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胜负已分。
结果如同白纸上方方正正的黑色印刷字体一样摆在双方面前。
“如果不想被墙碾压成肉末的话，就老实交代。异能局派你们来到底是什么意思？”燕尾一手握着一把枪，透过没有反光的那一只镜片冷眼瞧着两人。
他用镜面复制出了两把枪！
被枪指着显然不是那么好受。
那个男人露出了有点后悔的神色。
原来他的异能那么好用，那什么数字加成半点不及他的异能。说到底，是“扭蛋机”异能拖了他的后腿。
怨怼的情绪悄然滋生着。
那个女人开口了：“你想知道原因？”
丛黎察觉到燕尾有些犹豫了。
燕尾做事的目的性很强，从第一次他和苍术对上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他能动嘴就绝不动口，这既是他的长处也是他的弱点。
他现在的目的就是问出异能局为什么派这两个人来，为什么一上来就不由分说地攻击他们。
其他事他觉得没必要做，免得反而惹火上身。
但他一个人凭借“镜像复制”“镜像操纵”以及两把狙击枪是无法和两个人对战的。
丛黎做好了燕尾在这个时候反而被那两个人反杀的准备，一旦燕尾遭到反杀，那么她就得行动。
“要说就快说，别废话。”燕尾不耐烦地催促道。
那个女人脸上的线条忽然扭曲了一下，一个诡异的笑：“……恶魔之手，原来不只是用手操控的啊。”
她发现了！
那个女人终于发现“恶魔之手”的使用技巧之一了。
丛黎意识到战局即将发生改变。
但是现在还没有完全改变，因为燕尾还有藏着的一手。
在那个女人笑起来的时候，拿枪指着两人的燕尾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了，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随后——
血肉横飞！
女人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她用意念操控着“恶魔之手”杀死了燕尾。
“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不讲明我们的来意吗？因为那样的话，你们绝对不能赢过我们，除非杀了我们。但是杀了我们就代表你们永远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小房间已经因为多面墙壁的移动而变得千疮百孔，宛如废墟中的迷宫。
在墙和墙的交界处，一个人影踏了出来。
“不，你想错了。”
那是燕尾，穿着皮衣皮裤浑身锃亮的燕尾，眼镜片反光的燕尾，语调轻松地道。
那个女人的笑像被卡住了：“……你用了镜像复制？复制了你自己？”
燕尾推了推眼镜：“不骗一下你们，怎么能看到你们那令人感到好笑的表情呢？要不要猜一下，现在的我是复制体还是本体？”
可恶。
那个女人咬着牙，冷静下来：“不管来多少个复制体，都是死。”
眼前的这个燕尾再次被捏爆！
场面血腥极了。
镜像复制出来的复制品都是有实体的，正如那些移动的墙壁一样，重量、材质都一模一样。复制出来的人也不是一戳即破的气泡，而是有血有肉的。
虽然人们至今不知道这些复制出来的物质都是从哪里来的，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存在的，但至少，视觉上是这样的效果。
破法则系异能是一种能颠覆人们想象中的正常状态的异能。
但在那个女人气急败坏地动手、那个男人沉默不言的时候，丛黎感到危机在逐渐逼近。
只要燕尾不对他们两个人动手，那么局面一直会是僵持着的。
那个女人对“恶魔之手”的运用会越发精进，她不会放弃这个强大的异能，所以除了死，她不会解除“扭蛋机”异能。一旦她发现可以跨越障碍物操作“恶魔之手”的话，情况会变得很糟。
燕尾的强目的性和过分理智让他陷入了陷阱，他不愿意动手。
丛黎正在两难之中，纪学默忽然开口问她：“现在，是不是只能杀了那个女人？”
丛黎愣了一下。
她思考过，到底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容许自己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对方的威胁到底要到什么程度，她才能放任自己动手。
在她自己那个世界里被训练形成的高道德，对她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她在这个世界里的底色，到底是黑还是白？
和燕尾一样，她同样有点犹豫。
纪学默见她没有回答，笑了笑。
隔着重重叠叠复制出来的墙壁，纪学默出声问道：“如果我出来投降，你们会杀了我吗？”
同样将自己的真身隐藏在墙壁后的燕尾被纪学默的质问惊到了，他震惊地看向纪学默。
这是纪学默在这个战场上第一次开口。
在这种看起来是他们有利的时刻，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那个女人的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恨意，她放声道：“我们的任务本来就是可杀可不杀，杀了你也没关系。”
