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真是下了一手好棋。”
淳于敏似笑非笑地长叹一口气,将字条放在蜡烛上,目睹着火势如猛虎般将其燃烧殆尽,最终仅剩下几缕残灰。
她坐回原位,提起笔写下几行字,以同样的方式将其隐下墨迹重新封回竹筒中,再朝横木上的无常挥了挥手。
黑羽鹰扬起翅落在淳于敏的面前,她动作娴熟简练,轻而易举便将竹筒稳而不紧的系在了其足腕,而后抬起白皙的指尖,轻轻抚了抚无常乌黑光亮的冠羽:
“带回去给你家主人吧……他应该会满意我的答复。”
随着窗户被再次推开,黑羽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长夜中,烛火被凛冽的寒风一瞬间熄灭,淳于敏也没有再点起的打算,昏暗中合起账簿,步履自若地朝床榻走去。
一夜好眠。
多年养成早起的习惯,淳于敏睁开眼睛时天也不过蒙蒙亮,雪还在下着,道路上已经积了将近两寸厚。
只不过路还得接着赶。
一行人备好干粮和暖水,冒着风雪继续向北向前行。
这回即使王魁和马菁再怎么拒绝,淳于敏也态度坚决,一定要与商队众人轮换着在外面牵引马车。
“既是同一商人,最重要的便是公平二字,姚某多谢各位昨日的特别照顾,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还望王兄莫要推托。”淳于敏躬身拱手道。
论公,她与商队众人乃平等关系,何尝有他人冒着风雪驾车,而她借着外表瘦削逃避,这于她惯来的道德标准不相符。
论私,她不觉得韩兆安排她到这个商队只是为她单纯寻了个行进目的地的陪同。
若是她一直坐在马车内坐享其成,该让声名赫赫的第一暗卫黑甲骑兵,如何心甘情愿服她这位未来的少主。
王魁拗不过她,便将缰绳交到了她的手中。
路上人迹罕至,各家各户房门都紧闭着,到了城外的山路更是一片银装素裹,车马逐渐消失在雾霭中,渐行渐远……
……
京都,皇宫内。
戴着鸾凤金钗,衣着华丽的中年女人体态端庄地坐在高位上,她的整张脸上涂抹着浓艳的胭脂,以遮盖眼角渐显的皱纹,却反倒增添了几分疲态。
姜皇后戴着镂金牡丹嵌翡翠护甲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捻起桌案上茶杯的瓷盖,在杯口轻轻刮顶后小饮一口,随即抬起眼眸,看向站在面前的元燧笑道:
“元大人可是我坤宁宫的稀客啊。”
元燧面上挂着乖张睥睨的假笑,脊梁笔直地站在殿下,身着一袭深红色官服,头戴深青色玉簪帽。
若细看则会发现,那官服上所绣的图案已由先前去湖心亭拜会淳于敏时的虎纹,变为了眼下的豹纹,即意味着官位,由正四品升迁至了正三品。
“若不是圣上命臣前来,臣一介外臣,定然不会踏入皇后娘娘您的坤宁宫。”
元燧丝毫没有与姜皇后虚与委蛇的意思,话语间全然不留情面。
姜皇后的眼神骤然划过一丝狠意,面上的微笑却半点没减。
她将茶杯放回桌面,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朝元燧走近,语气和善道:“元大人,本宫以为咱们间是否有一些误会?”
“哦?误会?皇后娘娘可太抬举臣了。”
元燧嗤笑一声,覆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的剑鞘,那是圣上给予他的殊荣。
仅属于他,除皇龙卫与御林军外,能在皇宫携带兵刃的特权,也代表着眼下,上面那位对他有目共睹的信任。
“臣不过一介寒门出身的武将,幸得圣上浩荡龙恩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又怎敢当得起皇后娘娘您误会二字。”
说话时,他还刻意咬重“寒门出身”四个字,字句挑不出丝毫错处。
可那脖颈始终是微微上扬的,戏谑中参杂几分冰冷的眼神如若看着戏台上的杂耍,哪有半分所谓的谦卑之态?
姜皇后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疯狂滋生的怒意,涂着赤色蔻丹的尖锐指甲死死攥进掌心的皮肉间,竟掐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元大人还真是……爱说笑。”
她嘴角的笑容已然僵硬,面部的肌肉紧绷着,生怕一不小心外露了真心想法,旁边的贴身侍女见状皆战战兢兢地低下头,生怕一不小心触到了皇后娘娘的霉头。
姜皇后咬着牙说道:“太子被我宠坏了,只是他到底年少,心性欠佳,先前那些冒犯之举本宫在此替他向元大人赔罪。”
太子年少,心性欠佳?元燧只觉得皇后惺惺作态的言辞当真可笑至极!
