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学默低头看向那条银色光链。
形似锋利的弯月，稍有不慎就会切进肌肤里，染上鲜艳的血液。
“誓言之链控制的最远距离是多少？”他问。
丛黎正在让蒋涟霏给她上第二条誓言之链，在她和蒋涟霏之间同样建立一个互相绑定的誓言。
听到纪学默的问题，她瞥向他：“别告诉他，他在动歪脑筋。”
蒋涟霏把第二条誓言之链在自己和丛黎之间建立完毕，道：“这个说一下也没关系，最远只有一米距离，超过一米就会自动跟随。”
纪学默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如果我希望能随时随地找到她，只能让某个定位点异能者帮我。”
丛黎无语：“……我说了吧，他在动歪脑筋。”
“誓言之链”是意外之喜。
她最困扰的两点，一是领域侵入的威胁，二是活动自由度受限。
盒子不长脚，她只能让高维投影带着盒子走，但这样一来，高维投影就无法随时收回，而且盒子作为容器是不能被转移的。
现在，蒋涟霏的誓言之链通过“誓言”的形式将两人绑在一起，只要她将蒋涟霏投放到不同的地点，和蒋绑定的盒子就可以完成“瞬间移动”了。
这样一来，她根本不需要和防卫部谈判！
丛黎抬头看向空中盘旋的战斗机。云端大楼楼顶的风吹动着她的虚影斗篷。
在纪学默和希琼的谈判中，她基本上可以确定防卫特殊编队三队队长希琼是“鸽派”。
需要担心的因素是辛莱拉，这位空战王牌似乎是“鹰派”和“野马”的结合体，从刚才她违反队长命令开始攻击就可以看出来了。
她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利用“誓言之链”瞬移，对浮空岛进行大范围搜索，找到真正的总统。
飞船回地面的时间是下午五点，浮空岛就那么大，她的狙杀目标无处可逃。
……
战斗机的引擎声音在空中振动着，划破气流。
辛莱拉和队长起了一点意见上的分歧，她坚持道：“我现在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那个盾牌并不是属于高维空间的。应该尽快找到另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同伙，这样我就能放手处理这个棘手的高维空间了。”
队长希琼驳回了她的提议：“很抱歉，我不是这样认为的。”
辛莱拉的脾气上来了：“那你是怎么想的？别管纪学默了，这件事说不定就和他有关！”
希琼沉默了一下：“抱歉。”
辛莱拉的目光盯着下方大楼：“别来这一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嘴上道歉、妥协，行动的时候只会一意孤行。我承认统筹协调是你的长项，但在战斗方面，我的观察不会有错——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争执了，希琼。”
希琼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好，我也不会再向你解释，你如果不满我的决策，今天可以暂时脱队自由行动。”
辛莱拉一把扯掉通讯器。
在鼓动的气流里，她的作战服领口在飞扬着。
狙击枪的瞄准镜里，十字准星正中央是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
模式：智能追引式狙击
目标：人质纪学默
……
纪学默没有抬头，不用看也知道他被空中那位飞行员视为目标了。
辛莱拉性格肆意自在，被编入防卫特殊编队第三队，很大原因是考虑到第三队需要一个搜索者。
她个人战斗经验充足，由于异能是“领域侵入”，因此和其他队员很少有配合作战的机会，对队长希琼的服从度也低。
这次，“高维空间”异能者的出现，可谓是专业对口，正好撞上辛莱拉的枪口。
辛莱拉的作战欲望已经攀升到顶峰，她会排除万难地攻击“高维空间”。当然，这个“万难”中，就有他——人质纪学默。
纪学默轻声叹了一口气。
和诡计多端的阴谋家交涉，很简单。
但是和不顾一切的疯狂的人交涉，对他来说有点困难。
辛莱拉就是那类人。她根本不担心自己之后会遭受什么处分，她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狙击枪的十字准星瞄准了他。
纪学默低头看向光链，锋利的光芒像要割破他的手腕。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双重本能指的是生的本能和死的本能。
大多数时候，他都被生的本能所支配。
饥肠辘辘地用脱身之计和囚犯换一个面包的时候，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的时候，浑身血污混进船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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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夺过枪杀死真正的纪学默的时候。
但他偶尔也会被死的本能占据心神。
当他不想再费劲动脑思考的时候，死的本能就自然浮现了，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来救他的。
子弹破空而来。
背景音嘈杂，战斗机的引擎声音，地面上的声音，丛黎和她的队友交谈的声音。
有些瞬间会被无限放慢，时间扩展拉长，在那个瞬间感官都会被极致放大。
安静向他飞来的子弹似乎是一寸一寸地在向他逼近。
纪学默在那个瞬间之内思绪回转，替丛黎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局面。
尾迹云组织的计划A失败，但计划B已经成功了，她还不知道；
人权会的卧底应该已经出手了，规划部不得不开紧急会议；
面对内部人员的背叛，异能局的反应可以想象得到；
防卫部和异能局之间的分歧会加剧；
浮空岛上的议会和重要人员，这个时间点大概都去避难了；
控制人工智能冬客的泽维尔那一派势力正在窃喜，等待局势的发展；
总统背后的政党现在比谁都急。
思考的宫殿内，多个线索交织纠缠，而他像华丽的吊灯一样俯瞰着下方的战场。
冷眼旁观，既抽离又深陷其中。
咻！
子弹划破了他的脸颊，血液迸溅出来。
纪学默怔了怔，瞳孔微张。
腰间多了力道和触感。他因为受伤而开始剧烈搏动的心脏频率加快，肾上腺素狂飙。
他低下头看到她的手臂横在他的腰间，半搂着他，把他往后面带了一带。
在那个瞬间，子弹擦过他的脸颊，往后飞了过去。
“丛黎。”他忽然叫道，声音在气流里散成碎片。
丛黎在远景里看到辛莱拉把狙击枪抬起来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收紧誓言之链的距离，下意识地做出了肢体动作。
她拦腰把纪学默猛的往后一扯，并迅速发动高维传送，免得这个时代的智能狙击快速跟上来。
“再见，空战王牌，不和你玩了。”她抬头看向在空中盘旋的战斗机。
高维传送带动誓言之链，云端大楼楼顶上，三个人的身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