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太傅
    徽宗与童贯一道行来,王昂恭候在旁。

    徽宗打量他,起初并不怎么喜欢这位新科状元郎,王昂虽是他亲自提拔,但总归夺了自己宝贝儿子赵楷的金榜之位,没料到赵楷挺欣赏此人。

    但见俩位亲密到赵楷亲自送人出府,还赠了一篮子鲜花时,徽宗不免惊疑:"王卿也在?平身罢。"

    王昂掩住冰寒锐利的目光,抬头之际,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

    他笑起来特别好看,一双微翘的凤目天生带着别样的魅感,唇边流露浅淡迷人的梨涡,连男子看了也不会全然无动于衷。

    赵楷立刻机警地替他复道:"儿臣听闻,父皇招的那位张姓画师正在绘制汴京的市井风情,近来儿臣对民俗画颇感兴趣,所以请王舍人过来聊聊,因为他常驻民坊。"

    王昂配合默契,没有多嘴,点头默应。

    听闻书画,徽宗兴致盎然地看向赵楷:"楷儿指张择端?对,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才,朕破例将他招入图画院,让他当个画学直,朕就等着他绘完汴京的锦绣长卷,届时与楷儿一同欣赏。" 徽宗说完,又朝王昂问道,"卿现住哪儿?"

    "回陛下,臣住在东水门。"

    "朕记起来了,金榜题名后,你娶了一位民间女子?"

    王昂心头一紧,少顷,镇定应道:"回陛下,正是,当时陛下还允臣将花轿行于御街中央。"

    赵楷笑哈哈地打趣道:"那份亲事,也因为状元郎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于是一诺千金,富贵不忘,可谓才子佳人的美谈。"

    徽宗和颜点头:"甚好,甚好。"

    随即赵楷乘机转话题,亲热地拉住徽宗:"父皇,宣和画谱进展如何?儿臣十分好奇,迫不及待地等待画谱完成编录。"

    徽宗只要看见赵楷就会眉目舒展,对这个才华横溢,知音似的儿子宝贝得紧,笑容可掬地颌首道:"今日我来寻楷儿,就是为聊聊宣和画谱,还有其他一些事,童太尉也想与你说几句。如今飞桥建成,来你这儿方便多了。"

    飞桥即那座连接郓王府与皇宫的悬空长廊,现已建成,如此,每当徽宗念及最疼爱的三哥儿,就借着飞桥往来。

    近来,因为西夏主动求和之事,徽宗心情颇佳,今日驾临郓王府,伴在他身旁的除了内侍,还有童贯,童太傅,当朝风头最甚者。

    童贯一直在旁察言观色,待徽宗与赵楷私话之际,带着玩味的神情朝王昂问道:"状元郎娶的那位小民女,想必有何过人之处,她姓甚名谁?"

    童贯虽然笑着,但气势咄咄逼人,他的身材与王昂一般高拔,不过虎背熊腰更要魁梧些。

    这是俩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为何说童贯是朝廷之中最不能惹的人?

    徽宗登基那会儿,童贯已是四十又六,以内廷供奉官的身份,在杭州为徽宗收罗文玩字画,就在那时,童贯结交了被贬居在杭州的蔡京,一度帮助蔡京回京。蔡京重新为相后,也投桃报李,向徽宗举荐童贯作为西北监军,因为童贯年轻时曾随李宪多次征伐西北,有些实战经验。自此,野心勃勃的童贯通过战功或谎报战绩,一路高升,掌领枢密院事,手握至高军权! 平定西夏后,不久前,童贯又被徽宗授予太傅。

    如今朝堂,蔡京主管政要,童贯主管军权,时人称蔡京为"公相",童贯为"媪相"。这俩位举足轻重的大臣,从曾经的互相扶持到如今的水火不容,事发原因,源于十年前,童贯诱说徽宗封自己为"开府仪同三司",蔡京觉得童贯恃功而骄,反对"将使相之位授予宦官"。童贯因此怀恨在心,曾经联合多方势力欲将蔡京拉下相位,可见其人手段了得!

    所以......

    王昂抬起漂亮的星眸迎向他,毕恭毕敬地回道:"回童太傅,拙妻仅一平凡民女,哪能得您注重?不提也罢。" 他有意岔开话,"此番,童太傅大败西夏,令他们俯首称臣,为大宋取得又一和平,实乃流传青史的丰功伟绩,容下官借机向您道贺。" 他的声音很悦耳,宛如金声玉振,且听来真诚。

    稍许,童贯笑道:"果然文举状元的口才不是吹的。"

    王昂不露声色,垂眸谦道:"下官汗颜,仅有些口才罢了。童太傅文武双全,握剑能驰聘沙场,握笔则擅丹青,试问天下有几人?"

