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香江某撮人夜生活还未结束的时候,九龙塘的杂街巷已经开始苏醒。
开关门窗的哐当哐当,刷牙洗漱冲下水道的哗啦嘟噜,还有锅碗瓢盆过招的叮铛铿锵……林林总总,透过邻里间挤挨到呼吸可闻的窗口或隔音效果向来“可靠”的墙壁,能瞬间传遍整栋楼。
新的一天又开始忙碌了。
不过到头来,还是姨仔从楼下早市买菜归来的关门声率先吵醒了宁嘉琳,她迷迷糊糊刚要睁眼,还没反应过来时,前者高高细细的尖嗓门大清早如约而至:“大妹!大妹!起身哇大妹!”①
戳得宁嘉琳一个激灵,唰一下就清醒了。
如今宁嘉琳已经能面不改色心平气和地面对一睁眼便望见暗淡斑驳的上铺旧床板,床板上充满了原主人的成长生活痕迹,贴着各色贴画、便条、海报——上个月她已换了其他的明星,比如钟楚虹和张囯容,其中谭永麟的海报是放在视线正中央的,胸很大,腹肌也好分明,嗯。
“咯吱”,睡在上铺的小表弟已经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卢家明打着哈欠跳下了床,他顶着头鸡窝晃过来,一手揉着眼睛一手去摇下床:“姐,你快起。再不起妈咪又要来掀你被。”
“起起——哎唷我明明已坐起来啦~”
宁嘉琳边褪睡裙换上校服,边噘着嘴嘟囔:“都讲过我现在会早起啰?化骨龙②就不要总充大人——这样对比下来,搞得我老大还唔生性(不懂事)嘎啫。”③④
“……唔。”卢家明说话还有点钝钝的,还未彻底清醒,“我、我以前习惯的嘛。我一定会改。”
宁嘉琳从床铺里跳出来,满意地拍了拍身旁的毛毛脑袋,感到身为长姐的威严在召唤:“细路仔~这才对嘛!”⑤
姨仔的尖嗓门愈发戳人了:“大妹——”
宁嘉琳忙扯着嗓子回:“起身啦我已起身啦!”
外边没声咯。
这架姨丈生前亲手打造的双人上下床旁边,紧挨着一条长木书桌,竖白线贴心地将桌面一分为二,不过因为已经堆满了两个孩子的书本杂物,难以辨清了。
宁嘉琳快走几步,越过书桌一个闪身就进了洗手间。她为自己的敏捷沾沾自喜,语气轻快道:“还有啦,姐姐好歹是女孩子,就算你还是只小鬼,也不能总掀我床帘啊。”
卢家明落在她身后排队,隔着薄薄的门板反驳:“明明是你自个昨晚未拉!”
宁嘉琳吐一口水,继续咕噜咕噜:“我拉了!”
卢家明:“你没拉!”
……
最后庄卓芝出马制止了这场同室操戈,当然也可能是被姐弟俩吵烦了:“都收声!滚来食饭!”
“……哦。”
姐弟俩瞬间变作两只小鹌鹑,脖子缩缩。
宁嘉琳站在逼仄的卫生间里,对着洗手台上那面边角充斥擦不干净的污垢的圆镜,利索地将头发扎成单支高马尾,对自己笑了一笑。
穿越数月——
前世孤儿出身,又经历了孑然一身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二十余年,宁嘉琳以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速度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认同了眼下由携女弃妇和带仔寡妇两姐妹组成的新一家四口,也习惯了香江九龙塘这间只40平——两房一厅一厨一卫——却住满了4个人的小小公屋。
局促却整洁的小房间里,庄卓凡,宁嘉琳如今的亲妈,已将餐桌拉到了最靠近小窗的明亮位置,摆好碗筷。
一家四口很快开始了早餐。
庄卓凡名里带了个凡字,长得却美丽,前段时间香江电台评选“香江八十年代十大演艺红人”,宁嘉琳觉得自己亲妈长得很像其中的徐晓凤,但许是生活磋磨,庄卓凡眉心已印出两道浅痕,一瞧便知平日里没少皱眉。
她声音不像徐晓凤,很柔和,感觉人很温柔:“家明啊,零食落在床上好难执嘢,你睡觉亦唔舒服噶。昨晚你又躺床上吃软糖?我刚自你被窝捡出一只。”
卢家明的小脸顿时皱巴起来,羞惭道:“我知咗啦大妈。”
庄卓凡带着女儿来投奔妹妹那年,卢家明才四岁,习惯了管大姨妈叫大妈,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便没人教他改口。如今未满十岁的他还是个小萝卜头,平日表现又乖,全家人都对他颇多宠爱。
家中唯剩下庄卓芝常扮作黑脸,她小庄卓凡好几岁,反比之更有大姐做派,平日做事风风火火,俩孩子也都惧她。宁嘉琳自穿来后,内心便没少吐槽她新家简直是“严父慈母”配置嘛——小姨妈就是这个小家庭的“爸爸”。
庄卓芝眉头倒竖,手指夹着筷子指指点点:“你们两个仲细啫(还小啊)?使大人给你们叠被!事讲出去都要被人笑!再有一次,就统统不许吃饭!饿肚子!”
宁嘉琳讨饶:“安啦安啦!姨妈,被子叠再齐整,临到晚还不是一样要被人盖?每日里叠叠又铺铺有何意义?不如留出时间背多点书啦!”
