分。
这几日,虞行简总是迷迷糊糊的做着记不清内容的梦,梦里他很痛苦,仿若沉溺看不到低的河水当中,而水中唯一的浮木就是虞幼清。
只有死死的搂住虞幼清,他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他最近和虞幼清也没有什么联系,甚至他们俩的聊天记录还是停留在“在吗”两个字上,他在怎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呢。
虞行简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虞幼清搂着布丁回来吃早饭,虞幼清一路上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连眼角都微微泛红,看起来有些可怜。
可怜,可是这两个字怎么会和虞幼清有关系呢?
今天家中大哥在外出差还没有回来,爸爸的早早就去了公司,家中就剩下他和虞幼清两人。
等到虞幼清叫上司机准备外出的时候,虞行简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你身体不舒服,不好好在家里歇着,出去做什么?”
虞行简告诉自己,他这只是在履行兄长责任。
虞幼清狐疑的看着虞行简,虞行简又在发哪门子的疯?
虞幼清没有理他,继续让家中的司机准备出门。
虞行简着急挡在他的身前,伸出脚向前一跨,将整个门挡住,他的身体几乎将虞幼清整个身体挡住,俯视看着他的时候,睫毛格外的卷翘,脖颈外的皮肤格外的雪白,让虞行简几乎是错开眼神。
虞幼清的一张脸总是给人一种很乖巧的错觉。
虞行简几乎是低声下气好言好语的压低声音哄道:“你身体才刚刚好,乖,听话好吗?”
不好好养身体,万一又生病了,难受的还不是他自己。
回应他的是虞幼清踩在他鞋子上狠狠的一脚。
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