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大人最近变得很奇怪,府上的人都这么想。
首先是马管家,因为不用日日提心吊胆面对那张冷漠阴沉的脸而松了一口气,再就是子南,他活这么久第一次面对态度这样好的李行彻。
水凉了,李行彻也不生气,还乐颠颠地喝下去,衣服拿错了也不生气,只是冷着脸就穿上了,对待下人也是很宽恕,至少不再喜怒无常。
午后的光线令人困倦,春困令人睁不开眼睛。
子南站在远处,看着李行彻为了不让伤口发炎而滴酒不沾,反而装模作样地喝起了茶。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公子,就像是个……正常男人。
他目光落在李行彻身边的女子身上,但愿对公子是真心的。
温之蓝垂着脑袋站在一旁,她搞不明白李行彻这段时间怎么回事,心情不错的样子,但只是一点而已。
“帮我把笔墨拿过来。”李行彻伸手对温之蓝说话。
温之蓝进了房里,拿出笔墨纸砚,放在桌上。
李行彻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站在桌前把纸张摊开,写了两个字。
温之蓝并不多看,但倏然瞟到一眼,李行彻的字很不错,苍劲有力,行云流水。
写完了字,李行彻觉得不对劲,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温之蓝,“伺候笔墨,你不会磨墨?”
温之蓝做惯了粗活,当年在本家当小姐的时候年纪还小,也几乎没有自己磨墨过,她摇摇头。
李行彻走上前,从她手里接过墨。在砚台沾了点水,就这么一点一点抹开,黑色的墨水慢慢显露出来,墨香氤氲。
“是。”温之蓝接过墨,刚要自己磨,就感到手上覆上来一只手。
温热的大手一瞬间包裹住她的,她眼睛微微缩了缩,颤抖着收回来。
温之蓝站在那里,静静地望向他,她不傻,清楚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感情,她没想到李行彻也是这样的。
她猛然想到前几日的迎春花,似乎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写了字的纸被风吹起,也吹起了温之蓝的鬓发,在风中有些凌乱美。
沙沙风声唤回注意力,李行彻已经迈步往房间走了,头也不回的。
温之蓝低头看着倒在砚台上的墨,里面的黑墨映出她茫然的脸,她知道,李行彻如果想要她,她根本没有任何余地,还要笑着讨好李行彻。
但是为什么呢?
她不是已经决定了这一生绝不依靠任何人吗,如果委身李行彻,那这和柳声声有什么不同?她就是想这样吗?
温之蓝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她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回了自己房间,直到睡前还在静静等待。
梦里也不放过。
她梦见李行彻对她步步紧逼,最终通过见不得人的手段得到她,在她年老色衰之时,狠狠抛弃了她,她在青宁城的大雪里,抱着襁褓苦苦等着。
就在李行彻的背影快要消失在雪地中的时候,她倏然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手脚冰凉。
黑暗中,只有自己,她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墙壁,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咚。”
突然,房外的墙边发出了一点响动。温之蓝猛然闭上眼睛,害怕地缩起腿,身体却不听话地颤抖起来。
今夜柳声声不在,她一个人睡在床上。
她心里一点一点掉下去,如果、如果真的是李行彻,那她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主人对她的兴趣,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随着时间流逝,她听见一声轻微的吱呀声,但是她明明有上锁才对。
温之蓝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即便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依旧湿润了眼睛。
不要、不要,她不要变成权贵的玩物,她不要连身体都无法掌握!
“睡着了?”
黑暗中,柳声声的声音很是突兀,她分明看见温之蓝侧脸的汗水,在月色里反射点点莹润光泽。
温之蓝有一瞬间觉得身体已经降落到了地狱,但是这一声唤回了她的意识。
猛然掀开被子,把蹲在床前的柳声声都吓了一跳。
“你干嘛呢!吓一跳!”
柳声声退后一点,拿着烛台的手差点打翻,她突然说:“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劲?”
温之蓝脸色苍白,一丝汗水从领口往里面淌下去,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梦魇了?”柳声声担忧地问。
温之蓝平时性子冷淡,但是柳声声可清楚,她胆小得很,偏偏该靠男人的时候强硬得过分。
两人不对付,但是同在屋檐下,又住一个房间,也生出了点默契。
柳声声从身后掏出来一个油纸包,摊开一看,是两块酥饼。
温之蓝愣了愣,闻着空气里的香味,肚子开始叫嚣着饥饿。
“你没吃晚饭吧,我给你带的,快吃。”柳声声轻声说,把烛台点亮,又接了一碗水来。
温之蓝鼻头一酸,刚要道谢,抬头却看见柳声声脸上精致的脂粉。
她皱眉推开:“你又去找男人了?”