海务局、监狱局和异能局之间本就有利益关系。异能局多年以来源源不断地向前两者派送着武力资源。
更何况，纪学默只是个体，海务局和监狱局当然会无条件偏向异能局。
那个女人冷笑的声音隔着层叠的墙传来：“既然你刚才选择了把我逼进绝境，那我们之间的和平可能性彻底结束了。”
“你没有选择的……”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没入了女人的眉心。
丛黎用精神操纵着那把狙击枪，枪从墙壁后绕了出来，向十字准星中的目标开了枪。
血液在那个弹洞附近迸溅开，在女人的额头上像一个赤红的纹身。
女人睁大着眼睛，往后倒下了。
不仅是那个正在观战伺机而动的男人，就连燕尾都被突如其来的转折镇住了。
女人的死亡让异能“扭蛋机”失去效力，在场剩下的人恢复了自己的异能！
“我们……”燕尾一下子没缓过来。
纪学默在通讯器内对燕尾道：“燕尾，还没看清楚吗？你看看地上的残肢和血液，那都是你的复制体。如果你是其中一个，你现在早就死了。他们抱着杀死我们的决心在战斗，你却在考虑怎么从他们口中审问出情报。”
在纪学默和燕尾交流的时候，那个男人发现自己恢复了异能，立刻开始行动。
现在“扭蛋机”不再束缚着他，他可以肆意用自己的异能战斗，以牙还牙地报复回去。
男人从腰包里掏出一块玻璃。
扭蛋机中的“镜中之人”不过是他的异能“玻璃”的变体，他的异能更为强大而全面！
他将那片玻璃对准那些墙壁。
现在那两个人的真身都在墙壁背后躲着，“随机武器”也失效了，他可以使用【玻璃穿越】径直到他们面前，杀死他们完成任务，一个人揽下功劳回到异能局交差。
咻。
子弹同样没入了他的身体。
“不……”
他想说不可能。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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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忘了，对手恢复异能后，是比异能变体“恶魔之手”更为高级的异能。
那只无形的手穿透三重墙壁，从他的同伴身上摸出枪，一枪，解决了他。
两个人都死在了现场。
燕尾意识到事情已彻底无法反转，他冷静下来：“幕僚长，现在他们死了，异能局会不会彻底记恨上你？我们会变成亡命之徒吗？”
纪学默冷淡地道：“不会。两个棋子而已，还不至于动到异能局的核心利益。”
丛黎有一瞬间差点以为纪学默恢复记忆了。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纪学默的记忆依然是空白的，这只是他本能般的应对和思考逻辑。
在允许持有枪支的国家，冲突更为危险，道德感也更低。
同样的，在三分之一的国民都拥有异能的这个赛博世界，丛林法则体现得更为淋漓尽致。
在那个世界形成的高道德感并不适用于这个世界。她要面对的是危险的原始丛林。
丛黎不再像刚才那样感到犹豫。
她的心里非常明确。
所以她才会及时反应过来，配合纪学默，杀死了那两个抱着恶意的人。
她没有后悔这个选择。
燕尾顺从地回答纪学默：“我知道了，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纪学默带着盒子离开了这个已经混乱得不成样子的小房间，燕尾跟在其后。
监狱局的安检官对于他们的出现有些诧异，不过立刻恢复了镇定，问：“那两个人怎么回事？”
纪学默：“自相残杀。”
从现场的线索来看，确实是“自相残杀”。四处高耸的墙壁是来自于其中一人的“玻璃复制”异能，而夺走两人性命的子弹正是来自他们身上的枪支。
纪学默冷冷睨了一眼安检官。
安检官看懂了他的眼色，意识到在这个局里，继续胜利下去的只会是幕僚长。
胜者为王。
安检官没有多说什么，语气和善：“你们已经通过安检了，这里的事我们会处理，和你们无关。”
纪学默顺利登上了囚犯艇“深黑号”的军官舱。
“这次出现意外，一定是因为我失去了记忆，没有去做某些环节，导致我们陷入了危险。”他轻声对丛黎说。
丛黎猜测的也是这样。
纪学默和尾迹云组织进行了交易，而这个举动刚好和异能局利益相悖。
之前蒋涟霏说过，异能局收到消息有神秘组织会刺杀总统，因此才会派新的异能者保镖来到浮空岛上。
说明尾迹云组织可能被异能局渗透了一部分。
如果是记忆完整的纪学默，应该会在刺杀事件后继续做点什么，以稳住异能局这边的势力。
但他偏偏失去了记忆，没有行动，导致事态失控了。
纪学默：“对不起，是我让你陷入危险中了。”
他坐在单人隔间的位置上，身体前倾，手捂着额头，表情有些懊恼。
他在意识内喃喃道：“这样的我……”
丛黎隐约有种会出事的预感：“纪学默！”
纪学默表情空白，黑色眼眸里幽黑不见光。
大概率……是彗兽的孢子囊在趁机侵蚀他的意志！
“这样的我也算是我吗？可我到底是谁？你看着我的时候，看到的是以前的纪学默吗？如果我和以前的我同时出现，你又会选择谁呢？”
他轻声问她。
她确定地道：“别傻了，我怎么可能信任以前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