    童贯欣然扬唇,眸光依旧沉定且老谋深算,与王昂聊了几句,又回到先前那个关于女人的话题,带着玩味说道:"状元郎仪表堂堂,只守着一位女子可惜了,男人嘛,就该多些骄妻美妾。"

    这位即便断了男.根,也不妨碍他贪恋美色,家中妻妾成群。

    王昂斟酌须臾,一本正经地回道:"可惜曾经有位道长说,我命中仅能有一妻,下官信仰道学,因而不敢违之。"

    赵楷站在不远处,隐约听见他俩的谈话,倏地低头,抿唇偷笑。

    童贯无言可对,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如此也非坏事,你能腾出更多精力为大宋社稷效劳吧。"

    王昂含着淡淡的笑意,连连允诺。

    赵楷暗叹王昂机智,走近热情地邀请童贯:"童太傅,时候不早了,我们且去里面边谈边用膳,上回你来时匆忙,我们没有尽兴,这回好好聊,我有许多事情想向你请教。" 随之,赵楷朝王昂暗中递眼神,"王舍人不是家中有事么?也不耽误你了。"

    王昂辞别离去,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

    .

    王楚嫣正等候着,闻见马蹄声,快步行去迎接。

    就在看见妻子的那一瞬,王昂无法言喻的灰暗压抑的心境似被拂尘扫过,渐而清亮如镜。

    "我回来得有些晚,让你久等了。"

    王楚嫣与他相望好一阵子,也觉得离别许久,其实不过一天的功夫。

    奇怪夫君的眉眼略微阴郁?神情也比往日肃然?

    "你还没用膳罢?我去让灶房备上来。" 王楚嫣微微一笑,旋即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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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手里的篮子,"这些花是?"

    "用过了,不饿。" 方才在郓王府的那场相遇让王昂没有胃口,他递上篮子,扬唇浅笑,"这些花是同僚逢喜事,送给大家的。" 他丝毫不提郓王府。

    王楚嫣欢喜捧住,拿来一只钧窑紫斑盆,盛上清水,将繁花置于器皿中,"真好看,还能沾沾喜气。" 她莞尔转身,迟疑片刻,俯向那人的怀里,"叔兴累么?今晚,我们早些歇息?"

    "只要回到家,就不累了。" 王昂仔细打量她。

    美人腕摇金钏响,步转玉环鸣,柳叶眉间发,桃花脸上生。

    王楚嫣见他目光脉脉,心里甜蜜,今夜她特意打扮了,头盘高髻,簪花且冠一枚花枝步摇,化檀晕妆,越发容颜娇娆,身穿芙蓉纹罗纱无袖褙子,玉臂缀金臂钏,是定亲时夫君送的三金之一,平常她不舍得戴。

    王昂深情的眸光闪过一缕苦涩,因为忙碌,好些日子没能体贴怀中人,他抬手拔弄王楚嫣手臂上的金钏,叮铃清脆,像是受到引唤,他的手指随之拂过她莹润的臂膀。

    肌肤相触那一瞬,他的双手不由地往下移去,最后搁在王楚嫣的软腰间,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闻着熟悉的清香,沉声呢喃:"我喜欢回家的感觉。"

    少顷,王昂抬头,双眉轻蹙,忍不住问道:"怎么,好像有股淡淡的药味?"

    "欸?有么?" 王楚嫣受惊地挪开几步,像是被人发觉不堪的秘密,垂眸转身。

    王昂焦急扳过她的身子,凝眸打量:"楚楚病了?"

    王楚嫣默着摇头,不敢与他直视。

    王昂抬声:"我们说好的,你所有的心事,必须告诉我。"

    这人总是这样,自己的心事从来不说,偏偏想要把人家摸得一清二楚。王楚嫣心有质疑,却也不好隐瞒:"叔兴,你待我那么好,可是我,至今未能身孕…… 所以,喝了些活血益子药……"

    王昂面色沉痛地闭上眼,臂膀越搂越紧:"楚楚何苦想这些无关紧要之事,我们俩人,不也挺好么?"

    "当然好的。" 王楚嫣忙回复,"可是……" 世俗觉得传宗接代是女子的职责,虽然夫君看似不怎么着急,也从未逼迫过她。王楚嫣语顿少顷,柔声细语地说道:"若是有个宝儿,更加完美。那些肉嘟嘟,水灵灵的娃儿,我看见就喜欢得紧,很想抱一抱。"

    王昂凝视妻子罗裙簪花,笑容嫣然的模样。

    忽尔,他的脑海里掠过童贯那番娇妻美妾的调侃,忍住怒意,与此同时体内涌起一股尤为激烈的热流,臂膀倏地用力,将王楚嫣横抱起来。

    "唔?" 王楚嫣猝不及防,惊羞嘤咛。

    一同倒向那席无尽的温柔乡。

    俩人忘情相拥,只想在这浊世之中成为两个轻盈淳净的灵魂,成为能够互相遮风挡雨的彼岸,成为沧海桑田彼此守候且亘古不变的巨石,成为天翻地覆之际仍旧不灭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