庄卓芝还想再黑脸,但又叫她最后一句话勾到,忍了又忍,终于一边笑一边骂:“大妹你这大懒虫,真是愈大越滑舌!但凡你整日里终于不再发沤(ōu)豆(发呆),我便谢天谢地!”
庄卓芝喜滋滋道:“病过一场,落下功课不知几多,没想到转祸为福,竟使大妹你开了窍——哎唷,陈朱素华纪念中学,你能考进去,我真是想想都开心哇!”最近她出去买菜,走路都带风。
“大妹你多吃点,补补脑。”她叉两只猪肉包到宁嘉琳碗里,又拍桌,“往日定是那个烂学校、那帮烂仔不学好!才白白蹉跎了我家大妹这般人才哇!”
*
宁嘉琳在校门口告别了不放心坚持每天来送她的全家人,目送妈咪和小姨妈骑着破旧的单车哐啷远去——小姨妈还要送家明上学才能拐去返工咧。⑨
陈朱素华纪念中学距离她家很近,算下楼梯再穿过十好几个交叉路口,满打满算两公里而已。
也因此,宁嘉琳到校很早,她一路活蹦乱跳着接头了不少眼熟的好同学,很多根本不是同班甚至不是同年纪的。
刚穿来时一睁眼身边人就狂飙粤语,当时她还震惊得不得了:自己竟然听得懂粤语?!话虽如此,她生理心理上彻底习惯到底费了些时间。为了和记忆融会贯通,宁嘉琳先借在被欺负又生病的名义,闷在屋里死命学习(而且她前世也没有这么好的家庭环境),熟悉知识和环境顺便提升成绩考去了更好的学校——转学本亦是亲妈和姨妈希望的。同时广交朋友,磨合语言。
“喂,喂喂喂——”
宁嘉琳循声扭头,回给对方一个后市烂大街现在却无人意会的梗:“第一,我不叫喂……”她自己就率先没忍住笑出声来。
同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笑?笑P咧你!”她劈头盖脸道,“知唔知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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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贴测验成绩哇!”
宁嘉琳:“……多谢提醒?”
同桌不由分说拽了她胳膊就往校内跑:“乜你咁慢嘎!我还以为你同我一样才到这般早。再磨磨唆嗦呆多会儿,就好big(挤)啦!看看看看——嚯!第一名果然系她!”
宁嘉琳低头良久,在一帮人名里找到自己有三个A,右边的排名也上升了,这才露着八颗牙齿跟眼去瞧:“贺、嘉。”
宁嘉琳记得她!
不仅是因为贺嘉从她上辈子的故乡大陆转学来的,更重要的是漂亮得出奇。
她是属于那种,不仅仅是单纯的漂亮,还得是能叫人一眼记住,只轻轻松松往那一站,就真的有气场、与众不同的那种出众。
记得一次贺嘉抱着书本路过——
她也穿学生服,很随意、很正常、毫不在意地抬起纤细的手指,顺手将被风吹起的瀑布般的长发撩拨到一边,隔着很远,贺嘉仿佛都能感受到指甲颜色泛起的白透;
那好看的眉头再轻轻皱上一皱,好啦,附近五十米的所有目光都能勾得住啦。
往后可不得了,宁嘉琳发现身边不少女生开始站着坐着,矫揉造作地微仰下巴撩头发——
真是作孽!
同桌眼神羡慕:“她家里好富贵嘅,那日你走先,未见她妈咪,真系珠光宝气。来接她的车是林宝坚尼(兰博基尼),会发亮嘅!”
宁嘉琳小声咕哝:“这便是传说中‘上帝开了一道门,还打开了所有窗’嘎?”
“……讲的好好,勿要再讲了。”同桌匆匆点评,又想起来什么,补充道,“唔单止,星探都几多次拦她递上名片喇!”
“?!”
宁嘉琳不能自控地浮想联翩,但诸多熟悉的面孔在脑海中一一过遍,名字和面容仍没有能对上号的。
她叹息一声。
同桌毫不知情道:“又有乜出奇嗟?星探向来街边寻靓仔靓妹发名片啰~以她长相,踏进去注定大红。不过算啦,她家里大富,你也知道学校有两个女仔刚因为她被发律师函,剩下的那个现在整日里缩头做人,嘶——她根本冇可能进圈啦!”
宁嘉琳佯装深思:“……说起来,我名字里亦带嘉字呢。”
同桌亦作怅然状,吟唱道:“呐,同人~唔同命,同遮~唔同柄!”
……说曹操曹操到。
踏上走廊,当事人恰好自拐弯处迎面走来。
宁嘉琳和同桌下意识放低了声音,竟是连脚步都不觉优雅了许多,肩并肩、眼观鼻鼻观心地待香风飘过。
良久,两名少女面面相觑,噗嗤一笑。
*
贺嘉倒不知道刚才在走廊和自己擦肩而过的女孩子姓甚名谁。
但有只言片语从背后飘进了她耳朵:
“Kaylin啊,Ms.Chou的补习班你报不报?”
“唉,报啰。我姨仔非令我交表。其实我唔大同意,毕竟你知我老豆和姨丈都早走。小家庭只靠姨仔当文职、妈妈做白领,她们两个要养家、养我和我弟,好辛苦噶!”
“你妈咪阿姨厉害!你不就常把‘要靠自己努力过想过的生活’这句话挂在嘴边吗?你已经足够贴心啦!”
“一齐加油啦……”
不远处的贺嘉脊背依旧笔直,浅浅吸一口气,心头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