柳声声一愣,“你说什么呢,会不会说话?什么男人,瞧不起人呢,找男人怎么你了?!”
温之蓝移开视线,嘴上说:“不用你的好心,你拿走吧,找男人有什么好的,你不也是一个人?”
柳声声冷笑一声,“找不找男人都是自己的活法,你这么有骨气,怎么躲在被子里哭?”
温之蓝这才发觉脸上一凉,原来她哭了?
“做什么梦了,也不知道,吓成这样。”
柳声声以为她不会理会,谁知道听见她说:“梦见被一个男人抛弃了。”
柳声声折回身,她比温之蓝大两岁,这种事情她游刃有余,但是对于温之蓝来说还是太残忍了,她叹气一声:“先吃东西吧。”
温之蓝咬了一口酥饼,吃完了又去漱口,忙忙碌碌,回来的时候柳声声已经睡床上了。
她心里安定多了。
其实……找个男人也没什么,像她们这种出身的,是没可能当权贵的女人的,只能当玩物。
既然横竖是当奴的命,是不是早点接受,会过得更好一点?
温之蓝不敢再想,沉沉睡过去。
*
又过了几日,天气开始变热。
温之蓝打了水从院子走出去,恰好要送进李行彻的房中。
自从那日闹了不愉快,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温之蓝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只有李行彻和子南。
两个人都没有看见她,过了会儿,子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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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
温之蓝把桌上的纱布都整理好,把桌上带血的纱布都整理干净,又把水盆和药放好。
要退出去的时候,却听见里间传来一声闷哼。
李行彻的声音不难听出很痛苦,随着一声纱布的龟裂声,他换下了身上的旧纱布。
温之蓝看过去,门缝中,男人背对着她,后背上的伤口狰狞可怖,随着躬身的动作一起一伏。
不仅是新添的伤口,不难看出,他的身上原本就有很多伤口。
李行彻哪里是什么翩翩公子,那副文人的笔墨丹青他玩得得心应手,舞刀弄枪他也玩得。
温之蓝放下水盆,转身就往外走,只是走出去的时候发出了一点声响,引来了李行彻的注意。
“谁?”里面传来李行彻的声音,他披上外袍往外走去,却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
温之蓝头也不回地往外跑,手里的纱布还掉在地上,她蹲下来赶紧捡起。
身后传来几声轻咳,是李行彻已经发现她了。
她跑回下人院子的路上,没看见迎面走来的掌事姑姑。
“干什么干什么,冒冒失失的,有鬼在追你呢!呀!城主大人!”掌事姑姑怒声骂道,却很快看见走在温之蓝身后的李行彻。
温之蓝脸一红,没想到李行彻追上来了。
“温之蓝!过来给城主大人请罪!”掌事姑姑说道。
温之蓝垂着头,怀里还抱着那些换下来的纱布,她抖着声音:“城主大人请恕罪,是奴婢不长眼!”
李行彻没理会,他嘴角微微勾起,“没事,一个不知进退的婢女罢了。”
李行彻的态度和前几日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他眼底的冷漠令温之蓝刺痛,但是她不后悔。
李行彻是何等高傲的人,付出过一次真心,却是自作多情,他没有处处针对温之蓝,已经足够了。
等李行彻走过去很远,她甚至还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不知觉中,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你就偷着乐吧,咱们城主已经是最宽宏大量的主子了,别家打着灯笼都……”掌事姑姑絮絮叨叨地走了。
这日,温之蓝端着衣服往府门走出去,听见几声吵闹。
“您让我进去吧,我就见她一眼!”
门口的家丁极不耐烦,刚好看见温之蓝路过,于是说:“温之蓝,你过来一下。”
温之蓝走上前,那人用力牵着她的手。
“之蓝,你别走,等等我说完好不好?”吕嘉阳冲上前,一把牵着温之蓝的手。
“你说吧……”
吕嘉阳见温之蓝还愿意听他说,欣慰地点了点头,悲痛地说:“奶奶她……快要不行了,她说无论如何也想要见你一眼。”
温之蓝皱眉,不等他说完就已经摇头,“哥,这事你不用再说了,我是不可能回去的。”
“之蓝!奶奶好歹也为你好过,你就看着她老人家这样?”
温之蓝摇摇头,态度却冷硬得不讲情面,“她算计我的时候怎么不想过我是对她好过的!?”
吕嘉阳震惊地看着温之蓝,温之蓝他仔细打量温之蓝,原先干瘦的身板如今隐隐有些珠圆玉润的趋势。
看来城主府的生活不错,身上穿的衣服也不错,甚至还戴了一根银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