若真论起年龄,他可比太子还要年轻足足四岁,而且更有趣的一点,如若他没记错,这句话先前淳于敏在离京前闲谈时,还当作玩笑讲给他听过一次。
对,就是那位忠心耿耿的太傅大人所言,道过一模一样的说辞。
怎的他们在底下唤一句圣上万岁,圣上便一门心思追寻万岁之道,唤一句太子千岁,太子便二十有六还是个孩子。
元燧戏谑的表情不减,目中没有半分对姜皇后低头示好的接受:“皇后娘娘,您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如此拐弯抹角的,臣若是一不小心曲解了您的意思,在圣上面前说错了话,怕就不好了。”
姜皇后面上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饶是她幼时作为姜家嫡女,到后来嫁于还是太子的当朝皇帝做太子妃,再到诞下龙儿,坐稳皇后的位置,旁人对她毕恭毕敬,说的都是她爱听的话。
就连太子都对她这位母后敬重着唯命是从,圣上亦顾及发妻情分和姜家的威信,给她几分薄面!
可元燧一条圣上的狗,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对自己如此大不敬,还仗着圣上狐假虎威来威胁她!
若不是眼下太子势力被削弱,那个淮王又经此一番露出了藏匿多时的马脚和野心,虽然她反应及时没让其得逞,如今文德帝的性情愈发难以揣测,她到底对这个威胁存有些许忌惮。
如果元燧与太子嫌隙严重,反而支持淮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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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而元燧双手抱胸,狭长的双眼掺着玩味,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一副嫌火烧得不够旺,还想继续添上些柴的样子,接连面前失去表情管理的姜皇后呼唤了好几声。
“圣上那边还等着臣复命,您若没有其他事,臣就先行告退了。”元燧道。
望着元燧离去的背影,姜皇后的指甲边沿,鲜血的艳红已和那赤色蔻丹相融,就连指缝也嵌入几缕血丝,她的面色冰冷,一字一句道:
“元大人,你是个聪明人,本宫说的话希望你再好生考虑一番……”
然而元燧却脚步都不带停顿地径直跨过门槛,未等姜皇后的话说完就离开了坤宁宫。
转角处,一个双藏于暗处的眼睛亦悄然离去,下一刻出现在了正闭目念咒法的……文德帝面前!
元燧本还要向文德帝复命,不过刚来到养心殿门前,提早等候的汪公公便踏着碎步走到了他面前,甩了下拂尘恭维着道:
“老奴见过元大人。圣上去了问仙阁探究新的道法,特命老奴在此恭候元大人,转述口喻。”
元燧站在殿前,面色不变。
而汪公公却脸上笑得比花还灿烂地说道:
“圣上信赖元大人您,特给予元大人您殊荣,往后传旨复命一事皆可省去了,您在这宫中即拥有同皇龙卫同等权力。”
“臣谢主隆恩。”
一阵寒风拂面,御花园内几经风雪摧残的红梅在枝头摇摇欲坠,那片花瓣终在摇晃中被与花心分离,随风席卷到了半空。
飘啊飘,经过富丽堂皇的坤宁宫,经过琼楼玉宇的问仙阁,再停滞在养心殿精美雕琢的金丝楠木房檐一角打着旋落下,一眨眼,却又消失在皇城不知何处的角落。
那府里并没有一树梅花。
已然结冰的素色湖面却不知怎得添了一抹鲜艳的红,如同黑白水墨画中点了一笔明艳的朱砂,尤为引人注目。
元燧坐在岸边的石桌前:“燕先生料事如神,上面那位让我向皇后传旨,确是为了试探我是否有与姜家联合的心思。”
身边坐着的另一位素衣青年,正是先前淳于敏三顾茅庐请出山的隐世诸葛——燕清。
自元燧拿着淳于敏的信物前去西亭山将其接回京都后,他便一直居于元燧府内,充当那背后幕僚的角色。
而今日传旨与试探,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燕清面色平静,清瘦而白皙的面庞上挂着淡然的微笑:“朝堂上下皆知你与太子不合,可赈灾粮那事被闹到台面上后,你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落井下石。”
“在太子将罪名全然推到京兆府尹冯正堂和他的妻弟左威身上时,你也一言未发,似乎并不在意让太子党逃过此劫。”
“上面那位多疑,自然是起了你与姜氏一族有所勾结的怀疑,所以才有了此番试探。”
“不过我想……你的表现他应当十分满意。”
元燧轻笑一声,面上是难掩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