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银耳羹
    李达是顾樘先前传见的,他接到旨意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宫中。

    顾樘听到李怀恩的话并没有立马宣李达进来,而是转头吩咐道:“吩咐尚食局的人,晚上多备几样菜。”

    “是。”

    “请沉昭仪过来。”

    “哎!”

    李怀恩听到皇上让多备菜就猜到了。

    “好了,让李达进来。”

    “是。”

    李怀恩很快就出去了,他将李达请进去后并没有跟着一起进殿,而是转身赶往了尚食局。

    延禧宫的宫人眼下被关了起来,赵司膳虽然与之前的事情无关,可她事后还是受到了顾樘的申斥。

    最近尚食局上上下下当差的人都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可她们再怎么用心所有的一切到了皇帝面前都成了空。

    承乾宫重新重用了小厨房,乾清宫每日里虽然照旧传膳,可是尚食局呈上去的膳食撤回来的时候只少了些许,更有时候晚

    间还是原样退回来。

    赵司膳一日比一日提心吊胆,每日睡前都恨不得回到沉昭仪被关的那一天。

    若是能够回到那天,她就是跪着去,都要去养性殿送饭,求沉昭仪用膳。

    更别提沉昭仪出来后,她还要等到第二天才上门询问缘由。

    李总管亲自去养性殿送饭,她却没抓住机会。

    近些时日赵司膳总有种预感,这辈子她在皇上那里都翻不了身了。

    明哲保身的做派久了,脑子也糊涂了。

    所以李怀恩亲自来尚食局点菜的时候她简直是如同在沙漠行走已久的人突逢甘霖一样激动。

    再多的保证都是多余,赵司膳只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点头道:“公公尽管放心。”

    承乾宫的山头她是拜不了了,可眼下这是她们尚食局在娘娘与皇上那里重新赢得些许好感的唯一途径了,她岂能不注入十二分的心思。

    现下离晚膳还有将近两个时辰,屋子里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

    李怀恩抚着手中尘柄,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若是从前,他也只会点完菜就走。可这赵司膳,他不多讲两句他自己都不放

    心。

    屋里的人再怎么忙活,可人人也都竖着一双耳朵。

    李怀恩的声音稍稍扬高了些:“药膳暂时先不用上了,咱家点的都是昭仪娘娘爱吃的。”

    赵司膳笑着连连点头:“公公多虑了,这个我自然清楚。”

    清楚是一回事,娘娘用开心了,这对他们多重要,对……皇上多重要更是另外一回事了。

    再说了,何来的多虑呢,这宫中的风向如此,这个赵司膳也不是多敏锐的人。

    “咱们娘娘的舌头有多灵想必赵司膳也知道。”

    李怀恩说着就想起了以前,从前只觉得沉昭仪有时候比皇上还难伺候,可眼下叫他选,他宁可选择回到日日被沉昭仪嫌弃

    的时候去。

    “是,在吃食上,咱们娘娘向来是行家。”

    “所以时蔬清脆的口感,松鼠桂鱼的酸甜度,佛跳墙的火候可要尽随娘娘的口味。”

    李怀恩只挑几样说了,他也不说菜本该怎么样,沉昭仪喜欢甜的多一分就多一分,喜欢嫩的就不能上老的。

    李怀恩就差点明不用管皇上了。

    “咱家多走这一趟,也不过是为了叫娘娘用得开心罢了。”

    赵司膳笑着回是。

    沉昭仪的这张嘴,可比宫里的任何一位娘娘都挑剔,有时就连皇上也是不及的。

    不过也是沉昭仪比皇上更重口腹之欲的缘故。

    说到这里,赵司膳已经不需要李怀恩提点下去了:“公公放心,这些菜在昭仪娘娘那里少了半分意思,都不能够被我们呈上去。”

    先帝铺张浪费,可论起伺候,先帝是那沸腾的开水,当今却是那看似平静又深不见底的湖面,怪只怪自己在宫里失了警醒。

    时至今日,她要是还看不清湖底最要紧的东西是什么,就可以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宫了。

    李怀恩甩了下拂尘:“赵司膳明白就好。”

    “尚食局的手艺不说咱家,皇上也是认可的,咱家多说了这么多也不过为了将差事办得更好罢了。”

    “公公的好意我等自然明白,还要多谢公公费心提点。”

    该说的话也说完了,李怀恩也就不多待了。

    “好了,咱家就不打扰赵司膳了。”

    赵司膳等人忙上前将李怀恩送到门口。

    “公公慢走。”

    李怀恩离开了尚食局并不曾急着赶往承乾宫,而是先行回了乾清宫。

    刚巧在殿门口遇到了李达。

    李达的眉头深深地拧着,只对着朝他作揖的李怀恩回了个礼就离开了。

    李怀恩眼观鼻鼻观心地进了殿。

    李达一张脸愁眉苦脸的,但是殿内顾樘的心情却没有半分波动。

    可李怀恩还是低着眉悄声地走到了御案边伺候顾樘。

    日渐西行。

    申正的时候李怀恩才再次离开。

    这次白广汉跟在李怀恩后头也没被赶,离墙角的侍卫远了,白广汉又开始叽叽喳喳地问:“师傅,您先前怎么没去请沉昭仪呢?”

    “那你觉得我现下去好,还是方才去好?”

    “去早了娘娘约莫不会多乐意……”

    娘娘如今面上对皇上不要太尊敬,但背地里白广汉可瞧得真真的,从前娘娘对皇上有多喜欢,如今就有多退避三舍!

    “知道还问!”

    李怀恩用拂尘敲了白广汉一下。

    白广汉被打个正着,咕哝着:“我就是问问嘛……”

    “嘴巴给我严实点!”

    “我也只在师傅面前才会这么说。”

    李怀恩还想再教训教训他,可还是收了声。

    太早了娘娘不一定愿意过来待着,太晚了皇上定然不高兴。

    自然要挑一个差不多的时辰了,再过半个时辰也该用膳了,娘娘就是推拒也推拒不了了。

    李怀恩师徒满心里怕沉婉不愿意过来,可这次显然他们都猜错了。

    师徒二人刚穿过景和门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沉婉。

    香兰手里拎着两个食盒跟在沉婉身边。

    李怀恩面上的神色简直可以用喜出望外来形容,他快步上前朝沉婉行了个礼:“娘娘这是要去找皇上?”

    白广汉紧随其后一把夺过了香兰手中的食盒。

    见到他们二人,沉婉也是有些惊讶的:“李总管你们这是?”

    白广汉抢话道:“我与师傅自然是来找娘娘的。”

    沉婉的神情一变:“哦?是吗……”

    “是呀……”然后白广汉的话没说完就被李怀恩一肘子怼到了一旁。

    一天天的净给他添乱,眼瞎了瞧不见娘娘的脸色?

    李怀恩的脸笑出了褶子,他弯着腰将沉婉往前面请。

    沉婉本就准备去的,她随着李怀恩的动作往前走去。

    李怀恩继续点头哈腰:“今儿宫里进了新鲜的鹿肉,眼下天气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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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了,皇上想叫娘娘去一同尝尝鲜。”

    “是吗。”

    “奴才刚从尚食局回来呢!”

    沉婉并不接话,只是道:“听你说我宫里的银耳羹不错,上次皇上有事离开没尝到,我今儿又让小厨房炖了些。”

    李怀恩只顿了下就接了话:“娘娘宫里的东西,皇上自然喜欢。”

    只是上次离开距离今天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天了,李怀恩心想娘娘这个借口找得也未免太敷衍了。

    一张嘴油滑得不行,沉婉笑着看了眼白广汉:“你们也有份。”

    白广汉的眼睛登时一亮:“娘娘真是折煞奴才了。”

    糟心徒弟,李怀恩瞅了他一眼,简直没脸看。

    一行人说话间就到了乾清宫。

    ……

    沉婉到了门口就停下了脚步,她并不听李怀恩的随他进去,而是吩咐白广汉将另一个食盒拎下去分了。

    劝说无果,李怀恩只得自己先进去通报。

    殿内,顾樘刚撂下御笔端起茶盏。

    李怀恩就行了礼回道:“皇上,奴才走到半路就遇到了娘娘,娘娘说是来给皇上送银耳羹呢。”

    顾樘手中的动作一顿,他放下了茶盏:“人呢?”

    “娘娘就在外头,奴才这就出去请她进来。”

    李怀恩说完不等顾樘催就赶忙躬身离开了。

    银耳羹?

    可顾樘的眸光只亮了一瞬就淡了下去。

    下一瞬,他就起了身。

    不一会沉婉进来了,她自己拎着食盒。

    李怀恩顶着顾樘的视线,腰弯得不能再低了。他倒是想接过食盒啊,娘娘不让啊。

    顾樘从御案后头走了出来。

    沉婉走到御案前才由着李怀恩接过食盒。

    她紧接着屈膝给顾樘福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顾樘上前托住了她的手肘,他的视线落在她继续下蹲的膝盖上,略用力拉直了她的身子。

    沉婉的心下一顿,顺着他的力道起了身。

    “谢皇上。”

    顾樘屏退了殿内的宫人。

    就连在边上伺候着的李怀恩都退了下去。

    沉婉很快就打开了食盒,她给顾樘盛了一碗银耳羹,抬眸轻声道:“皇上整日里批折子很是辛苦,最近臣妾宫里又研究出了一种新口味的银耳羹,皇上要不要尝尝?”

    他没有她喜甜,所以她特意吩咐小厨房的人将甜度减了两分。

    往日里他跟着自己一起用宵夜,也不曾多说什么,可如今不能照着从前来了。

    沉婉恭敬地双手捧着碗盏递给顾樘。

    顾樘的眸底晦暗不明,俄顷,他接过了碗盏。

    同时他声音低沉地“嗯”了一声。

    沉婉很快又转身去食盒中找汤勺,可她刚找到汤勺就发现自己这是在让他站着用。

    沉婉的动作一顿,赶忙一手将御案上的食盒拎了下来。

    她的动作太快,顾樘瞧着她用那纤细的胳膊拎着食盒往榻边走去都不曾反应得及。

    顾樘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楹窗边,沉婉将食盒放在案几上,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白皙的面容上。

    沉婉鬓边的发在光影下分毫毕现,她低垂着眼眸将将汤勺拿出来,又将里面一碟又一碟的糕点拿出来。

    桂花糕、松仁糕、八珍糕……

    顾樘站在沉婉的身后,案几很快就被她摆满了。

    顾樘的目光一寸寸地黯淡下去,这般的福气他何曾享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